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好，這條過了。”随着林導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出，關怡原本還帶着對女兒濃厚擔憂的表情，瞬間又變回了面無表情的關教授。
她淡淡地瞥了眼仍有些處于“孟憶彤”情緒中的唐寧，沒有都沒說就徑直離開場地。
看到唐寧的反映，處在外場的淩陶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唐寧的肩膀，“寧寧你好厲害嘛，能接住關前輩的戲呢。”
“我接住了嗎……”唐寧喃喃道。
只有直面關怡的演技，才能知道關怡演技帶來的壓力！
這幾場戲中，唐寧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好，但還能被林導說過，完全是被關怡前輩拎着走！！
回到場下，唐寧看着其他人在場上表演，神情仍有些恍惚。仿佛沒有休息多長時間，唐寧又被林導喊着換了一個新場景同關怡一起拍戲。
可是，拍着拍着所有人都察覺到唐寧的狀态不對。
林導看着場中的唐寧眉頭一皺，現在的她居然表演不出幾天前還能讓他滿意地細膩表演。甚至給人一種在模仿着什麽，卻生硬地模仿不出精髓而變得不倫不類。
不等林導說cut，關怡直接就喊了停，“導演，她不行。”
關怡的話就好像一把利刃，剎那間擊碎唐寧因林導的誇獎而産生的虛榮心以及對表演的輕視感。
“我——”
唐寧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麽。
可關怡銳利的視線卻直直地對着唐寧的眼睛，仿佛讓她在關怡平靜的瞳孔中看到慌張、懦弱又不知所措的自己，使她把所有的解釋全都卡在喉嚨裏，難以發出任何聲音。
“演戲不是玩角色扮演，也不是簡單的模仿前人，而是要理解角色思維邏輯、情感變化，并依據這些進行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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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這些你都有準備好了嗎？”
關怡撂下這句話，與唐寧擦肩而過便筆直地走到林導面前，“今天我和她的戲是拍不了，明天再說吧。”
林導看了看唐寧此時的狀态，也就同意關怡的建議，說道：“唐寧，你今天就先下來休息休息，看看其他人是怎麽表演的，再好好想想要怎麽去演‘孟憶彤’。”
“好的，林導。”唐寧情緒低落地回應。
在此之後，唐寧乖乖地坐在片場的角落，看着其他人表演，也看着關怡指導呂文與尹貝貝如何更細膩地掌控表演節奏。
她默默地縮在一角，腦海中回蕩着全是關怡對她忠告。關怡的話仿佛當頭棒喝，直接讓唐寧明白真正的演戲不是大學生社團的小打小鬧，而是要認真細致地揣摩角色的心理。
“好冰。”臉頰上突然感受到冰冰涼涼的觸/覺，打斷了唐寧的自怨自艾。
擡頭一看，正是淩陶然拿着瓶冰水貼在她的臉頰上，嘴中說着：“找你好半天了，怎麽縮在這裏呢？”
“陶然姐，演戲好難啊。”
唐寧沉重的表情，讓淩陶然看着也心疼。她揉了揉唐寧的腦袋，而後坐在她的旁邊，緩緩說道：“是挺難的。不然為什麽有那麽多的演技大咖，在已經有佳作傍身後，仍選擇繼續磨練演技。因為，演戲真的很難。”
“沒事的，慢慢來。”
淩陶然知道這件事還是在處理完手中的活計趕過來時，從特意等着嘲諷她的方濤口中知曉。
最開始從方濤口中聽到關怡說唐寧不行的時候，她的心頭咯噔了一下。因為關怡不僅是圈內大佬也是知名的表演教授，她的話在一定程度上有判斷性。
但當她懷着忐忑的心情來到片場，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事件的全貌時，她的心反而靜下來、定下來。
因為，方濤口中關怡的“責罵”明擺着就是前輩對後輩的指點。
淩陶然用溫和的目光望向雖然情緒低落，但眼神卻死死盯在場內其他演員表演的唐寧，嘴角露出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微笑。
她選擇唐寧應該是選對了，她想。
“唐寧，唐寧——哇，你真的好難找。”
呂文咋咋呼呼的聲音，讓唐寧回過神來，她有些呆愣愣地發問：“怎麽了？找我。”
“唔，”呂文還是在片場第一次見到情緒如此低沉的唐寧，“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啥？”
呂文深表同情地說道：“關老師走之前特意環顧了片場一周，好像因為沒找到而你生氣了。”
“啊？”唐寧顫抖着吐出一個字，但呂文接下來說的更讓她膽兒顫。
“後面林導去問她怎麽了，她說‘沒什麽，只是剛才為了不想學習的人動了一點沒有必要的怒氣而已。現在已經好了。’”
“啊？！”
完了。
唐寧雙手抱着腦袋，腦海中回響的全是這兩個字。
呂文瞧着唐寧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忽然有些後悔告訴她這些，嗫喏道：“你，你別這樣……明天好好表現肯定可以的。”
