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見色起意
見色起意
醫院雖然通了電, 但是每個病房燈泡的亮光都不是很足,泛着黃的光照在兩抹高大的身影上,更是顯得屋內擁擠。
楚棋不着聲色地瞥了不遠處的人一眼, 他是了解好友心性的, 今日若是他不先開口,估計氣氛能僵持一個晚上, 再者, 他也憋了一些話要講。
猶豫兩秒後,楚棋試探性開口:“幸好你無礙,不然要是讓曲姨知道了,估計又要跟範伯伯鬧起來,甚至連夜從京市趕過來也不是不可能。”
範彥行漫不經心地半靠在床頭,眼皮子掀起來看向楚棋,心中清楚他不是在說這事,而是在提醒他家中有位難纏的母親,就算他喜歡梁清清,以後也娶不回家,還不如早點放棄, 給旁人讓路。
只是他忘了, 在範家想要做他的主,就算是為人父母的, 那也得掂量掂量。
“你倒是想的多。”
聞言, 楚棋一噎, 過了一會兒才撇了撇嘴, 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這時候房間內只剩下他們二人,他才伸出手将戴了一天的軍帽取下來透透氣, 裏面的頭發被剃得極短,給他增添了幾分英氣。
過了一會兒,楚棋一屁股坐在了病床邊的椅子上,頗有些自暴自棄道:“我看上清清妹子了,我喜歡她。”
沒想到楚棋會這麽快直接跟他坦白,範彥行眉峰一跳,他還以為對方要再說些廢話才會直說呢。
“呵。”
範彥行諷笑一聲,嗓音不大卻讓楚棋鬧了個大紅臉,剛見面就說喜歡,也不會是什麽多了不起的喜歡,他不否認,但是也忍不住給自己辯駁了一句:“你就說哪個男人看見她後能不喜歡?”
那般容貌,就算放在整個京市圈子裏,也難挑出一個能與之匹敵的。
“你不也喜歡她?我就不信你有多君子,只喜歡人家的內涵。”楚棋這時候只想拉個人下水,說起話來也帶刺,範彥行暗諷他膚淺,但是他自己肯定也沒高尚到哪兒去。
聞言,範彥行神情微頓,見色起意是真的,但相處之下産生更深的感情也是真的,要說他喜歡她什麽,範彥行自己也說不上來,他只知道她從頭到尾不管哪一處他都喜歡,也包括那有些惡劣的小性子。
他從小順風順水慣了,一向不肯委屈自己,肯放下身段去哄一個小姑娘高興就足以說明了他的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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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跟我争?”
好半響,範彥行不緊不慢地冒出一句話來,修長手指間纏繞着一根長發,那是剛才她落在他身上的。
楚棋咽了咽口水,範彥行比他大一歲,做事沉穩妥帖,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向來壓同齡人一頭,從小到大積攢的威壓不是作假的,就算長大成人,他依舊有些怵他,但是這會兒面對的是下半輩子的幸福,好不容易動心一次,他也不想輕易讓步。
于是他避而不談,只說起了一個道理:“俗話說的好,各憑本事,選擇權又不在我們兩人身上。”
聽着這話,範彥行腦海中突然想起白天她窩在他懷裏說要看他表現的一幕,驀地笑了一聲,的确,楚棋說的沒錯,選擇權從來都不在他們手中。
見他笑了,楚棋卻只覺得背後一陣發涼,猛地起身,“我也去洗漱一下,咱倆說好了啊,各憑本事,你也別怪我後來者居上。”
後來者居上?虧楚棋敢說這種大話。
但顧及着梁清清的名聲,範彥行并沒有把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說給楚棋聽,只是在心裏琢磨着他記得楚家奶奶一直惦記着孫子,想把人調回京市附近的事。
他不介意圓了老人家的念想。
*
第二天一早,楚棋就離開了醫院,走之前在梁清清面前再三提及下次休假他一定會去大坪村找他們玩,順便會給她帶香甜的雞蛋糕。
梁清清看着纏着她不放的楚棋,又感受到背後那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一時之間進退兩難,只盼着楚棋趕緊走,別再無形中害她了。
好在軍中時間觀念極強,楚棋也不敢再耽擱,掐着時間走了。
他一走,梁清清松了一大口氣,她承認剛看到楚棋的時候她動搖了心思,但是後來細想一番,她真是被豬油蒙了眼睛,差點賠了夫人又折兵。
書中并沒有提到過楚棋,她其實也不知道未來他的發展會如何,相較之下,還是選擇範彥行更加穩妥些,另外,他長得也更對她胃口。
思及此,梁清清偷瞄了一眼範彥行,那張俊臉依舊招人,臉色比昨天紅潤了些,渾身都透着懶洋洋的随意感。
見她看過來,薄唇往上勾了勾。
“人走了,可算是清靜下來了,清清覺得呢?”
