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楊晚(三更)

第27章 楊晚(三更)

微信消息:“嬌嬌, 導師臨時讓我整理文件,耽誤了會兒,我現在下地鐵了, 你在哪兒?”

金斯嬌站在地鐵口外回複:三口號。

約莫過去兩分鐘, 身後傳來一聲喊, 金斯嬌回頭,看見楊晚站在上升地扶梯上, 笑着朝她招手:“嬌嬌!”

再過幾天就立冬了, 可楊晚穿得很少, 上面一件V領的寬毛衣,下面到腿彎的半身裙, 兩條小腿露在風裏, 看着就冷。

等人走近, 金斯嬌皺眉問:“穿這麽少,不冷嗎?”

楊晚不好意思地拉緊單肩包的皮帶,“來江城沒帶多少衣服,長衣洗了沒幹。”

金斯嬌拿手機搜索最近的商場,大概三公裏, 打車過去很快, “去買幾件,小心感冒。”

網約車就在附近四百米,一會兒就到了。上了車, 金斯嬌讓司機把空調打開, 司機應該是當地人,操着一口方言說:“女士, 這種天也要開空調?”

金斯嬌:“我體寒。”

司機怪氣地嘀咕了兩句聽不懂的,不情不願地開了空調。

抵達商場, 要進電梯,楊晚拉了金斯嬌一下,“你不餓嗎?”

“你沒吃午飯?”

楊晚輕輕道:“中午忙,沒趕上吃飯。”

金斯嬌只好另外去找附近能用餐的地點。

商場四樓有許多餐廳,下午這個時間段比較偏,用餐不需要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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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餐沒多久,服務員端着茶水過來,同時安利店裏的促銷活動,說是辦個會員下次來店內用餐指定菜品能打八折。

金斯嬌拒絕了,服務員還想再勸,她冷淡道:“出去麻煩把門關上。”

服務員尴尬地拿着宣傳單退出包間,金斯嬌這才摘了口罩。

包間裏的燈光色調黃暖,落在她眉眼和鼻梁上,光暗分明,介乎于真實與虛幻之間。

這張被粉絲稱作神跡的臉近距離觀看沖擊力巨大,楊晚挪不開眼,呼吸都慢了,直到金斯嬌提醒飯菜要涼了,她才不舍地收回視線。

楊晚一邊吃飯一邊說着話:“你已經殺青了?”

“嗯。”

“那怎麽還待在江城?”

金斯嬌沒告訴她自己是早上才從海城飛過來的,“先休息幾天。”

“你這段時間住在酒店裏?”

金斯嬌點頭,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家店的飯菜口味有些重,她吃不太慣。

楊晚猶豫道:“我看見熱搜,你和公司解約了?”

楊晚:“解約也好,我聽說你們公司對藝人不太好,你待了五年也是時候離開了。不如回去……”

金斯嬌沒有讓她把話說完,“叔嬸有為難你嗎?”

被打斷,楊晚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嬌嬌,叔嬸只是市儈了點兒,本性不壞的,”她放下餐具,着重道,“何況我們都是一家人,阿爸已經去世了,總不能連最後的親人都推遠。”

金斯嬌面無表情,似乎并不在意她說了什麽:“楊早呢,去看過她嗎?”

楊晚抿唇:“你能把我的話聽進去嗎?”

來來回回,金斯嬌終于沒了耐心。

她擡起頭,不帶感情地陳述事實:“你姓楊,但我不姓,他們也并不是我的親人。”

“那我呢,你也沒把我當作親人嗎?”楊晚迫切道,“你就不能為了我做出一丁點讓步嗎?”

金斯嬌深吸了一口氣:“楊晚,不是什麽人都能稱之為‘親人’,這點你應該比我懂。”

杯子裏的水漸漸涼了,金斯嬌一口喝下去大半,脾氣還是沒消:“但凡你記得楊早為什麽死,今天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楊晚搭在桌布上的手立刻攥緊了,“……姐姐已經去世六年了,你不要總拿她來刺激我。”

“不想受刺激的話就別在我面前提楊家,”金斯嬌眼神冷漠,說的話不留半點情面,“我的脾氣沒你想的那麽好。”

楊晚眼眶一紅,眼中出現水意,她慌張地拿起餐具,忍着淚舀着小瓷碗裏的濃湯。

金斯嬌垂下眼睫,一股無名郁氣攪得她氣血翻湧。

在楊晚的淚珠子即将要落到碗裏時,金斯嬌推開椅子,“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她推門出去了。

楊晚看着她果決的背影,眼淚簌簌地滾落。

——

片場,工作人員們在專心準備,群演們趁着中場休息互相打趣,笑聲連連,導演棚裏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氛圍。

“金斯嬌的父親叫楊則成,做的不是正經生意。明面上是酒吧KTV,實際上是個黑賭場,被查封的時候警方還牽扯出底下有幾樁皮肉生意……”孟沈把門關上,反鎖住,回頭低聲道,“最要命的是楊則成只蹲了一年半的牢就出來了,明顯是動了關系。”

雪年眉頭緊蹙。

“這事兒和查封新聞在金斯嬌出道那年一起被扒出來,鬧得沸沸揚揚,當時野浪替她澄清過,不過那會兒大衆怒火正高漲,澄清反而起了反作用,第二年金斯嬌和整個組合就成了棄子被野浪徹底雪藏了。”

“當時野浪是怎麽澄清的?”

孟沈就知道她會問,早就準備好答案:“金斯嬌是楊則成的養女,不是親生的。”

雪年怔了下,“養女?”

