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宇無塵

清涼的夜晚,寒風吹得燭光搖曳不定。

紀童躺在床上,眼睜睜地望着帳頂,一時覺得感慨不已,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他原來還有爹,但很快,他又會有一個新的爹……

他還有點消化不了。

大廳裏隐隐傳來他娘親輕輕的哭泣聲和白叔柔聲細語的安慰聲,

原來,他的娘親為了他痛苦了那麽久,他這個兒子做得實在太失敗了……

濃烈的愧疚感在他的心中不斷蔓延,他自責于自己居然從來沒有替他娘想過,又心疼他娘明明還那麽的年輕,卻為了他在磋跎青春,但又同時,又為他娘能找到一個共度一生的人,真心感到高興。

其實,他覺得這樣真的挺好的,兩個相愛的人就應該在一起,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就像他們那樣。

想到這裏,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一張帶着淡淡笑意的臉。

怦怦……怦怦……

他猛坐了起來,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被按住的地方滿滿的,熱熱的,想到那個人的時候是又甜又酸的滋味。

他光着腳走到窗邊,夜色寂廖蕭然,四周安靜如水,銀白色的月光把山間的草木渡上了一層美麗銀色。

玉宇無塵,就如那人給他的感覺一樣。

“齊瑾……”

得不到回應的呼喚,在這樣的夜色中更顯悲涼,他生平頭一次嘗試到思念一個人的愁苦,胸中漸漸火燒般的難受,不知不覺間,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同樣沐浴在月光下的養心居。

齊瑾和趙銘川在涼亭中相對面坐,就如齊瑾第一天到這裏的情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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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銘川仰望着那把開花的枝子伸進庭院裏來的丁香樹,緩緩開口道:“恕老夫直言,太尉攝政多年,又緊握兵權,而且黨羽衆多,手段狠辣,以您現在的實力,怕是很難與之相争。”

“所以我才來請趙相相助啊。”齊瑾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呡了一囗,一臉平靜。

趙銘川無奈的搖了搖頭:“老夫年老,已經退隐多年,恐怕有負……”

“那趙相又為何将小童安排在我身邊?”

“這……”

“小童在私熟多年,你知道他記憶力比別人好,你知道他看過地方志,你更知道他去過金鼓山!”

“……”

“你不就是想讓他告訴我這些嗎?”

趙銘川轉身看向齊瑾,略微遲疑的說“……殿下鴻福,我不過是以防萬一而已。”

齊瑾似乎是輕輕笑了一下:“以防萬一?趙相的處事方式還是和當年一樣。”

趙銘川聞言,神色一僵。

齊瑾一下子站了起來,直直看着趙銘川,眼中是明顯的嘲諷:“趙相當年堅持要接我回來,恐怕也是要以防萬一吧。”

“……”

“現在這個位置并非我所願,要不是趙相當年的所作所為,我又怎麽會在這裏?”

“……”

“難道先生當年就沒料到會有今天?”

趙銘川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避而不答,只是說:“‘老來自覺萬緣都盡,哪管人是人非,春來只有一事關心,只在花開花落’,趙某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世間紛争已經不想過問。”

他身為兩朝丞相,見了太多官場黑暗,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齊瑾的臉上恢複了平靜,微風吹起他的烏發,銀白的月亮灑在他雪白的錦袍上,讓這個白天溫文而雅的翩翩公子顯出一種冷硬的淩厲,他淡淡的說:“既然趙相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再勉強。只是,不知道趙相是否知道金鼓山上有金礦一事呢?”

趙銘川手一抖,茶懷輕側,茶水沾濕了他一小塊袖口,他露出震驚的說道:“什麽?金礦?”

他掩飾似的又拿起茶杯,放在嘴邊才發現茶杯已經空了,他本意只想知道太尉的人馬在那裏團兵,并想把這件事告訴齊瑾,并不知道……

齊瑾把金鼓山上的事說了一遍,又正色道:“那金礦的規模估計夠大轅朝的子民豐足十年,擁有了它……趙相以為他們下一步,會怎麽做?”

“老夫……不好判斷。”

齊瑾微微一笑,“趙相不是不好判斷,恐怕只是不敢說而已。”

“……”

齊瑾眼泛冷光,逐字逐句的說:“金礦可以是個寶藏,也可以是個危險的東西。”

“……”

“這裏遲早會被太尉完全控制,他已經在暗處招兵買馬,這裏就是最好的駐兵之地,有金礦,可以養活大批人,地方少,好控制,山勢險峻,易守難攻,而且,最重要是靠近京城,随時可以起兵……。”

趙銘川倒吸了一口涼氣,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太尉他……,居然已經謀劃至此!”

“這個地方很快就會不太平,或者說,這裏會變成一個最危險的地方。”

趙銘川沉默不語。

“當今聖上身體越來越差,太尉掌權,逐漸将我在朝中的人換成他的黨羽,我已經完全落于下風,所以,我希望趙相能助我一臂之力,當然,我不能保證我們都能從這場殘酷的鬥争中存活下來。”

齊瑾一邊涚,一邊觀察着對方的表情:“只是,我和趙相都已經沒有退路了,太尉一旦扶植他的外甥——當今太子登位,他第一個要殺的人肯定是我,而趙相,當年你犯了他的大忌,除了我,他最恨的人就是你。”

“……”

齊瑾立在涼亭的臺階上,讓他的臉隐沒在黑暗裏,聲音聽不出喜怒,“我沒有任何威脅趙相的意思。”

“……”

“只是若讓那奸賊得逞,我和趙相便成了刀俎上的肉。”

“……”

齊瑾步下臺階,聲音依然平靜,“趙相覺得我們該束手待斃嗎?”

趙銘川還在猶豫不決,便聽齊瑾接着說。

“五日後我就要回京,希望到時候趙相能給我一個好消息。”說完,齊瑾便轉身離去,完全消息在黑暗裏。

趙銘川站了起來,出神的看着那枝葉繁茂的丁香樹,這兩棵樹是他到這裏的時候種下的,就是要告誡自己,以後要遠離朝政,專心在這裏落地生根。

沒想到……

唉……這也是他當年種下的因啊!

“大人。”一個聲音宏亮,滿臉落腮胡子,目光炯亮的大漢走了進來。

“武清,你來得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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