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起疑

十四的月亮,漸趨飽滿,已是分外明亮皎潔。

芷荷院裏,馮淑嘉了無睡意,拿着裝裱好的《荔枝圖》,在窗下對月發呆。

也不知道那個倜傥潇灑又道骨仙風的人現在在做什麽,是和擠在乞丐們的破廟庵堂裏,還是躺在青樓紅妓的脂粉窩裏,美其名曰體驗生活;又或是頂一輪明月朗照,涉足于綠水青山之間,踏尋詩意……

荔山居士林維,總是那樣時或泯然于塵世,時或飄然于世外,讓人看不透,卻心生神往。

可是看不透又有什麽關系,她只要明白自己重生一世是為了是什麽就行了!

馮淑嘉看着月光下愈發顯得柔和清雅的《荔枝圖》,唇角輕揚,母親看了這幅幾乎能夠以假亂真的《荔枝圖》,肯定會很高興的吧!

幸好,她趕上了!

微寒的夜風吹過,桌上的燭光忽的一閃,又璀璨地燃燒起來。

不遠處高樹上栖居的鳥兒,像是被夜風驚到,撲棱着翅膀尖叫一聲,飛向遠處處。

馮淑嘉被這動靜驚醒,擡頭向窗外看過去時,只見那輪圓月已經從樹梢升起,漸向中天,不由輕笑道:“這還真是‘明月別枝驚鵲’,可惜了,時節不對”。

回應她的是一院子的阒寂,還有采薇聞言而來的催促:“姑娘,夜深了,快些歇息吧。”

一夜好眠。

第二天馮援再來芷荷院玩耍時,馮淑嘉便把刻好的白荔枝凍石的印章交給他,讓他沾了印泥,先在白紙上練習蓋章。

馮援還小,力度不夠,又正是貪玩的年紀,讓他直接給《荔枝圖》蓋章,只怕能把整幅圖都給毀了。

馮援從來沒有做過這件事情,也沒有玩過造型如此可愛獨特的印章,覺得很有趣,便高興地接過印章,一頓噼裏啪啦的亂戳,很快就将一張白紙都給蓋滿了。

馮淑嘉拿起一看,只見滿紙的章痕印鑒不是這裏缺了一點,就是那裏多出一團印泥,簡直是“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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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馮淑嘉只得又換了一張紙,手把手地教馮援如何正确蓋章。

小孩子大多是三分鐘的熱度,馮援很快便厭煩了在紙上蓋章,便趁人不備,拿着沾了印泥的荔枝印章到處亂跑,見到什麽都想往上戳一下。

一個沒防備,倒是讓他在自己臉上給印下了一個紅亮的印鑒——篆體的荔山居士。

馮淑嘉一面忍不住笑,一面忙将他抱住,喊了何媽媽進來,讓她帶馮援去梳洗。

何媽媽急忙應了,抱起馮援就忙拿帕子輕拭,還不斷地催促小丫鬟快點去打了溫水過來。

牛嬷嬷在一旁看着,不說話。

馮淑嘉正在清理荔枝印章上的印泥,無意間瞥過,這才驚覺這兩日馮援過來芷荷院玩耍時,不僅有何媽媽跟着伺候,就連牛嬷嬷也時常跟随,還不時盯着何媽媽,不由地凝眉。

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難不成,是何媽媽有什麽不妥,牛嬷嬷特意來盯梢看管的?

可是,這也不對呀!

前世何媽媽對馮援的好她是看在眼裏的,那是一種恨不能以身代死的忠誠和疼愛,讓她即使被何媽媽漠視惱恨也責怪不起來的深情。

馮淑嘉趁着何媽媽帶着馮援去梳洗,低聲和牛嬷嬷說笑:“嬷嬷這兩日倒是清閑,總是來芷荷院裏伴着我們姐弟倆玩耍。”

明日就是母親的生辰了,牛嬷嬷作為頤和堂的大管事,此時應該很忙才對,怎麽會有功夫陪他們姐弟倆玩耍,肯定是別有任務才對!

牛嬷嬷呵呵一笑,打馬虎眼:“臘梅近來愈發地中用了,頤和堂清閑無事,奴婢閑着無聊,便想着來姑娘這裏,與您和小世子玩耍。這人一老啊,就總想看那些花骨朵兒似的孩子……”

馮淑嘉見打聽不出來什麽,只得順勢笑着寬慰:“嬷嬷才不老呢!我還等着淘嬷嬷一輩子呢!”

外祖母去世得早,一直對母親照看有加的牛嬷嬷在母親心裏分量極重,前世牛嬷嬷去世時,母親還一個人默默地哭了好久了。

可惜她那時一心維護李景,生氣母親不看重李景這個文采風流、卓越出衆的女婿,匆匆回家看過一次,就再也沒有關心過母親了……

馮淑嘉心頭酸澀,想起前世的自己,恨不能給自己幾個耳刮子。

牛嬷嬷聞言慈愛一笑,歡喜道:“那好啊!奴婢等着姑娘跟我淘一輩子!”

侯爺和夫人敬重她,姑娘和小世子歡喜和她淘氣,她光是想一想,就覺得自己真是好運氣!

兩人正說着話,何媽媽牽了梳洗過的馮援進來。

馮淑嘉忙招呼馮援過去,仔細地察看了一番,見他臉上的印泥已經清洗幹淨,小臉兒除了被擦洗得微微發紅,沒有什麽別的不适,這才放下心來。

“去把我日常用的香膏子拿來。”馮淑嘉吩咐采薇,又低頭看着馮援白嫩的小臉兒,心疼道,“這小臉兒水嫩嫩的,可經不起外頭寒風的吹刮。”

十月中,京城的天氣已經漸至寒涼,用力搓洗過的小臉兒若是不及時塗上滋潤的香膏子,只怕出去轉幾圈就能被北風給吹皴了。

小孩子肌膚嬌嫩,這小臉兒要是皴了,洗個臉吹個風,甚至是搽個香膏子什麽的都生疼,可不能不仔細呵護。

采薇笑着應了,很快取來了馮淑嘉日常用的香膏子。

馮淑嘉吩咐采薇擰開了蓋兒,用小指挑了豆子大小的一團,在手心暈開了暖化了,這才小心仔細地塗抹在馮援紅撲撲的小臉兒上。

香香軟軟暖暖的香膏子,在馮淑嘉溫柔的搽抹下沁入肌膚,馮援舒服地眯起眼睛,使勁聞了一下,又睜開眼,笑嘻嘻地說:“香~”

馮淑嘉忍不住笑了,輕輕地點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今日是姐姐屋裏,所以只能暫且用了姐姐的香膏子。你自己屋裏可不能備這麽香的脂膏!我們援兒是小小男子漢,将來時要支應門庭的,怎麽能經常搽用女孩子的香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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