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無罪
無罪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游戲的擊打聲,和手柄的按動聲。
何姍子出神,屏幕一暗,她死了。
許傾緊跟着也死了,她把手柄一扔,夏識自動勝利。
何姍子靠着沙發,“你初中的時候很少跟我說你的私事,我之前問過你,你總是糊弄我,我看你真不想說,後來就不問了。”
夏識默默聽着。
許傾說:“那你們覺得我初三就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夏識看過來,眼神中琢磨着什麽。
何姍子:“我覺得你比之前要開朗許多。初三你雖然也跟我玩得很好,但很少見你笑,感覺就是文文靜靜的樣子,哪像現在跟個瘋子一樣。”
夏識和何姍子的想法一樣,那時候他跟許傾接觸不多,私底下沒少觀察她,确實是給人很有距離感,當時他還感嘆,女大十八變,連性格都變了,很早之前是很開朗的女孩。
夏識補充道:“我之前見你和男生說話就和現在一樣。”
何姍子看了一眼夏識,這點她還真沒怎麽注意,因為作為女生她很難注意這些區別對待。
許傾覺得有些事情不能再瞞着她們了,說出來或許能幫她找回一點記憶。
“其實,我之前的記憶中就出現過趙驟李艾的臉,好幾次都是他們圍着我,踢我,打我。”
夏識眉頭擠出一個川字,并未發出聲音,但眼中的焦急和心疼如同洩洪一樣。
反倒是何姍子先沉不住氣了,“那你當時怎麽不跟我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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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傾沒了記憶,也想不起來當時的想法,只能接着說:“還有偶爾我會看到我回到初三教室裏的場景。”
接下來,許傾說出了她一直有的疑惑,“而且我幾乎能看到教室裏每個人的臉,只有一個,是男生,我一直看不到他的臉,我覺得他應該也是個關鍵人物。”
何姍子沒反應過來,直白問:“什麽樣的男生,說出來看我們能想起來不。”
許傾想起來還是有點不适,“就坐在最後一排的男生,看起來很高,比前排所有同學高好多。”
何姍子想到什麽,中間隔着許傾和夏識來了個對視。
“是誰啊?夏識你能想起來不?”為了不刺激到許傾,何姍子選擇幫助夏識隐藏身份。
夏識裝模作樣,十分逼真,“有嗎?不記得。”
何姍子強調,“那就是沒有。”
許傾将信将疑,“哦,對了,我還想起來一個事兒,就是我周圍的同桌,尤其是我的前後桌,從我想起來的記憶中,他們好像也不是很喜歡我。”
何姍子驚道:“我想起來,你初三的時候被人造過黃謠,謠言攻破後,我聽說好像就是你那前後桌傳出來的。”
何姍子面上變得愧疚,“我幫你澄清過很多次,但是沒能幫你澄清,還是你畢業後不攻自破的,我也找過你那前後桌,他們就是死活不承認,我也沒辦法。不過前後桌和趙驟很不對付。”
夏識目光陰沉,腔調積壓,“他們是誰?”
許傾投以疑惑的目光。
夏識:“對不起傾傾,那時候我心思全在學習上忽略了你,初三結束,我連咱班人都沒認全。”
按照夏識爸媽的性格,夏識變成這樣也正常,夏識平常也是避免不必要社交的性格。
“我打算約個時間找陳一可談談。”
有些事情當面說清楚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許傾心裏百分之百确定陳一可和趙驟李艾有不小的聯系。
夏識:“我陪着你。”
以她現在的狀态,獨自面對男生确實困難,“好吧。”
許傾給陳一可發信息,出現了一個紅色嘆號。
對方已把您拉黑。
“……”
“他是不是心虛了。”許傾凝視手機屏幕無語道。
這心裏有多大鬼才這麽速度,許傾前幾天還看到他發朋友圈呢。
夏識的關注點卻不太一樣,“傾傾,你不是從不加男的微信嗎?”
微信是很早就有了,應該是她同桌推給陳一可的,加上之後,也沒說過話,大多都是陳一可主動找她說,許傾能不理就不理。
實在煩了就拉黑他,不過幾天就給放出來了,因為陳一可的煩人能力不可比拟。
一直到開學前夜,陳一可也沒把許傾拉回來,在這期間,許傾又多多少少想起來一些碎片回憶。
和每次回憶的相同點都有一個看不見臉的少年,就在他們班裏,夏識和何姍子沒一個人了解。
許傾一直保留這個疑問。
許傾也沒多着急,陳一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總不可能不來上學吧。
剩餘的時間許傾多用來學習,之前的事情讓許傾耽誤了不少時間。
沉下心,許傾的學習效率提高不少,也對下學期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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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天,許傾的目光就和陳一可交彙了,陳一可像看到瘟神一樣,先移開視線。
下課,許傾主動攔住陳一可,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
凝眸望着他,挑了下眉,“聊聊?”
