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又一年秋

第56章 又一年秋

這天,沈定轍拔完智齒又去清吧門口打探消息,店裏剛開門,正在準備下午的營業,服務員依舊擋在門口:“你要找的人不在,早離開鵬城了。”

沈定轍當即買票前往虞添識的老家,不在鵬城他能去哪裏?

一路上拔過牙的地方牽引着痛,扯着神經連着頭痛到炸。

奶奶走了。

一周前的夜晚,老家打來電話,奶奶上廁所時摔了一跤,這一摔再也沒能緩過來。

葬禮極其簡單,奶奶的棺木在家放了三天,姑姑們哭作一團,虞添識想哭,但是沒有眼淚,二姑拿着孝鞭抽他,罵他不孝。

虞長青替他擋着,跟二姑大吵一架,虞添識一個人在奶奶墓前躺了很久。

昨天奶奶複土,葬禮才算徹底完成,虞長青陪他坐在門口,“想哭就哭吧。”

“小叔,你說人死了會不會痛苦?”

虞長青警戒心頓起:“你想什麽呢,人死當然會痛苦,只有活着,才是對生命的尊重。”

“我沒有想死,我只是在想奶奶走的時候有沒有受苦。”

“沒有,她走的很快,沒有受折磨,像睡着了一樣。”

“嗯。”

虞長青拍他的肩膀:“真的決定好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嗎?”

好像所有好事壞事堆到一起,一周前收到錄取通知,随時上崗,工作地在遙遠的西部戈壁灘,電力在建工地。

“決定了。”

“好,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你安心工作,我有空去看你,還有什麽事需要我替你辦嗎?”

“沒有,倒是我自己很想幹一件事。”

虞長青問:“什麽事,我幫你。”

“想去偷他的貓。”

“這個簡單,我想個辦法讓景致逸幫忙偷出來。”

“算了,貓跟着他比跟着我好,給他養吧。”

今晚的飛機,跟三堂爺爺約好五點坐他的摩托車去鎮上轉大巴,太陽還沒落山,虞添識回頭看着老房子,盡是感慨。

村長兒子騎着車從他家下面的土坡經過,沖他倆喊:“小十啊,有人來找你,就之前跟你來過的那個年輕人。”

虞長青皺眉:“誰?”

“不知道叫啥名,我剛拖肥料回來,看到他在鎮上找車,聽了他說要來我們村,肯定是來找你。”

虞添識向他道謝,告訴虞長青:“是沈定轍。”

虞長青氣得站起來:“他還敢來,我去趕他走。”

“不用了,你趕不走他,讓他來吧,他看到我不在自然會走。”

虞添識拿着收拾好的行李去了三堂爺爺家,三堂爺爺家的房子與自己家隔着半個小山坡,站在他家剛好能看到自家老房子。

沈定轍來的很快,一見面詢問虞添識的下落,虞長青冷着臉:“他走了,你來晚了。”

“不可能,你在這裏,奶奶也在,他不可能這麽快走。”

“奶奶不在了,他也走了,你哪裏來的滾哪裏去。”

沈定轍不信,屋裏屋外轉了一圈,直到看到屋子裏奶奶的遺照,他跪下磕了三個頭,央求虞長青:“請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我有話對他說。”

“他已經走了,至于去了哪裏,我不可能告訴你。”

沈定轍繞着山跑,邊跑邊喊虞添識的名字,虞添識站在堂爺爺家二樓看着,沒有絲毫觸動。

虞長青擔心他跑到對面,拉着沈定轍讓他離開,沈定轍不依:“沒找到他之前我不會走,我要告訴他,我沒有不喜歡他。”

“閉嘴!”虞長青忍無可忍,對着他的臉狠狠揍下去,一拳又一拳,打得沈定轍嘴直冒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還手啊,你他媽為什麽不還手?”虞長青氣到直吼。

沈定轍躺在地上,擡手抹了下嘴邊的血:“我不還手,你繼續打,我自己都想揍我自己,你繼續。”

堂爺爺看着時間,招呼虞添識:“小十啊,可以走了,再晚天黑不好走。”

虞添識看着對面的動靜,看着趴地上不動的沈定轍,坐上堂爺爺的摩托車從另一條路下山,一路向北,沒有回頭。

沿途風景倒退,枯黃的樹葉随風而落,原來已經秋天了啊,這段時間的發生的一切突然變空白,中間的時間仿佛被偷走,不經意間已是秋天。

幾分鐘過後,虞長青見沈定轍一直沒動,上前輕輕踢他:“別裝死,趕緊起來。”

“不會真死了吧?”

