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喊差輩了
“喊差輩了。”
休閑廳裏, 池喬還處在對自己母親随地胡言亂語的震驚裏，連帶着表情管理都忘了做，睜大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淺棕色的瞳仁裏滿是問號。
不僅她，連裴暨, 都罕見地徹底陷入了沉默。
少年難得躊躇攥緊了自己的衣角，薄唇緊抿在一起，眼睫微微下垂, 視線不自覺落向地面。
也是這個時候, 才在他身上看出不過十七歲的影子, 散去了一點平時穩重沉悶的味道。
兩人就這樣被尤女士一句話硬控在原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 興許是只有幾秒鐘，也有可能是幾分鐘，反正在池喬看來就像是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她才緩緩從震驚裏找回自己的語言功能。
她甩甩腦袋, 拍拍身邊女人的肩膀, “不是，媽，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她頗為尴尬的将眼角朝着于青的方向擠了擠，小聲嘟囔道：“老師可都還站在這兒呢！！”
“學校是不允許早戀的, ”于青冷淡的目光無聲晃過池喬眼前，和身份挂鈎的威壓感，讓人光是接觸到，就覺得有些莫名的想原地跑路。
池喬不寒而栗：……
真是天大的一口鍋。
有沒有人管管她媽媽這張荒謬的嘴。
尤三女士這才把視線從裴暨身上收回來, 彎着眼角看向身邊神色嚴肅的于青, 故意放松了語氣調笑着說：“小于啊，阿姨這才多久沒看你, 怎麽一年比一年還古板了呢。”
“你小時候我就說說，別聽你媽媽的，她這人做事就知道一板一眼的，一點也不懂得變通，現在把你教的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于青的媽媽和尤三兩人是高中同學，倒也算不上有多親密，甚至曾經還有不少過節，屬于不是冤家不聚頭的關系，過去凡事都要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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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從成了鄰居，兩家小孩的關系反而越來越密切，連帶着大人的關系也有所緩和。
只是平時倘若念起來了，兩個老同學也不自覺的就開始互損，總之就是不給對方從自己嘴裏落到好處，但是也點到即止，彼此之間的限度把握的剛剛好。
于青從小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兩家媽媽之間的那點過節，不過也從沒當成什麽大事，只是打小挺多了耳朵也有點長繭子。
他神情少見的無奈，微微嘆了口氣說：“尤阿姨，我這次來真的只是自己想來拜訪，我媽媽也是臨時才知道，并沒有讓我偷偷來看您有沒有變化。”
……
“小孩子不要胡言亂語，”尤三雙手再次環抱到一起，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嗤笑一聲，左右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我就是随便猜猜，我料到她也不是那麽無聊的人，果然，阿姨猜的沒錯哈。”
于青這次沒說話了。
池喬在一旁看的腳趾都要扣不住地板，忍不住湊到尤女士耳朵邊，低聲嘀咕：“媽，你真的讓做女兒的有點不知所措了。”
“不是一點點尴尬呀媽媽。”
“要講話就大大方方的，”尤女士轉頭睥睨她一眼。
池喬：……
尤三女士最擅長生硬的轉移話題，很快就挽起一個和藹的微笑，“那個，你還沒給媽媽正式介紹介紹你對…，你這個一起排練的小同學呢。”
池喬微微愣住，霎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介紹。
媽媽這是未來十年內會把咱家搞破産的那位？
媽媽這是以後專程登門給您女兒送電動車的那位？
沒等池喬的思路飛到外太空去，裴暨已經率先伸出手，表情一本正經道：“阿姨您好，裴暨。”
“裴…暨？”
尤女士狀若思考，“嘶…，怎麽感覺好像在哪裏聽過你的名字？”
裴暨神色微頓，片刻後開口提醒，“池先生是我的資助人。”
聽到這兒尤女士才舒展開眉心，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噢噢～我想起來了。”
“你就是那個年年都拿獎學金的男孩吧？”
裴暨點頭默認。
随即就聽見尤女士一槌定音，拍掌當即下了決定說：“那正好，今天家裏阿姨休息我買了一堆菜回來，小裴同學也一起去吃吧，我親自下廚。”
池喬心口一慌：“啊不是…媽你都多久沒做過飯了？”