這話她該怎麽回答?梁清清嘴角抽了抽,只覺得範彥行慣會為難她,況且楚棋才剛走沒多久,他也不怕人掉頭回來聽見這一句,會感到寒心。
人好心好意跑來看他,結果愣是沒落點好。
要是梁清清這所思所想被範彥行知道後,他定會輕扯嘴皮,都要被撬牆角了他憑什麽給楚棋好臉色?
“二哥今天早上想跟我說什麽?”
幾乎沒有猶豫,她避而不談,将話題扯到梁軍強身上去。
範彥行瞥了梁清清白皙的側臉,沒再說什麽,也将視線落在梁軍強身上。
梁軍強沒有在意範彥行說的話,也同樣沒有留心梁清清說了什麽,他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一句“清清”上面,從昨日起,他就注意到了這個稱呼,但是其中有楚棋在一直打岔,活躍氣氛,令他沒時間細細思考這回事,直到現在才有了兩分精力。
從什麽時候開始彥行居然和小妹關系這麽親近了?要知道會喊小妹清清的大部分都是家裏人,要不然就是與小妹交好的玩伴。
彥行是第一個這麽叫她的外人,偏偏小妹應起來也十分自然尋常。
好似他本就該這麽叫她一樣。
“二哥?”身側範彥行還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梁清清輕咳一聲只能催促走神的梁軍強為自己解困。
聽到呼喚,梁軍強暫時将疑問壓在了心底,撓了撓頭,有些不自在地開口道:“小妹你剛才說什麽了?”
“我問你今天早上想跟我說什麽?”
梁清清的話讓梁軍強想起了這回事,他皺了皺眉頭,“我們突然進城,又兩天沒有回家了,我怕家裏人會擔心我們。”
當時情況緊急,誰能想到讓人幫忙回去通知一起?
“爹和大哥在現場,肯定知道我們跟着範知青一起進城了,就算不知道,我們晚上不回去,他們也會找人打聽的,不然早就找了過來。”梁清清早就思考過這件事,她一點兒也不擔心。
這些道理梁軍強又何嘗不知道,但是他這心裏就是放心不下。
“前面病房的張大嬸和她兒子不是要結伴回村取錢嗎?咱們找他們帶個信?”今天早上梁清清在熱水房遇到了同樣在泥石流當中被埋的老鄉家屬,随口聊了幾句便得知了這一消息。
相較于村裏,在城裏的花銷可謂是花錢如流水,就算省吃儉用,身上臨時帶的錢也禁不住用,要不是範彥行請了朋友來幫忙,估計他們也要回村一趟。
這下着雨,來來回回折騰一趟實在麻煩,再者雖然從昨夜開始雨下小了點兒,但誰知道會不會再次發生災害?其中還是存着些許危險的。
“我現在就去找他們。”梁軍強轉身就要走,梁清清連忙攔住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桃子塞進他手中,“把這個給張大嬸。”
雖是同鄉,但是求人辦事哪能不帶東西,這點人情世故她還是懂的,眼下她手邊沒有可送的,可不得借花獻佛。
見狀,梁軍強下意識地皺眉,并看向了範彥行,只覺得手中輕飄飄的桃子此刻重如千斤。
小妹是不是腦子糊塗了,這東西可不是他們家的,正主都沒開口,咋能随便拿?更何況還是拿去求張大嬸辦事!
正要開口說些什麽,“正主”就跟沒看見一樣,還笑着對梁清清道:“這都是洗過的,你吃一個?”
“早上不太想吃,等會兒吧。”梁清清挑了挑眉,根本沒有拿範彥行的東西去給他們家辦事的不好意思,反而還邁步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就坐在他眼皮子底下。
“行,你想吃的時候再吃,這些都是你的。”範彥行垂眸看着梁清清,眸中滿是笑意,說完,似乎才看到還愣在門口的梁軍強,疑惑道:“軍強哥,你不是要去找人嗎?”
