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緊張

第6章 緊張

交代完明天一早的專訪,助理阿蕪收起平板,輕快地說:“早上蘇姐來電話,說再過兩天就能回來,機票已經訂好了。”

雪年挽起耳發,看着手機,“給她放了半個月的假,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您不知道,蘇姐是個工作狂魔,以前在其它公司都見不着人,每天都在應酬。要不是為了婚禮,她一定跟組忙活……”

難以想象這世上居然會有人把工作當成性命來熱愛,雪年反思:“我是不是挖錯人了?”

她是個工作一段時間就必須停下來休息的懶蟲,要是經紀人工作這麽努力,她這個做老板的貌似就找不到偷懶的機會了。

“啊?”阿蕪沒聽懂她的意思。

雪年輕笑,“我開玩笑的。”

她把屏幕上正在浏覽的視頻截了個圖,在列表裏找到金斯嬌,發給對方,留言道:劉青老師的臺詞課,加油。

後面還跟上了一個線條小狗打氣的表情包,可愛又親切。

等了半分鐘,沒等到回複,片場開始動員,雪年把手機遞給助理,正要進場,看見金斯嬌從對面休息棚的拐角處出來,表情一如既往,冷而安靜。

對戲時,孟導親自講解動線和角度,雪年安靜聽着,等導演退場,她側身微俯,靠近金斯嬌,淺聲問:“還在想上一場?”

金斯嬌猝不及防,應聲擡頭,卻又快速垂下眼睫,低低地說是。

“上一場演得很好,”雪年溫和地安慰她,“情緒到位出了點小意外是正常的,孟導沒喊咔說明她也認可,別擔心。”

她的語氣足夠溫柔,但金斯嬌聽完不但沒有放松,身子反而繃得更緊了。

雪年感到手下的腰肢板得像竹,一寸一寸僵硬,隐約還有些顫抖,震得她手心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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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緊張成到這種程度?

雪年看了眼導演棚,孟沈已經到顯示器後頭,在吩咐場記清場,她小幅度地伸了下手,托住金斯嬌的後腰幫她站穩,細心地問:“金老師,你還好嗎?”

金斯嬌的反應很讓人費解,她口中低低地說着沒事,眼睫卻抖得厲害。

雪年比金斯嬌高出不少,微俯的角度能看見她唇瓣緊緊抿着,臉龐失色,她的膚色原本就過于白皙,這樣一凜,仿佛變成了雪捏的人。

雪年忽地就領悟到了孟沈口中所說的“金斯嬌很有特點”,是怎樣一種貼切的描述。

她把手收回去,沒再觸碰金斯嬌,保持着與她半臂的距離,以再正常不過的語氣,溫和地說:“要是緊張可以靠着我,還有一兩分鐘,來得及。”

随着她的話,金斯嬌的呼吸似乎有一瞬間的滞澀,但很快她就眨了下眼睛,擺好了姿勢,按照戲中主人公應有的表現,親昵而暧昧地握上雪年的手腕。

伴随着一聲“action”,戲中人一觸即燃。

-

離午夜還有半個小時,片場大燈熄滅。

采訪場地在隔壁市區,得連夜開車過去,收拾好後阿蕪抱着大小一堆過來,雪年換完衣服幫她把東西提上車,意外地問:“這麽多?”

“是,合作方那邊臨時通知,說那邊妝造師出了點意外,我們的團隊已經趕過去了,我怕再有幺蛾子,自己備着點。”

上了車,阿蕪累得直喘氣,核對好目的地和時間,她把安全帶系上,對後視鏡道:“雪老師,您在車上休息會兒吧,到了我叫您。”

雪年只換了衣服,妝還沒卸,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

阿蕪啓動車子,車身一晃,雪年擡起頭來,等車行平穩後關了手機,閑聊着問:“阿蕪,你在圈內工作多久了?”

阿蕪一愣,一邊開車一邊答:“四年了,進圈一直幹這行。”

“接觸過的藝人多麽?”

“還挺多的,”阿蕪回想,“我從畢業就跟着蘇姐,之前在華衆那邊做事,經常接觸一二線藝人,偶爾也會遇上些不溫不火的……您有什麽想了解的?”

雪年回想剛才在熱搜上看見的那一欄詞條,點了點頭,“你聽說過野浪嗎?”

“金老師的公司?”

“嗯。”

阿蕪思索着:“去年蘇姐離職那會兒和野浪的人打過交道,據說野浪內部矛盾挺嚴重的,從藝人到經紀人都在搞內鬥,能叫得上名字的還好些,名氣小點的藝人基本就是公司的墊腳石。野浪很喜歡把藝人拉出來炒作,不在乎真假,甚至很多旗下藝人的黑料是他們自己放出去的,用過即焚。”

見後頭的雪年聽得認真,阿蕪把車速降下來,接着道:“您最開始說要接這部電影,蘇姐還私下找導演跟編劇談過。”

“以您和孟導的交情,蘇姐本來不該幹涉拍攝的,但她怕您被野浪的人纏上,按野浪的德行,一旦抓着人吸血,甩都甩不掉。”

窗外路燈飛逝,光影疊閃,雪年聽到這兒彎了彎唇角,一派閑适,“現在你還這麽覺得嗎?”

阿蕪瞅了瞅鏡子裏的雪年,摸不準她在想什麽,不敢亂評價,就猶豫着道:“金老師人看起來挺好的,不過野浪對她好像不是很上心,平時只有一個助理跟在她身邊。”

“這段時間金老師有部網劇在播,熱度挺高的,但她還跟從前一樣……”阿蕪選擇了比較委婉的說法,“挺安靜的。”

換而言之,這部劇成績再好,在她身上也沒激起多少水花。

電影和電視劇有壁,電視劇和網劇之間更橫亘着一條鴻溝,如果不是孟沈親自聯系野浪,點名要金斯嬌,這道門檻她花上一輩子可能也無法跨越。

“雪老師,”阿蕪試探着問,“您是不是挺喜歡金老師的?”

雪年又把手機拿起來了,金斯嬌在播的那部網劇就挂在視頻平臺的開屏廣告上,一點就進。

她拉了下彈窗,選擇只看配角,随意地問:“你為什麽這麽覺得?”

“您看起來對她比較上心,下了戲還親自指導她臺詞……”

進度條自動跳到中段,潮濕的陰天裏,女配角在巷尾登場。

雪年指尖頓了頓,沒聽見阿蕪說了什麽。

屏幕裏的金斯嬌留着齊耳發,穿着黑灰的汗衫與短褲,蹲在舊瓦屋檐底下搗鼓小風扇。

她的手腳長而纖細,背脊和雙腿彎曲的弧度卻又透着叫人難以忽視的力量感。南方狹窄的巷屋照不進光,背後的扇門裏一片漆黑,一間小屋宛如吞吃人的大窟窿,而她和這團黑融入得太完美,簡直像是從黑暗裏脫生出來的一只漂亮異獸,病白而安靜。

雪年點開評論區,果然有很多帶截圖的評論,都在感慨這一幕導演有多會拍,鏡頭有多麽漂亮,連女配的出場都這麽精彩,不愧是爆劇,火果然有火的道理。

“雪老師?”

雪年回過神,“怎麽?”

阿蕪張了張口,原打算把剛才的問題繼續下去,但她聽見了雪年手機裏傳來的聲音,其中一道是金斯嬌的,來自網劇裏的臺詞。

她把話咽下去,順着道:“沒事,您看吧,到了我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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