“而且人家裴暨說不定也——”
她最後幾個字還沒從嘴裏蹦出來，就看見裴暨搶先一步，語氣淡淡回答道：“好，那麻煩您了。”
……
——
半小時後的池家，平時總是坐不滿的圓形餐桌，今天卻難得圍滿了人。
池喬坐在自己平時的位置，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睛時不時偷瞄一下側對面尤女士的神态，又是不是擡頭看一眼正對面自己老父親的臉色。
前者神情自若姿态優雅，正在細嚼慢咽的吃着，後者則是臉黑如炭，一雙眼睛直直的瞪着，不動聲色地環視着餐桌上的兩個外人。
即坐在夫妻兩人身側，池喬左右兩邊的兩位“不速之客”，裴暨和于青。
幾個人湊在一桌吃飯，竟然也意外的和諧。
只是似乎有些過于和諧了，平時吵吵嚷嚷的飯桌上的，此時此刻竟沒有一個人說話。
靜的讓人覺得可怕，尤其是今天池路外出研學，加上池國強也意外的安靜，導致這餐飯一時之間連個活絡氣氛的人都沒有了。
池喬本來已經餓了一個下午的肚子咕咕直叫，現在按理說對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應該吃嘛嘛香才對。
可是現在她對着眼前這一桌美味佳肴，只覺得吃的有些戰戰兢兢，連帶着平時最愛的紅燒排骨，都只能吃得下一兩個。
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她媽做的紅燒排骨，看着色澤誘人像是紅燒的，實際上還真不一定放的什麽東西。
比如上次尤女士心血來潮自制的鹵味，鹵料裏就把八角桂皮香葉簡約化，統統換成了香菜加上抄化的冰糖。
簡而言之既有香味還有甜味還可以提鮮。
一口下去差點沒把池喬提前弄嗝屁。
而在她兩側的于青和裴暨兩人，卻是一個比一個坐的直，背挺如松柏，端坐在餐桌兩遍，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碗裏的菜，倒是看不出來是覺得好吃還是難吃。
這樣乍一看過去，兩個人竟然還有點像，倘若不是長相放在那裏，就那通身的老幹部氣質，說是四五十歲也不為過。
于青年長她五六歲這樣也就算了，能理解。
可是裴暨又是隔這兒演什麽呢？？
半晌，池喬終于受不了這詭異的氛圍，率先開口詢問：“那個…，于…，于老師？”
于青聞言望過來。
興許是真的将眼前這位帶入成了教導主任的角色，池喬難得顯得有些局促，接着問：“您今天是來家訪的嗎？”
……
一口一個您，都快把于青喊差輩兒了。
側對面的尤女士就一個鋒利的眼刀看過來，倘若不是兩人中間隔了點距離，只怕她能當場賞池喬一個爆栗。
“家訪什麽家訪，你于青哥哥今天是特意來看看我和你爸的，又不是多少年沒見了，你這孩子怎麽越長大記性越差了。”
“我不是剛和你說過嗎，今天還是小于提前下班陪我去買的菜。”
池喬問號臉。
您什麽時候說過？？
于青在自己家一向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但是家家有家家的規矩和風格。
在池家他一向也不端着，随手放下筷子接話：“可能這段時間在學校給她們代課，一時之間沒有轉換過來也正常，不礙事。”
池喬順勢跟着說：“對對對，于老…于青哥這段時間在學校見的太頻繁了，我這不是尊師重道嘛，見到老師難免有些緊張。”
于青偏頭瞥她一眼，随口道：“我只帶你們到這個月底，等你們物理老師回來我就不繼續代課了。”
池喬這才活過來點，眼睛蹭一下變亮，“不帶了？！”
說罷她頃刻間反應過來自己似乎過于開心了，又接着用失望的語氣說：“不帶了…啊？”
“嗯，”于青低頭夾菜，“但是以後你和于飛的物理作業和試卷，還是會經過我這裏。”
池喬：……
尤女士笑得樂開花，“哎呦，那敢情好啊。”
這時，難得沉默半天的池國強才忽地開口，先是掃了一眼兩個男生，輕咳了聲，語氣沉沉道：“好了，這個飯也吃得差不多了，你們家裏人估計也在催了，都先回去吧。”
“你着急什麽？”尤三輕嗔他一聲，“小于和小裴都是我請回來的客人，菜都沒吃完呢。”
“怎麽，你着急洗碗？”
池國強被怼的憋屈，一張老臉霎時間變得有些紅悶，“老婆，我這不是想着你能早點休息嘛…”
話音剛落，就見于青緩緩擺正碗筷，朝着兩人道：“尤姨，池叔，今天是我叨擾。”
他起身把椅子歸位，“時間也有點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從頭到尾舉止利落大方，沒有一絲一毫的逾矩，就連說話都讓人覺得彬彬有禮挑不出毛病。
尤三在那一瞬間都愣了會，差點以為是遠在于家的那位附身到自己兒子身上了，輕聲喃喃回答：“噢，那也行，你回去路上小心。”
于青起身道過謝，走到門口剛準備換鞋，就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裴暨漫不經心的聲音。
“池叔，我幫您洗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