“對,現在就去。”梁軍強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但是見範彥行沒多說什麽,還說出那一番話,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轉身離開了。
這兩人大大方方的,反倒将他襯得太過斤斤計較,忒小氣了些。
只是他總覺得哪兒怪怪的,卻說不上來。
*
大坪村這段時間亂成一鍋粥,各種事情壓着,顯得陰沉沉的天氣都越發壓抑。
剛吃完飯,馬秀芝在水缸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舀着水,準備将碗洗了,一雙眸子卻時不時往門口看,顯得整個人有些不在狀态。
“娘,我來洗吧。”王曉梅剛把餐桌擦了,見到馬秀芝這副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連忙上前接過馬秀芝手中的水瓢。
見狀,馬秀芝沒有拒絕,眉頭緊鎖,喃喃道:“也不知道軍強他們咋樣了。”
那天晚上她們聊完各自回房休息,還沒來得及躺下,就聽到黃淑敏說梁清清不見了,她們找遍前院後院都沒找到,心裏一下就慌了。
後面又聽說周家的小孫女不見了,正在滿村找人,她們便更慌了,甚至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村裏二流子趁着混亂,将梁清清給綁了去。
幸好打着傘出去找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周大娘,從她嘴裏得知了貌似在村東邊看到了梁清清的身影,她們才又循着蹤跡找過去。
等到的時候卻晚了,梁清清和梁軍強早就跟着一起去了公社,找去公社醫院,又發現人去了縣城。
愣是白白錯過了。
“老毛就借給了他們那麽點錢,也不知道夠不夠用。”馬秀芝顧不上手中還濕漉漉的,直接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她眼下一片烏青,顯然是這段時間都沒睡好。
王曉梅聽到這兒,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娘還在為小妹他們的事擔憂,于是便開口安慰道:“您還不知道二弟的性子?要是沒錢用了,肯定會回來取的。”
聞言,馬秀芝臉色緩和了一些,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
他們倒是想進城看看,但是村裏的拖拉機被借去運送傷者了,昨天晚上有些路段又被埋了,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被清理出來,家中男人都去幫忙了,女人們又不敢走山路去縣城,只能幹着急。
“好在範知青的命保住了,不然……”王曉梅似感嘆地吐出一句,可後面的話卻卡在了嗓子眼裏,她腦海中不由想起得知這一壞消息時梁清清的反應。
這兩天她一直想着這事,越想越覺得心驚,但是也只是一個猜測,沒有證據的事情,她不會到處亂講,就連梁書強她都沒告訴。
馬秀芝心裏裝着事,沒注意到王曉梅的異常,聽見這話也是心有餘悸道:“那是個好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送去縣城醫院後肯定會安安穩穩回來的。”
王曉梅贊同地點了點頭。
“等什麽時候能進城了,我們就去看看。”
“好。”
就在兩人說着話的時候,院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有人在家不?”
兩婆媳對視一眼,這個時候能有誰來?他們還沒來得及出去看,在廊下洗衣服的黃淑敏就率先回了一句:“你找誰?”
黃淑敏剛嫁過來沒多久,自然認不全村裏人,于是馬秀芝急急忙忙地就從廚房走了出去,在看清來人後,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張大嬸見到馬秀芝也不磨蹭,直接開門見山道明來意:“軍強托我給你們帶個信……”
聽到确切的消息後,馬秀芝心裏重重松了口氣,餘光瞥到張大嬸褲腳上都是泥,額頭上也全是汗珠,說起話來也是氣喘籲籲,心中不免一驚,沒想到她有這麽大的膽子敢一個人從縣城走回村裏,還帶回了梁軍強他們的消息。
便連忙道謝,并請人進屋喝口水。
“不用了,我兒子還在外面等我呢,我們得趕緊回家收拾東西,趕着天黑前進城去。”她男人年齡大了傷的重,至今床都下不了,張大嬸可不敢把他一個人放醫院太久。
聞言,馬秀芝下意識地往院門口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個瘦高身影,當下便了然原來是有個伴,想到這兒,她咬了咬牙,開口問道:“你們方不方便幫我帶點東西給軍強,沒多少,就兩套衣服。”
她知道這番話有些厚臉皮,畢竟平時兩家關系一般,他們幫忙帶信都算是仁至義盡了,她還要求幫忙帶東西進城,未免有些得寸進尺。
馬秀芝一時都有些臉熱,但是她沒辦法,不帶點東西給梁軍強他們,她這心裏難受的緊。
但沒想到張大嬸卻是一口應下,“那你快些收拾好,等會兒走的時候我們過來拿。”
張大嬸腦海中想到那個軟.嫩多.汁的桃子,咽了咽口水,心想不就兩件衣服,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完,不等馬秀芝反應過來,她就已經急匆匆地離開了。
“娘?是軍強他們有消息了?”等張大嬸一走,黃淑敏就湊了上來,離得有些距離,又下着雨,她在廊下聽得不是很真切,但是自己男人的名字她卻是一下子就抓住了。
“對,趕緊去幫軍強收拾兩套衣服,曉梅你去清清房間收拾兩套衣服。”
兩人自然看出了事情緊急,沒敢多問,直接閉上嘴去做事。
馬秀芝吩咐完,自己則是轉身進了屋子,從隐秘處掏出一些零散的錢票,想了想,最後還是一咬牙全都給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