第39章 出相

出相

千池抱起花與鳴離開座椅,拐出狹小的走道,然後順着電影院幽長的走道走在最前面。

電影院的幻境還沒有完全消散,但他走過的每一排座椅都漸漸的消失不見了。

離頁跟着他,一手抱着應照時,一只手騰出來捏了捏眉心。

方才感受了陸玲的怨憎,他覺得身心有些疲憊。

應照時用洋娃娃的僵硬手指,戳了戳他的臉,問:“你沒事兒吧?”

離頁:“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

千池回身朝他走過來,蹙着眉,說:“你第一次感受這些東西,難免有所不适應,等出了相就好了,不要去想你看到的東西,也不要反複琢磨,否則會分不清你到底是誰。”

離頁沒想到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當即覺得太恐怖了,為了不被侵蝕他只能逼迫自己不去回顧那些。

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們抓緊時間出去。”千池說,“灰袍既然找到了被換了靈魂的陸玲,眼下廖吾又不在失去了他的庇佑,很快就會找上門。”

“嗯。”離頁說。

“走吧。”千池用另一只手撫了一下離頁的背。

走道不是太長,用不了多久,就走到頭到了樓梯口。千池最先下去,離頁緩過來了一點,倏地擡頭望了眼千池的背影。

花與鳴的黃色頭發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他的後背,洋娃娃的手臂擱置在他肩膀上。他的腳步不快不慢,就好像…一個父親。

離頁有些恍惚,那一瞬間他忽然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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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曾經看到過千池這樣懷中抱着一個穿着紫裙手裏搖着一串紅繩編制的鈴铛手鏈的小女孩兒,手裏牽着一個比懷裏的那個稍微大一點女孩兒,走過很多地方。如果猜的沒錯,懷裏的那個應該就是北宮雪,牽着的那個就是素問。

他們去過滿街燈火的長安,緣息山的滿山竹林,極寒的北冥之地,西域的無邊沙漠,甚至和素問一起上過天。

他們三個人在人間的時候,時而露宿街頭,時而住着客棧的大床房,時而街頭賣藝。

“千池。”

“嗯?”千池回頭看他,“怎麽了?”

離頁不打算打啞迷,所以直接問道:“你以前是不是也這樣抱着素問她們去過很多地方?”

千池覺得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嗯,是走過很多地方,人間,天界,甚至還到過地府,你問這個幹什麽?”

離頁心中有所考量,頓了頓,說:“好奇而已,素問和我提過。”

千池看了他一會兒“嗯”了一聲。

拐出樓梯,出了影視城,幾個人回頭看了眼這棟大樓。

花與鳴和應照時依舊維持着洋娃娃的狀态被離頁和千池抱在懷裏。

花與鳴仰頭瞥了眼高樓最上面的幾個紅字。

萬達影城。

他感慨道:“以後再也不去萬達看電影了。”

幻境消失,一衆人再次回到了原地,然而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路的盡頭沒有門。

這裏仍舊是一片虛無,到處彌漫着濃濃的灰色霧氣,

“什麽情況,門哪兒去了?”花與鳴環顧了四周一圈,一扇門都沒有找到。

“難道陸玲還想讓我們看點別的?”應照時問。

千池把四周打量了一圈,說:“這個幻境還沒有消失,陸玲應該沒有危險,再等等。”

他話音剛落,只聽一片虛無中,響起了一陣巨大的像是高樓倒塌的聲音。接着拔地而起的一面碩大的鏡子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先前被離頁斬殺的那個肚兜嬰孩又現身了。

他看到千池眼睛放光,開口的時候嗓音竟然是活脫脫的青年人,嬰孩控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就差敲鑼打鼓了,他興奮地說:“好香啊!”

花與鳴,應照時一臉震驚:“又是你!”

花與鳴和應照時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問:“你見過他?”

千池,離頁:“巧了,我們也見過。”

花與鳴特別不爽,他從千池身上跳下來,扭了扭脖子,撂下豪言壯語,說:“我來對付他。

離頁千池一起往後退了一步。

花與鳴回頭瞅了他們一眼,一臉無語,說:“你們兩個認真的嗎?”