對方幾乎都亮名牌了,陳一可躲不過去,該來的還是要來。
雙方确定了時間。
陳一可提出一個要求,“別把夏識帶過來。”
許傾立即出聲反駁,“不行。”
陳一可:“咱們兩個人的事情叫別人幹什麽?”
許傾不理解,“她是我朋友,為什麽不能帶他來?”
“因為我要說的事跟他有關。”
許傾定住了,說不上心中什麽滋味,更想不明白這事怎麽和夏識有聯系。
怔怔回答:“好。”
夏識也沒忘許傾的事,大課間他們觀看着別人打羽毛球,這已經成為了她們下午必做的一項活動。
一個羽毛球掉落在許傾腳邊,她沒先回答夏識的問題,把羽毛球撿起來,才說:“我找他說了,他說趙驟幫過兩次忙,才有了點接觸,也沒有用的信息。”
夏識看着像是信了,也沒多問。
許傾怕夏識起疑,轉移話題道:“美女們好漂亮。”
何姍子,“那邊的更漂亮。”
夏識:好嫉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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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上,許傾先到了約定地點。
在一座天橋上,往前走不遠,就能到植物園。
許傾看着橋下的車流,出神。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公交車不準點,站點離這裏太遠了。”
許傾離他遠了一點,“沒關系。”
陳一可邀請,“邊走邊說?”
許傾一想到那天他說的,搖搖頭,“在這說吧,長話短說。”
陳一可眼神暗了暗,“對不起,初三是我把你推給趙驟他們的。”
沒有想象中的暴怒,陳一可偏頭,許傾很平靜地俯視寬大的馬路。
“在那天你們的對話中,我就已經猜到了,我找你是想知道原因。”
“我們家欠了高利貸,”陳一可舔了舔嘴唇,似乎有點難堪,“我們交不上錢,那群收高利貸的人就到處砸東西,還要打人,是趙驟和他們的兄弟趕走的。”
“他們幫了我好幾次,他們有什麽要求我也會盡力滿足。最嚴重的一次,把趙驟都打到醫院了,他出院後,告訴我咱們學校有個漂亮女生,只要我把你帶過來,他就能幫我解決高利貸的事。”
“我媽就是幹體力活兒的,但高利貸實在逼得太緊了,以我的能力,考上高中沒問題,我不想讓我媽失望,我跟他說,我可以把你帶過來,但不能對你做太過分的事,他說就是想跟你處對象。”
“我沒多想,就把你帶過來了,趙驟幫我解決了高利貸的事情,我能安心讀書了,就沒多管了。”
許傾一語成谶,“你書讀得真的安心嗎?其實在你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就是在寬縱你罪惡的心。你并非是想幫趙驟,之前沒有選擇,所以你克制。
“當有了讓你活的不那麽辛苦的選擇,于是你就選擇了用別人痛苦換來的安逸的選擇。”
陳一可弓腰,小臂放在欄杆上,頭埋在中間,“可我也是沒辦法,那群要債的催得緊。中間學校傳出了你的黃謠,趙驟當時還罵我說,我找了個爛貨,後來聽說你跳樓,我才意識到我不該把你帶給趙驟。”
當時說什麽也晚了,他成功考上了高中,就想擺脫趙驟了。
“确實,當中考松勁之後,我比初三的睡眠質量還要差。直到我在高中看到你,我就更加愧疚了,所以我特意從理科班轉到文科班,是......想給你賠罪。”
陳一可轉身面對許傾,向她深深鞠躬。
許傾風一吹,很清醒,“初三的事,你放到高二來說,其實也沒有必要了。”
陳一可笑笑,“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我也不求你原諒,這些傷害真實發生在你身上,我只要努力彌補我的罪過。”
許傾:“你也不用一直揪着不放,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陳一可自動忽略掉這句話,“嗯,我知道。”
許傾失憶了,之前她到底遇到過什麽事,受到什麽傷害都淡出了大腦和身體。
她現在的執念也只有恢複記憶,對于賠罪也沒有多在乎。
不在乎不等于抹平傷害,她也做不到對待普通同學那樣對待陳一可了。
“我知道你心裏肯定埋怨我,我該,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釀成的,我有時候很想用無知者無罪為自己開脫,結果會讓我更有負罪感。”
“這場施暴中除了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她不過就是正常上學的一個學生,校外她就是如花年紀的少女。
她沒有惹到任何一個人。
“你給我說說夏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