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陣法

陣法

陸湘和陸聞回來時,已經不記得陸玲了。

她就像從未出現過在他們的生命中一樣。

離頁很想問問陸湘,還記不記得自己曾經有個女兒,問問陸聞記不記得曾經有過一個侄女。

不過他最後沒有說出口,看着他們吵鬧,他就沒了要說的欲望。

千池趁陸聞和陸湘不注意的時候,在他們身上下了咒,免得血珂卷土重來的時候殺了他們。

緣息山的客棧中,廖吾和千池圍坐在一起閑聊。離頁和花與鳴應照時三個人去最近的快遞驿站寄快遞去了。

桌上放着幾碟快吃完的菜,和五個空碗,很顯然幾個人已經吃過飯了。

廖吾說:“你接下來打算再去哪兒?血珂本來就傷得不輕,又被你昨晚限制了法力,可不代表他的手下不會作惡,需要我幫忙嗎?”

“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千池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說,“它的手下最不好對付的就是鬼影,我希望你動用你的信徒,将未寒的屍骨保護起來。”

廖吾笑問:“這可是個大活兒,我的信徒哪有那麽多?”

千池自信道:“如果沒有我也不會提這個要求。”

廖吾轉頭定晴看了他一眼,片刻哈哈大笑起來,拍了一下大腿,爽朗道:“好!我會讓那些不得投胎的亡靈守着那些屍骨的。”

千池笑說:“多謝。”

他接着又說:“血珂暫時也沒有動靜,我打算去找一下那個了師書。”

廖吾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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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策玄的轉世怎麽不搭理我?”廖吾這才想起來這件事,從他下界到現在離頁只是淡淡看了他好幾眼,“我做過自我介紹了吧。”

千池替離頁找了個理由,說:“他一向話比較少,再說,轉世嘛,自然也不記得你是誰了。”

廖吾頓了頓,覺得說得有理,又問道:“他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千池回想了一下,離頁出相之前問他是不是走過很多地方,之前下山買衣服的時候說過鏈枷的事情,這些都是素問告訴他的,除此之外再沒有和他提過其事情。

“不記得了。”千池說,“怎麽了?”

廖吾嘆了口氣,說:“不記得了也好,上輩子太苦了。”

千池無奈地笑了笑,“這輩子不會了。”

離頁和應照時坐到某奶茶店門口的桌子邊喝奶茶。花與鳴去寄快遞還沒有回來。

離頁對吃喝沒什麽講究,他喝奶茶只是覺得無聊而已。他咬着吸管,一只手扶着杯身一邊打量四周的風景。

南方秋天的樹葉總是綠色的,充滿生機,不像北方十月下旬樹木早就透着黃了。

有那麽幾個穿着T恤短褲一看就是去打籃球的男生,路過這邊的時候,嬉笑着運了幾下球。

有幾個女生推搡着到他們桌前,各自把各自的手機微信二維碼亮出來,鼓起勇氣說:“帥哥,方便加個微信嗎?”

離頁和應照時蒙圈般地對視了一眼,離頁禮貌地回了句:“不好意思,我沒手機。”

她們叽叽喳喳讨論了一會兒,其中一個戴着棒球帽的女生看看離頁又看看應照時,說:“哦,沒帶是嗎?留個手機號碼也行。”

離頁說:“沒有手機。”

應照時:“我沒手機!”

應照時的耐心比離頁還少,就差拿着喇叭喊了。

女生被他這一喊,頓時有些不爽。剛和應照時吵了幾句,花與鳴就回來了。

他照舊打着一把傘,看着被圍攻的不見人影的兩個人,幸災樂禍地笑了笑,随後朝她們喊道:“嘿,小美女們,要不要加我的微信啊?”

小美女們回頭,花與鳴朝她們走過來,笑說:“我沒有影子,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加我這個鬼的微信呢?”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群女生的視線集體往下,接着大叫了一聲全跑了。

花與鳴收了傘拉了個凳子坐到了離頁身邊。

離頁偏頭問他:“福玉寄回如境都了?”

花與鳴點點頭。

他接着道:“我爹在上面施了咒,普通人接觸五天之內沒有影響……你倆哪兒來的錢買的奶茶?”

離頁道:“我兜裏的。”

花與鳴:“我爹給的吧,哎,他不怎麽不給你買個手機啊?這樣方便多了,如果再開了親密付豈不是更好?”

離頁蹙着眉,頓了頓說:“我沒要,親密付是什麽?”