千池離頁看着他點點頭。

“尼瑪。”花與鳴爆了句粗,轉頭就看到嬰孩攀着鏡框跳了出去,接着在他身邊還跟着的一個穿着肚兜的嬰兒也從鏡子裏出來了。

接着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無數個。

一瞬間他們便被鬼嬰包圍,鬼嬰們長得一模一樣,各個年齡段的聲線都有,和他們形态相符的嬰兒聲,幾個月大的孩子,三歲小孩,中學生等等,甚至還有老人的聲音。

嬰孩們圍着四個人,內部商議着怎麽吃他們。

“生吃比較新鮮。”

“生吃有寄生蟲,不健康。”

“紅燒吧。”

“蒜蓉的,剛好去腥。”

“他身上的魔氣歸我。”最先跳出來的那個嬰孩說。

……

花與鳴一邊開玩笑似的說着“這是一個家族嗎”一邊退到了千池腳邊,下一刻便被千池抓起來抱到了懷中。

彼時,嬰孩們越靠越近,集體看着他們笑。

“動手吧。”應照時提議道。

“ok。”千池說。

下一刻,千池和離頁各自抱着一個洋娃娃大開殺戒。

當然兩個洋娃娃也沒閑着,他們用法術殺掉了一些撲過來的鬼嬰。鬼嬰的痛苦尖叫聲響徹虛無的同時,有一只鬼嬰爬到了千池的後背,想吸取千池身上的魔氣,花與鳴手疾眼快對着鬼嬰的額頭一指,那鬼嬰瞬間就灰飛煙滅了。

離頁執劍,藍光乍現,和千池合力不到一分鐘,就将圍過來的衆多鬼嬰,盡數斬殺幹淨。

虛無中飄蕩起許多發着光的細小塵埃,它們慢慢升起聚集成一團,在虛空中拼成了陸玲的樣子。

千池等人收了劍,看向她的目光含着悲憫。

片刻,噩耗就來了。

只見,陸玲的影像消失,取代她的是好多個被霧氣填充的灰色袍子。

幾人皆是一驚。

下一秒,幻境消散,花與鳴應照時恢複人身,陸家宅院中的建築物逐漸顯露。

這裏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爬滿了鬼魁,躺着幾具陌生人的屍體中鑽出來了幾個鬼影,院牆上站着一排灰袍子,灰袍子中間站着血珂。

皓月當空,血珂站的角度恰好擋住了一半的月亮。

紫蝶不知從哪兒飛過來落在了千池的肩膀上。

那幾個鬼影從屍體上飄出來的一瞬間便朝千池他們身後的某個方向沖了過去。

陸玲一臉慌張,但好在并沒有楞在原地不動。

她在鬼影沖過來的極短瞬間,竟然徒手化了一把劍,跳起來大叫一聲,對準鬼影的腦袋狠狠砍了一下,鬼影的黑霧從中間裂開,但并沒有死。

它像是有絲分裂似的,裂成了兩個。

陸玲瞳孔一縮,就在她擡手準備再戰時,千池快速移動她身前,将她帶走,帶回到花與鳴身邊,交代一聲“保護好她!”

他話音剛落,鬼魁和站在院牆上的灰袍便聞聲而動,頃刻俯沖而下,和其餘兩人交打在一起。

千池的臉早就在下山之前換過了,血珂根本不認識他。

他飛身直上,目标便是血珂。

離頁的靈力所剩無幾,不能久戰。他在砍掉幾只鬼魁的面具之後,對應照時說了句:“我的靈力快用盡了!”

應照時一只手掐着鬼影的脖子,一只手舉着劍把腳邊爬過來的一只鬼魁的面具砍掉了,抽空回道:“過來,我借你!”

于是離頁便轉身去找應照時。

應照時牽起離頁的手,給他輸送靈力。這時周遭靠攏過來的鬼魁鬼影不在少數,他們只能一邊輸靈力一邊戰鬥。

一邊的花與鳴看到應照時和離頁牽在一起的手,大喊道:“應照時,你這個不要臉的家夥,這要讓我爹看到了作何感想!”

應照時和離頁才沒有功夫搭理他,只回罵了句:“閉嘴!”

花與鳴:“……”

身後的陸玲問:“他是千掌門啊?”