拉起沈定轍,虞長青着實被吓到,滿嘴血流一地,額頭發燙,出氣大于進氣兒,馬上叫來村長兒子,用他的三輪車送進鎮上醫院。

沈定轍在鎮上的醫院打了三天消炎針,嘴裏拔過牙的空洞一直流血,幾天不見好,反而是愈發嚴重,耳颞部或下颌部腫大痛疼,醫生通知他轉院:“去上級醫院看。”

曾墨陽和景致逸将他接回鵬城,确疹幹槽症,曾墨陽後怕不已:“拔牙還敢亂跑,嚴重會死人的。”

痛了十天才算好,每痛一秒,想念虞添識的念頭深一份,虞添識徹底消失,拔牙的地方連同心裏各自留下一個洞,難愈合的洞。

沈定轍從虞長青家偷走虞添識留下的物品,那些青春時代虞添識愛他的證據他被他偷走,可惜,愛他的人已經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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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添識花了三個月才刻服水土,基層的辛苦自是不必說,從繁華的都市到荒涼的西北,看慣了綠草紅花,在這裏,伴着他的是雲海蒼茫,巍峨天山,麥浪起伏,平沙無垠,孤獨、浩渺、野蠻、荒涼融在一片沉寂的天地間,生長出沙漠玫瑰。

帶他的師傅是個四十歲的大哥,大哥帶着他登上塔臺看遠處的風景,問他:“很少有你們這種年輕人在這裏待得住的,超過兩個月算厲害了,一般派我們這些有房貸車貸,上有老下有小的人過來,你怎麽會選擇來這裏?”

虞添識答不上來,為了逃避,為了遠離,為了逼自己放下,“不來也看不到這麽美的風景。”

“看多就疲勞了,你試用期已滿,組裏給你的考核分是歷屆最高的,前兩天聽陳經理說你如果想調回總部,組裏可以給你打申請。”

“李哥,我覺得這裏挺好的,你們都很好,跟你們能學很多東西,我就待這裏。”

“有遠見!基地苦是苦,比起總部跟圖紙數據打交道,實地學習能學的東西更多,學得好将來無論你去哪家公司,都能奔着工程師去,看好你,加油。”

虞長青告訴他,沈定轍在找他,滿世界的找,去過他老家五次,去C大附近找了一個月,在虞長青的清吧哭過好幾回。

虞添識聽完,說:“小叔,他要幹什麽都跟我沒關系了,以後他的事不用告訴我了,你也別搭理他。”

換了新的號碼,注冊新的微信,公司配手機,之前的手機關機放在抽屜一直沒動,這天站在水箱旁聽電話,被同事一撞,手機不小心掉進水箱,手機維修需要時間,只能拿出原先的手機臨時備用。

充好電一開機,微信彈出無數信息,沈定轍給他發了上千條,第天都在發,發他在幹什麽,發他去了哪裏,虞添識懶得看,也沒有拉黑或删除,就這麽放着。

張嶼給他發過信息:【添識你在哪呢,沈定轍跑來我老家了,跟了我一周,非說我把你藏起來了,怎麽回事?】

盛橘信息與張嶼類似,只是多了勸解他的話。

虞添識一條沒回,默默對他的朋友們說着抱歉,抱歉,暫時不能跟你們聯系,以後再當面向你們道歉。

忙完刷了下朋友圈,景致逸又換了新男友,跟新男友一起玩跳傘,那條圖文虞長青點了個贊;曾墨陽要當爸爸了,朋友圈發的都是即将迎接小生命的喜悅;曾墨陽給他發過信息,問他好不好,在哪裏;高佑洋也有,虞添識看完卸載微信,跟之前的一切徹底割裂。

好像總有躲不開的信息,譬如這天吃飯時無意刷新聞資訊時彈出一條娛樂信息:著名導演沈明舜新電影《單羽鳥》取消選角,拍攝進度暫停。

另有傳聞,《單羽鳥》前期已投入資金上千萬,突然取消不像沈明舜的作風,現在暫停,前期投入等于打水漂。

《單羽鳥》,寫的關于青春,成長,黑暗的故事,是虞添識最喜歡的一個故事,他其實并不關心電影為什麽取消,越是不想知道,信息越往眼裏鑽,舊手機收到沈定轍的短信:“《單羽鳥》是你的精心之作,總有一天它會帶着你的署名與世人見面。”

再次關機,舊手機回到抽屜,關上抽屜的同時封鎖過去。

又是一年秋天,虞添識升職為小組長,李哥很是欣慰,逢人就誇“我們技術部的哪個不是頂尖的,小虞不光能力出衆,還是我們部門的顏值代表。”

陳經理開着玩笑:“小虞單身吧,來這裏這麽久了,就沒見你跟女朋友打過電話發過信息,要不給你介紹?總部有幾個妹子條件不錯。”

虞添識笑着推辭:“算了吧,還是別耽誤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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