“對了，你別太擔心。”呂文突然想起關怡臨走前所的話，想用這個給予點信心給唐寧，“關老師在走之前好像有句話是專門留給你的，好像是‘孟憶彤是孟憶彤，艾晴是艾晴。這兩個是相似卻不同的獨立個體’。”
聽完呂文的轉述，唐寧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考試作弊的孩子被老師當場抓住一樣，瞳孔突然放大，而後慢慢地眉眼微垂，低聲喃喃：“果然不行啊……”
淩陶然與呂文或許聽不懂關怡的這句話是什麽意義，但唐寧一聽就聽懂了。
因為她模仿的正是關怡曾經飾演的角色“艾晴”，一個最終結局與孟憶彤有相似之處的角色。
唐寧以為自己可以和以前一樣用小聰明，簡單地模仿相似角色的表演就行。但關怡卻明确告訴她：
不行！
演戲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頭一次，唐寧的胸腔湧起了對演戲的不服輸。
她想演好孟憶彤，讓關怡前輩認可。
唐寧靜靜地坐在片場的一角，腦海中卻瘋狂回憶着劇本中對孟憶彤的描述，以及她一時興起給孟憶彤寫得潦草不行的人物小傳，不斷地構建她理解的孟憶彤。
“陶然姐，唐寧她這是……”呂文瞧着唐寧瞬間沉浸于自己的情緒，有些擔心地問道。
淩陶然卻溫柔一笑，“放心，沒事的，我在這裏。你去拍戲吧，林導應該叫你了。”
在此之後，呂文回歸拍攝，而淩陶然一直陪着唐寧直至今天的拍攝結束。
當劇組最後一名工作人員離開，都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還有兩個人。
“有什麽想法了沒？”淩陶然的聲音在靜悄悄的片場突然響起，喚起了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唐寧。
“有是有了，但是還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唐寧咬着唇，用手指向淩陶然比劃出自己的不甘心。
“吃完東西後再想吧。”淩陶然一下子用雙手捂住唐寧的臉頰，“已經很晚了t，先吃東西。”
“啊，已經這麽晚了。”這時唐寧才發現黑夜已經代替了白晝，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淩陶然，她有些愧疚，“陶然姐，抱歉讓你陪我耗這麽長的時間了。”
淩陶然一聽卻不贊同挑眉，一個手刀就拍在唐寧腦袋上，“那有你這麽說話的。我是你的經紀人，當然要陪你。”
“好了，別多想了，去吃飯吧——”
“嗯嗯。”
第二天，唐寧抵達片場的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早，早到部分工作人員以及導演等演職人員都沒有抵達片場。
她沒有打斷工作人員們的準備工作，而是安靜地漫步在所有搭建好的場景中，努力将自己帶入孟憶彤的情緒。
即使如此她還是覺得差了一點，就好像被一層薄薄的紙罩在黑暗中，只需要把紙戳開就能看到光明。可是，就是不知道該從那裏才能摸到這層薄薄的紙。
此時的唐寧站在一排排桌椅中間，右手手指輕輕搭在課桌上，仿佛是對教室的不舍。那清清冷冷的背影，讓人看到就有種莫名的辛酸與心疼。
“孟憶彤回來了……”林導剛過來就看到這樣的唐寧，不由呢喃自語。
一直對演藝事業嚴格要求的關怡，竟是今天第二位抵達片場的演員，盡管她只是一位客串演員。
她步入片場時，就聽到林導的自言自語，順着的林導的視線自然也看到此刻的唐寧。
“呵呵……”
一聲柔和地輕笑，從這位面無表情的大前輩嘴角溢出。
雖然關怡很快有換為以往嚴肅的表情，同林導打了個招呼就去化妝間準備。可只要熟識她的人看一眼，就知道她這時心情不錯。
“寧寧，你來的這麽早啊。”
已經成為唐寧專屬化妝師的殷笑，“噠噠噠”地跑來唐寧身邊，本來就圓圓的臉頰此時圓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與唐寧說着：“今天買飯團的大叔來晚了，所以就來晚了點。但他家的奧爾良雞排味的飯團真的好吃，要不是你在拍攝期不能多吃，我早就帶個給你嘗嘗。”
說着，她一把抓住唐寧拉倒林導面前，“林導，早上好。我帶寧寧去化妝啦。”而後就風風火火地将唐寧拉入化妝間。
殷笑一把将唐寧按在座椅上，興奮地說：“我腦海裏已經想好要化什麽妝了，絕對符合你的角色。”
等殷笑弄完妝容，風風火火地去拿衣服上，唐寧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孩依舊美麗，眼睛依舊是大大的。可她的黑眼圈卻十分嚴重，臉部的皮膚也有些發黃、粗糙，這時的她早已沒有以往的青春活力，顯得十分頹靡。
十分符合孟憶彤最後的狀态。
但那個卡住唐寧思緒的堵塞點，依舊存在。
突然，殷笑慌張地保證一堆衣服跑進來，着急地說道：“寧寧，怎麽辦你的衣服全被劃壞了！”
劃壞了？
唐寧即刻起身，拿起破損的衣服察看，耳邊是殷笑氣憤填膺的叨叨：“是誰這麽缺德？！這是你最後一場戲啊，怎麽全會都劃壞了？連一件好衣服都沒留下來！這讓寧寧你怎麽演？”
但唐寧看着這些衣服卻感覺腦海中的亂麻這時好似找到了線頭，正一點點地理順、厘清。
她好像知道差的那一點是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