花與鳴一聽起了給這個深山野人科普的興致,興奮地說:“微信付錢的時候,是從他的銀行卡裏扣錢,說白了就是無限度地花他的錢呗,他錢多得是。”

應照時鄙視地掃了他一眼,說:“不太好吧。”

“又沒花你的錢,”花與鳴反駁道,“少管閑事。”

應照時對他翻了個白眼。

離頁放下杯子,望了眼應照時身後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說了一句:“這裏離廣西不遠,我明天要回去了。”

這話一出,花與鳴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他和蒙圈的應照時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你要走了!為什麽?!”

離頁把他們倆各自看了一眼,說:“我有我的任務,我的族人還在等着我。等我集齊散落的命軸,會用紙鳶通知你。”

他最後這句話是對應照時說的。之前答應過蕭亭要帶他,他們一家的目的是進命軸回到以前救人,那等他收集齊了把他們叫過來也是一樣的。

應照時“嗯”了一聲點點頭。

花與鳴急切地說:“你不能和我們一起走嗎?”

離頁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們的目的是血珂和福玉,我的目的是命軸,我們連目的都不同怎麽走在一起。”

他接着說:“命軸關系衆多,我得用最快的辦法把它集齊帶回去。”

離頁出谷時間足夠長,先前的六年因為經費的問題一直在打工,沒想到半路被騙子全卷走了,等回谷解除了冰封,他就有錢了。

有了錢就可以想走哪兒走哪兒了。也就是說,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集齊散落的命軸,帶回幽蒙谷保護起來。

而血珂,千池會追蹤它的下落,有準确的目的地,而離頁卻只能四處溜達着去找,歸根結底,根本走不到一起。

花與鳴沉默了一會兒,問:“那我爹知道嗎?”

“我和他提過一句。”

“他什麽反應?”

離頁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在如境都的情形,說:“原地站了一會兒。”

花與鳴幹笑兩聲,托着腮感嘆道:“先不說他等了你一千年,就單論武功和法術,十個你也打不過他,所以你根本走不了。”

離頁想了想,好像的确打不過他,再加上他奧特曼的屬性,根本毫無勝算。但他真的必須要走。

“我覺得未必。”應照時忽然說,“舅舅還是很明事理的。”

花與鳴擡眸掃了他一眼,嗤笑一聲:“那得分是什麽事兒了,命軸固然重要,但對他來說什麽事兒都沒有離頁重要。”

應照時朝他挑釁地說:“敢賭嗎?”

“賭注。”

“我要是贏了,你把這個奶茶杯吃了。”

花與鳴:“……行。”

結果當晚上回到竹舍時,離頁和千池說了這件事之後,千池垂眸沉默了許久,說:“好。”

花與鳴得意洋洋的表情當場裂開了。

應照時把空的奶茶杯擱他眼前晃了晃,說:“吃吧。”

花與鳴:“……”

他拿過杯子一只手捏碎,丢到了竹舍旁邊的垃圾桶裏。應照時掃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坐在凳子上的兩人,不說話。

應照時和他并排站在二樓的屋檐下,兩個人都抱着胳膊遠遠看着院中石桌邊的兩人一蝶。

千池和離頁對峙了片刻,千池問:“我能去幽蒙谷嗎?”

離頁知道千池是什麽意思,他盯着千池的眼睛,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實話實說,說:“我們不與外人交往,自然也不能帶外人回去。”

這次出來和他們處了這麽久,算是犯戒。但也沒有辦法。

千池聽完垂眸默默地掃了眼桌面,擡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又拿了兩個杯子出來,放了一只在離頁手邊,給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冷掉的茶。

離頁沒喝,千池倒第一個拿起,把杯子裏的茶一口氣全喝完了。

千池捏着杯身,說:“明天先和師父說一聲,吃了飯,我送你。”

離頁“嗯”了一聲,扭過頭向二樓掃了眼。

應照時和花與鳴正圍坐在窗戶邊的桌子上,房間裏的燈早就滅了。

既然是前世的師父,那姑且和他道了別吧。

這個時候,紫蝶突然繞着他飛起來,三圈後又繞着離頁飛。

随後又往竹林的方向飛了一段距離,又飛回去揪着千池肩膀上的衣料。

離頁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它,又扭頭看了眼竹林,回頭就見千池的目光也落到了竹林中。

千池皺着眉,對離頁說:“走。”

于是兩個人就随着紫蝶一起站起,往竹林的方向走。

通往竹林的古道邊點着明燈,四周靜悄悄的。

察覺不到鬼氣,更沒有半點妖氣,兩個人看了眼飛在前面的紫蝶又對視了一眼,心說:“這是要帶他們去哪兒?”