“是啊,楊則成有兩個親生女兒,金斯嬌是他從孤兒院領養的,”孟沈說起這事兒表情有點糟心,“幾年前黑粉編瞎料,說楊則成是看她長得漂亮才從孤兒院帶回去的,好進KTV接客……編這料的人真夠畜生的,那會兒金斯嬌才多大,給半大點孩子潑髒水也不怕出門遭雷劈。”

雪年眼神微沉,坐在桌前的醞釀了會兒,平靜地問:“你怎麽看她?”

孟沈指指自己,“你問我?”

雪年點頭。

孟沈習慣性地咬煙,“我覺得的吧,黑料有真假,但是新聞通報是敲定的。她爸不是好人,牽連到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能覺得這麽說太沒良心了,畢竟自己剛和人相處過半年,孟沈又說:“金斯嬌這人……脾氣挺倔,不過倔有倔的好,不會走邪路。”

“至于耍大牌這頂帽子,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娛樂圈裏有些二五八萬你不捧着他就覺得你是看不起他,更何況金斯嬌這性子我有時候都能被她氣着。她啊,一個字,就是犟,但犟歸犟,真論不到耍大牌的地步。”

雪年淡淡點頭,反應給的不明顯,讓人無法猜出她在想什麽,孟沈掂量着道:“但我怎麽看她不要緊,重要的是大衆怎麽看她、陸老師怎麽看她……或者,你怎麽看她?”

雪年反問:“我怎麽看重要嗎?”

“廢話!全劇組上下都知道你袒護金斯嬌!”孟沈就差指着鼻子罵她偏心眼兒,“得虧你倆性別一樣,要不副導演都要嗑你倆了。”

雪年唇角上揚,沖她抛個眼色,眉眼間風情萬種,意思是:人緣好,怪我咯?

孟沈想給她一腳,管撩不管陪,淨擱這兒浪吧。

眼瞧着時間奔着三點去,導演棚外遠遠傳來副導拔高的喊聲,孟沈看了眼表,時間差不多了,得趕下一場,開始動手攆人,“好了,不跟你說了,快到下一場了,孽畜,速速歸位。”

孽畜非常優雅地推開椅子起身。

走到門邊,雪年想起件事來,回頭輕聲問:“這些亂七八糟的的黑料,金斯嬌從來沒有親自澄清過嗎?”

“好不容易大衆才把這事給忘了,再提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說着孟沈往監視器後面挪,準備開工,“而且她不是還有親人嗎?沒公開澄清也可能是為了保護家人吧。”

雪年會意,若有所思。

餐廳靠背有一處露天臺,三面封閉,只有上方開天,是個躲麻煩的好地方。

一路直行,到了露天臺,金斯嬌快速甩上門。

門一關,她靠上門板,失控地罵了句髒話。

滿腔的煩躁被撕開一道小口子,要了命地往外擠,金斯嬌花了很長時間都沒能把宣洩的欲望壓回去。

她頭破血流也要掙脫的地方,到了楊晚口中,變成了難舍難分的親人與家庭,每每想到這一點金斯嬌都會惡心得忍不住作嘔,她從來都不能理解楊晚。

明知道楊則成是怎樣一個人,明知道楊早是怎麽被那群“親人”逼得寫下遺書自殺……

楊晚到底在想什麽?

頭頂有陰潮的天色,金斯嬌用力地仰頭,企圖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冷靜。

可她辦不到,見面不過幾小時,她又被楊晚輕而易舉地拽回到了那片深淵裏。

金斯嬌記得很清楚,楊早去世那天,也有這樣陰雲密布的天空。

過去六年,連親妹妹楊晚都要把她忘記了,只有自己還記得。

……

推開包間的門,楊晚回頭,小聲道:“你回來了?”

金斯嬌從她身側經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吃飽了嗎?”

楊晚面前的小瓷碗是空的,但桌上的菜碟沒被動過,她只喝了些湯,口紅也補上了。

她在樓下喊餓,其實只是為了能和金斯嬌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說說話。

“我不是想惹你生氣,”楊晚嘗試補救,放低姿态,“我就是……太想你了,身邊沒有熟悉的人,我很久沒跟人說過心裏話……”

可惜金斯嬌不是個擅長傾聽的人。

金斯嬌閉了閉眼,疲憊道:“楊晚。”

楊晚期許地望着她。

金斯嬌低低道:“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無論是親情還是別的。”

她是一個情感過度稀薄的人,僅有的那一點溫度連自己的暖不了,更別提暖別人,楊晚不該奢望從她這兒得到救贖。

包廂的燈光分明是暖的,金斯嬌說的話卻使人透體生寒,楊晚唇瓣顫了顫,看似茫然地呢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金斯嬌直視着她的雙眼:“我有喜歡的人,上次就跟你說過了。”

楊晚急不可待地接話:“我上次也說了,我不會再打擾你的,我是你的姐姐,只是想關心你而已。”

“你的關心讓我很累,我不需要……很多時候我不懂你在想什麽,是覺得我過得太好太輕松了嗎?為什麽總是想要把我拉回原點?”

楊晚沒想到她會把話說得這麽難聽,臉色唰地白了,說不出話,良久才顫抖道:“我只是想離你近些……”

金斯嬌胃裏又開始一陣一陣的不舒服,楊晚的存在像是一片始終籠罩在頭上的陰影,時刻提醒着她過去有多麽灰暗。

金斯嬌忍着作嘔的不适把大衣穿上,一件件收拾随身物品。

楊晚驚慌地站起來,“你要去哪兒?”

她拿起手機,“你需要看心理醫生。”

“不,我不要……”

手指碰到屏幕,手機亮了下,顯示密碼鎖被鎖定,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重新輸入密碼。

金斯嬌一頓,擡頭看向楊晚,聲音陡然變得冰涼:“你動我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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