“嗯。”花與鳴回頭睨了她一眼,說,“他每次下山都會換一張臉的,傳統。”

陸玲覺得奇怪,卻還是“哦。”了一聲。

沒人來攻擊花與鳴,因為他是鬼界的王。下一秒,他掃過鬼影人影錯綜複雜的場景,擡起手打了個響指,招來了諸多惡鬼從地而出。這些惡鬼中有白骨,有腐屍,他們二話不說,憑鬼力和這些鬼影鬼魁相鬥。

陸家別墅,刀光劍影,一片混亂。

陸玲害怕花與鳴叫出來的鬼,戰戰兢兢地縮到了花與鳴背後瑟瑟發抖。

“你不是見過它們嗎?還害怕?”花與鳴看了她一眼問。

“那些是鬼耶,又是白骨又是腐屍眼睛珠子都掉出來了。”陸玲小聲說,“之前給你送茶我也不敢多看它們。”

“你到底怎麽回事兒?”花與鳴蹙着眉,頓了頓又問,“算算時間,之前和素問他們一起上山采藥的人,其實是沈君淺吧?”

陸玲緊張地看着他,松開揪着他的衣服,猶豫了很久,說:“的确是她,我這具身體其實有兩個人。”

“那你的法術是?”

“變成鬼了不就有了嘛,電視裏都這麽演的。”

花與鳴反應了一下,讪笑了一聲,說:“好像是,那你媽呢?”

陸玲:“被廖吾叔叔藏起來了。”

花與鳴神色凝重,“你怎麽知道衆生相的?”

“我本來就知道衆生相。”陸玲說,“抱歉啊,害你變成了洋娃娃。”

非人是不能以本來的狀态進去的,必須變成相裏的某個物件。

花與鳴嘆了口氣,“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

血珂帶來的手下已經被清剿得差不多了,離頁殺掉最後一只鬼影,擡起頭朝院牆上掃了一眼。

千池和血珂打得難舍難分,紅色星蘊照亮了半邊天,他把血珂引到了空地上,接着布了太極圖在它面前。

太極圖極速旋轉,生了四象,血珂意識到不對的時候為時已晚。

只見,地上出現一個大陣,血珂就站在陣眼中。這個陣是千池來陸家的那短短時間裏布下的。

看來血珂這下跑不了了。

就在這個時候,它的手下全被滅了。

離頁覺得千池對付血珂沒問題,就收了劍和應照時一起走到了花與鳴身邊。

花與鳴正在和陸玲聊天,陸玲說:“地上的那幾個陌生人是我公司的同事,沈君淺被附身之後說了很多公司的秘密,其中包括他們幾個找小三和騙錢的事情,也是他們向發瘋的沈君淺丢了很多東西還扇她耳光,我在她死後用這具身體舉報了他們,卻沒有想到被他們找上門來,我想殺他們的,我剛打算實施計劃你們就來了,所以才把你們困在裏面,卻沒料到他們早就被這些東西附身了,我打不過,幻境也就沒了。”

花與鳴和離頁應照時互相看了一眼,離頁問陸玲:“那個把福玉送給你的老師在哪兒?也是他交你互換靈魂的?”

陸玲想了想,說:“是,那個老師我已經沒印象了,他是我同學的哥哥,我和他也就幾面之緣,當初福玉就擺在他桌子上,我随口說了句好看,他可能記住了吧,就送給我了,至于來歷……好像是他朋友送給他的,那個快遞單也被我扔了。”

她忽然“哦”了一聲,說:“不過我記得他同學的名字,了師書,稀有姓氏我就記住了。”

應照時飛快地皺了下眉,問:“還有別的嗎?”

陸玲想了想,說:“我同學的哥哥,在p大任教,你們可以去找他。”

幾個人圍着聊得熱火朝天,完全忘記了身後還有一個人在堅持戰鬥。

千池看着血珂的整個身體一點點消散的間隙,朝那邊喊道:“我在這兒忙,你們幾個居然聊天兒?!”

花與鳴往那邊瞥了眼,就見血珂只剩下一個頭了,完全沒有反抗能力,便輕松自如地說:“它不都快散了嘛,你打你的,我們聊我們的。”

千池:“……”

靠。

看千池再沒說話,花與鳴就把視線收了回來,他這才想起來陸玲不認識離頁,于是便向她介紹了離頁。

陸玲朝離頁笑着點了一下頭。

千池很快将血珂打散,收了太極圖擡腳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走到跟前看了眼離頁,随後把目光落到陸玲身上,看了她一會兒,問:“廖吾既然接了你的願,接下來他要怎麽把沈君淺還給她父母?”

陸玲被千池冷靜地語氣感染,不自覺地又緊張起來,咬了咬嘴唇,說:“他會把沈君淺的臉換到我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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