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試試
試試
家裏不是小偷,只是恰好今天尚春櫻的主人家有事,但是并不需要她的事情,就放了她一晚上假。
路上回來去了菜市場買菜,回到家之後就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還沒來得及給她親愛的兒子發消息告知。
“媽。”許桀捧着花站在玄關處,額角因為跑動流下了汗,“你怎麽回來了?”
“怎麽?”尚春櫻端着一碗感受過出鍋的玉米排骨湯從廚房走出來,正正的擺在餐桌正中間,“怕媽發現你什麽秘密嗎?”
“不是。”許桀松了口氣,換了鞋,在客廳的桌下找到那個空了許久的花瓶,到廚房接了水,把茉莉花插進去。
“你吃飯了沒?吃完的話陪媽再吃一點。”尚春櫻猜他是吃完了的。他身上還有一股燒烤味。
“吃完了。”許桀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你吃吧,我坐這玩會手機。”
“那喝點湯吧。”尚春櫻給他舀了一碗湯,“我不在家你估計也不會倒騰這些來喝。”
許桀還是喝了幾口湯,不能辜負他媽的一番心意。
尚春櫻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不管什麽時候許桀都這樣認為。
小時候,他哥哥還在的時候,他們兄弟倆特別貪玩,屬于是那種換個媽媽可能就得挨罵的那種。
什麽程度呢。是他哥哥半夜不知道忽然想到什麽,叫醒已經熟睡的他,說我們去後山吧,這個點剛好,到山頂的時候可以就看見日出。
于是他們就蹑手蹑腳的出門了。
沒告訴在家休息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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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亮他媽媽起來做飯,想過來看一眼孩子睡覺踢被子沒有。
哪曾想打開門一看,床上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媽那叫一個着急,把家都翻遍了,也沒翻出來她那兩個小孩在那裏。
只能下樓找。
她問開得早的早餐店。問老板娘,有沒有看見我家那兩個小孩啊。
老板娘說有啊,一大早就來買了倆包子,然後就走了。我問他們幹什麽去,他們說去後山看日出呢。
她跟老板娘道了聲謝,就這樣穿着薄薄的睡衣和不防滑的拖鞋去後山找他們。
天亮的時候,他們兄弟倆看完日出高高興興的下山,看見他們的媽媽在不遠的山路上一瘸一拐的慢慢走。
一邊走一邊喊——
“十一!”
“十六!”
山很大,有回聲。
一字一字的,敲在他心上。
以至于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許桀都做着一個夢,他媽媽在潮濕的山地裏一次又一次的滑倒,爬起來,一遍一遍的喊“十一”、“十六”。
他們趕緊跑過去。
“媽!”一邊跑一邊喊,“我們在這呢!”
他們的媽媽并沒有罵他們,只是拉着他們叫他們在自己面前轉個圈。轉完一圈,沒事。這才笑着問:“日出好看嗎?”
回家的路上,許桀看到路邊的腸粉,跟他媽媽說:“媽,餓了。”
尚春櫻這才想起來家裏還煮着粥,想着扔下錢自己跑回家看看,他哥哥先發現了他媽的不對勁。
他問:“媽你不會沒關火吧?”
“這都被你猜到啦?”尚春櫻崴了腳,根本跑不快。
兄弟倆對視一眼,許桀說:“誰第二誰今天幫媽洗鍋。”
“行!”
倆小孩跑得飛快,連太陽都快追不上他倆了。
索性尚春櫻那天出門急,沒鎖門。隔壁的阿姨聽見他家的高壓鍋一直響,就過去敲門,發現家裏沒人,就幫他們把火關了。
這樣看來,他們挺幸運的。
沒有釀成火災。
第二天,尚春櫻早早的又起床做飯。許桀醒的時候她已經又上班去了。
餐桌上放了一張便利貼。
粥用微波爐熱一下再喝。媽先走了。
尚春櫻煮的粥有點多,他發微信給伍殇,讓她要是醒了就別去買早餐了,直接來他家吃就行。
伍殇竟然醒着,發了語音過來,“幫我熱一下,留個門,我等會就去。”
聽起來像是喝了很多酒。
許桀看她渾身疲憊,眼下泛着烏青。
“昨晚去偷雞還是摸狗了?”許桀這樣說。
伍殇剮了他一眼,“直接說我一夜沒睡很難嗎?”
“知道你熬了一個通宵,就是不知道怨氣這麽大。怎麽了你?”
“別問。問就是受傷了。”
伍殇經常來他家,對他家廚房更是輕車熟路。
她從微波爐裏拿了剛熱好的粥,端到客廳,坐在沙發上,雙腿盤着,用她的手機紅外操控,開了電視機投屏追劇。
許桀皺起眉,“被欺負了?”
伍殇搖了搖頭,“你不懂。被表白了我。”
“那你這是……情傷?”
“算是吧。”伍殇嘆氣,“你別管我了,快去上班吧。”
許桀當真不再管她,就是給她哥發了微信說你妹說受情傷了。
伍恙也回得快——
【知道。你不用管她。】
親哥都這麽說了,許桀就更不用管了。
查完房,許桀有一場手術提前了,做完出來護士長跟他說:“哎,你那朋友,怎麽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啊?剛剛又來辦住院了。”
許桀想,是游淵吧。
“在我們這層?”他問。
“對啊。”護士長說,“只有我們這邊還有空床位了。剛剛給拉過來的,聽說是胃出血。”
許桀問了房間號,就過去看望他。
他敲了兩下門,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開的門。
“誰啊?”游淵從裏面探了頭過來看,“許醫生?”
“你們認識?”禮尋側身,“進來說話吧。”
“謝謝。”
“啊。認識。”游淵躺了回去,“今天不能給你買早餐了,許醫生。”
“聽人說你胃出血?”