離頁和千池并肩,倏地想起一件事,提醒千池說:“小心點廖吾,我總覺得他不是好人。”

“嗯?”千池有些納悶,偏頭看他一眼轉過頭盯着路面,卻見紫蝶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才重新扇動翅膀往前飛。

他沒多想,過了會兒,失笑一聲說:“所以你今天才沒有搭理他……他成神之前殺了妻兒,的确不是好人,不過這些年早就贖罪了。”

離頁:“殺了妻兒?為什麽?”

千池嘆口氣,回答道:“因為,不小心,沒有辦法。”

廖吾當初在閉關修練一種功法,卻沒想到練習途中被兒子無意闖入,兒子當場死亡。妻子接受不了暈厥在地,再醒過來的時候雖然沒瘋但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廖吾四處尋求醫治的辦法,終于在某個世外高人那裏求得了靈藥。

妻子吃了靈藥卻遲遲不見好轉也就算了,某天突然發起瘋來,不光瘋瘋癫癫地上街搗亂,還咒罵攤主們不得好死,沒過多久趁廖吾不在,殺害了鄰居家剛出生的嬰兒,廖吾被迫無奈最終親手殺了妻子替那嬰孩償命。

而獨宿一直都覺得是廖吾害死收留他的女人和孩童,曾經一度追着他報仇。

在千池記憶裏,廖吾好像後來找過那個世外高人的吧。妻子死後,他就開始四處游歷,行善積德化解罪惡。

離頁直到聽完千池講完才說了句:“原來如此。”

千池補充道:“一千年前他幫了我們很多,我現在還能活着多虧了他向天帝求情。”

離頁皺眉看着他。

千池解釋起來,“你死了之後,我當初本來是求死的,後來考慮到一些事情,就不能死了,但是天帝要殺我,廖吾向天帝提出了鏈枷封印的辦法來限制我的法力,所以天帝才會饒我一命。”

離頁問:“天帝到底為什麽要殺你?”

“因為…”

千池還未說出口的話都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打斷了。

兩個人說話太投入,又因為是紫蝶帶的路,所以只顧着跟着它往前走,以至于進入到了一個大陣中的陣眼中都沒來得及發現。

藍色的星蘊光芒以利劍出鞘的速度,在他們踏入陣中的那一瞬間直沖雲霄。

轟的一聲,周遭的石塊劇烈抖動起來,就連竹葉都震落了滿天。

離頁皺眉看了眼陣外依然飛舞的紫蝶,心中疑惑不解。

千池最先不解地蹙着眉,接着便感覺到自身有股力量被強行抽離出去,身上有縷縷黑霧飄出,骨頭像是被人拿着釘子,往裏用力捶打似的,一陣一陣的,疼痛難忍,腦袋産生了炸裂般的疼痛。

下一秒,他身上的黑霧完全顯露出來和沖天的藍色光柱漸漸融合,額頭的紅色印記時隐時現。

這還不是最痛苦的,那些“釘子”不管不顧地往他骨頭裏持續釘着,骨頭的痛感立即傳遍全身,他堅持着勉強可以站住,沒多會兒就受不了叫了起來。

離頁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他倒沒有千池反應那麽大,但身體中也感覺到有一股力量被硬生生抽離。

像是有人強取豪奪,根本無力反抗。

離頁體內的力量差點被抽幹時,觸動了人體本能的防禦機制,他和那股想要它力量的無形之人博弈,一個要一個就是不給,結果僵持不下,沒多久離頁就被它打敗了。

只能任人宰割。

片刻後。

“啊————”

兩人一齊痛苦地仰頭大叫,千池仰頭的眼神中露着兇光,離頁則是一臉痛苦。

痛苦持續了許久,千池向後退了幾步,眼睛恢複原樣,離頁仿佛沒了力氣。他們的表情都是木木的,就好像剛從夢中驚醒。

緊接着,千池蹙眉感覺嗓子裏卡着什麽東西,下一秒,他吐了一大口鮮血在地上。

離頁掃了眼地下鮮紅的血,緩緩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片刻擡起來手想觸摸千池的臉時,卻在下一秒雙雙重重倒在了地上。

應照時和花與鳴在聽到動靜的時候,就翻越二樓的圍欄跳落在地,往這邊趕。

當看到倒在地上的兩人時,他們各自朝一個人跑過去跪坐在地托着後腦将他們抱起,垂眸看着人,叫道:“舅舅!離頁!爹!”

然而懷裏的人,沒有任何反應,他們緊張地對視了一眼,二話不說把人打橫抱起,朝竹舍這邊狂奔。

竹舍中的元機沒睡,彼時盤腿坐在榻上睜開眼,扭頭看了眼窗外,片刻慢吞吞又帶着無奈的蒼老的語氣說:“終究還是躲不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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