游淵說:“你聽誰說的?哪那麽嚴重啊。就是胃有一點點疼。”
“不嚴重就不用住院了。”禮尋給許桀倒了杯水,“喝多了。輸兩天液就走。”
“謝謝。”
禮尋笑道:“這麽客氣啊。”
游淵對現在的自己不能吃流食,要輸營養液,坦然接受。
他失去味覺的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會偷偷這樣幹。
反正自己吃什麽都沒味道,還不如就這樣輸液呢。聞不到也不會餓。有時候他還想,自己這樣有點像修仙之人。盤着腿手掐着放在上面,閉着眼睛,感受着那點能量一點點從挂瓶上流到身體裏。
還有點懷念呢。
“你們聊,我得回公司去開會了。”
“快去吧快去吧。”游淵沒看他,他從許桀進門起就把目光全落在他身上。
真好看這人。
穿私服好看,穿白大褂更好看。
游淵問:“許醫生查完房了?”
“嗯。”許桀想來看看他,看到了他氣色不是很好,唇色很淺,不似昨夜的淡淡的紅,要走了還要湊上前來親他一下,溫和的。
可昨天抱他的時候,明明是感覺到他比初見那會兒長肉了的。
怎麽一晚不見,就好像消瘦了呢。
“幹嘛這樣看着我。”游淵笑着說,“我都沒覺得多疼,你看起來怎麽比我還疼。”
許桀說:“你還是別笑了。不好看。”
“……”游淵不笑了,也不看他了。“自己要來看我還要說我不好看。許醫生,你真該死啊。”
“疼嗎?”許桀沒有胃疼過。小時候再怎麽樣沒東西吃,他哥都會偷偷找點什麽給他吃,可能是一顆糖,又或許是他哥舍不得喝的牛奶。部隊裏是體能訓練強度大,他不可能讓自己餓着。媽媽,更不可能讓他餓着。還替他好好的養着胃。好好的,養着他,只養着他。
游淵說:“要是我說疼,許醫生要幫我分擔嗎?”
那是不可能的。
游淵知道,自己好像有一點點戀痛,只有一點點。他不怕死,但是怕自己感覺不到自己活着。只有疼痛,才能讓他分清現實和夢境。
“抱歉。”許桀很誠實的回答。
“如果許醫生沒什麽事做的話,就走吧。”游淵眯着眼睛笑,狡黠得很。
許桀又看了游淵一會兒,實在想不到做點什麽,起身放下那杯水就走。噢,還說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氣死了。
游淵想,他怎麽就不會主動親一下他呢!
榆木腦袋!不開花的鐵樹!
期間伍殇得知游淵住院的消息,還帶了果籃來看了他一下。
許桀則是每天都會來看一下游淵,時間不固定。反正一有空就來看看他。但是游淵沒理他。愛看給他看個夠好了,反正也只是看看,他又不吃虧。煩死了。
大概是許桀來得太頻繁,醫院的其他工作人員對游淵也很好。會主動和他唠點什麽。
有幾個小護士八卦,見游淵像好說話的樣子,實在是從許桀那裏八卦不到什麽,就來游淵這裏問。問說你和許醫生是什麽關系啊?
游淵意味深長的說你們猜。
但其實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朋友嗎?他是不想和許桀當朋友的。自己看上他的心思本就不純。而且,朋友會接吻嗎?大抵是不會的吧。就比如他和禮尋,他只想使喚禮尋幹這幹那,禮尋估計只想掐死他。
蟬鳴後,夏天在游淵腳下的綠蔭裏走來了。
游淵還是會時不時看見他們,但是不怎麽經常了。
他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他發覺時間如小河淌水,涓涓不息,慢慢悠悠。他不是很适應。那麽大把的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
以往一個月,游淵真正清醒的時候也就只有十多天,撐死兩星期。現在平白無故多了快一星期,他之前的生活模式已經不夠他消磨時間了。
反反複複,他在和自己的命運拉扯。
想活得久,又不想過得久。
這次清醒之後,游淵照例約許桀出去吃飯。照例動手又動腳。但是許桀躲了。躲了他想要接吻的動作。
“你到底是在追我呢,還是只是想睡我?”許桀把手放在游淵的腰上,有點不解問。
游淵想了想,“不單純想睡你。”
他想要更多。
他喜歡自己每次作死喝酒喝到住院,許桀一臉心疼的去看望他。還喜歡許桀拿撒嬌的自己沒辦法,看他一臉無奈又寵溺的陪伴。喜歡他陪自己浪費時間。
消磨時間的方式有很多,但游淵找不到什麽了,他就愛找許桀,在他休息的時候鬧他,讓他和自己幹瞪眼,又或者是自己陪他好好睡一覺都可以。
只要身邊是他,時間就會過得很快。
“那我當你是在追我吧。”許桀這才親了親他,“但是你不能只在我不忙的時候才想起我。沒這麽追人的。”
要是許桀周六放假,游淵就會在周四開始給他發消息,連環轟炸,周五再保持,周六約他。
不是這樣的。
不是只有自己不忙的時候才能被需要。
“那我要怎麽樣呢?”
“我想要你每天都像我一樣想你。睡前,睡醒,忙或是不忙,看到花花草草……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想我。”
“你好霸道啊。”游淵笑道,身子随聲音在許桀懷裏顫。
“那我試試吧。”
游淵說的試試,那就是試試。試試能不能再多清醒幾天,試試每天都聯系許桀,試試每天都煩許桀好多遍。
不是他不想每天都煩着許桀,是自從他摸清他的時間表後,他的作息也跟着跑,自己醒的時間才能和他對得上。
如果他想要多一點,那他就試着給得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