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枝薔薇
第五枝薔薇
第5章
盛放下了火車後,天色已經大暗。她搭了輛計程車,直接去了堰西大酒店。
入住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火車坐久了,盛放覺得,她從頭到腳都沾染了火車裏的烏煙瘴氣,連頭發絲兒上都是。
一小時二十八分鐘後,她才裹着浴袍出來。
她住在堰西大酒店的十八樓,從落地窗向外望去,幾乎能把整個堰西盡收眼底。
盛放把頭發吹到半幹,站到了落地窗前,遠處游樂場的摩天輪還在慢悠悠的轉着,上面的彩燈流光溢彩,閃耀奪目。
這些年,堰西的變化很大,高樓林立,霓虹閃爍,跟盛放記憶裏的堰西大不相同。
那些年,游樂場可能這麽多花哨的玩意兒。
她還隐隐記得,當年她最喜歡玩的,是對面游樂場裏的旋轉木馬。
每回她考試考的好了,外婆都會帶她來玩。
一別經年,物是人非。
盛放望了游樂場好久,直到被她扔在床上的手裏傳出幾聲漬漬的震動聲,她才回神。
她轉過身,一個撲身飛到床上,接通電話:“喂,媽。”
喬歡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放放,你到堰西了嗎?”
“到了,已經在酒店裏了,媽媽放心。”盛放乖巧回答。
喬歡叮囑她:“到了就好,你一個人在外面,千萬注意安全。”
不等盛放說話,聽筒裏又傳出一個陌生的聲音。
“喬主任,病人有情況。”
“這就來。”這句是喬歡說的。
“放放,媽媽還有事,先挂了啊。對了,明天是你外婆的忌日,醫院太忙,媽媽走不開,你記得去給外婆掃墓。”
話音剛落,聽筒裏又傳來一陣冰冷又機械的挂線聲。
盛放對着短促的滴滴聲,應了句:“我知道了。”
挂掉電話後,盛放換了衣服,下樓吃飯。
她沒走遠,只在酒店附近的小吃街逛了逛,随便吃了點東西墊了墊肚子。
填飽肚子後,她又去附近超市買了兩罐牛奶。
晚上不喝牛奶,她會失眠好久,甚至是一整晚。
回到酒店大堂,盛放瞥了一眼懸在堂內的鐘表,晚上九點三十三分。
電梯還沒來,她站在電梯口,餘光往消防樓梯瞥了一眼。
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每到一個陌生場所,總是會先觀察逃生通道。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不等盛放把腦袋轉過來,電梯門開了。
盛放下意識擡起了腳步,意識到電梯裏可能會有人,她又連忙停了下來。
電梯裏的确有人,一男一女。
盛放擡眸,打量了他們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挪開了。
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看起來很是親密。
兩人都帶了鴨舌帽和口罩,盛放看不清他們的長相。
男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帶了鴨舌帽和口罩,穿着白色短T,灰色運動褲,腳上一雙白色運動鞋。同他一起的女生,則只穿了一件大街上随處可見的平價碎花裙,肩上挎着一個白色珍珠鏈條包。
盛放的注意力,則主要在男人運動褲上的那個logo上。
她曾在一本雜志上看到過這個牌子,國外的大牌。他身上的這條褲子,至少得五位數。
看着他們親密的互挽着胳膊,盛放輕蹙眉心,她有些想不通。
盛放半垂着眼眸,沒注意到電梯內的男人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并且愣了愣神。
在火車上也能睡着的女生——是衛朝對盛放的第一印象。
雖然盛放此時換了衣服,頭發也沒紮,柔順地披在肩上,但衛朝還是認出了她。
他也沒想到,她也住在這間酒店。
他們走出來,盛放走進去。
剛出電梯門,衛暮從包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對衛朝說:“明天一早我還要趕回局裏開會,我先走了。你一個人,萬事小心,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回應她的,是一聲低沉有質的輕哼身。
電梯門緩緩合上,他們二人的談話內容一字不漏的傳入了盛放的耳中。
這聲音...怎麽有點耳熟。
盛放盯着電梯裏不停跳躍的樓層號,想了一圈也沒想起這聲音她在哪裏聽過,只覺得有些耳熟。
叮咚一聲,十八樓到了。盛放提着牛奶回了房間。
臨睡前,她喝了杯牛奶,打開了投影儀,二倍速看完了一部電影,才堪堪入睡。
此時的盛放,還不知道,方才在電梯口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面對面的相見。
盛放一覺睡到天亮,在酒店用過早飯後,她就退房離開了。
她的東西很少,只一個背包。
九點半,她打車來到了長青陵園。外婆就沉睡在這裏。
時值盛夏,太陽很毒,但陵園裏卻清涼的很。
通往陵園的路上植滿了郁郁蔥蔥的常青樹,盛放走在路上,手裏拿了一束白色的菊花。
沒一會兒,她就來到了外婆的墓前。
盛放從包裏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毛巾,把墓碑上的落葉和灰塵撣落,又陪外婆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她才離開。
出了陵園,盛放乘坐直達的公交車去往岩橋寨。
從市區到岩橋寨的車程,約莫一個小時。
出了市區,平坦筆直的柏油路也一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坑坑窪窪的鄉野土路。
每一輛汽車駛過,單是車輪卷起的揚塵足有一丈高,好半晌才能消下去。
若是此時路上恰逢遇到一個騎自行車的路人,司機如若不減速,路人就像行走在沙塵暴中央一樣,司機免不了挨一頓糙罵。
想到這裏,盛放的臉上挂了一抹溫和的笑意。她小時候,外婆每次帶她去市區玩,都是騎自行車載她去。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外婆都罵罵咧咧好一會兒。
盛放笑的歡暢,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側後方坐着的一個男人正目不轉睛看着她的側臉出神。
男人面容俊秀,一雙桃花眸尤其惹眼,如果不是他出衆的喉結和他頂着的一頭毛寸,會被人認作是女孩子也說不定。
其實,在盛放還沒上車,在站牌候車的時候,衛朝就已經注意到她了。
衛朝此行來堰西,最終目的就是岩橋寨。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在他心裏留下很深印象的女生,也是要去岩橋寨。
自打盛放出現在他的視野,衛朝的眼神就沒從盛放的身上移開過。或餘光,或像現在這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她笑的很甜,單是讓人看着,心情也能變好。
盛放望着窗外,衛朝看着她的側顏,直到公交車駛入站點,兩個人才都收回了目光。
公交站點設立在岩橋寨的村頭上,岩橋寨的變化很大,擡眼望去,墅群林立,和盛放記憶裏那個破舊的小山村一點都不一樣。
盛放懷着驚愕的心情下了車,目光在墅群和貼着岩橋寨的公交站牌上來回打量着。僅是從村頭上草草的看一眼,三層小洋樓比比皆是。若是不知情的人到此,定然會以為這岩橋寨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山村,而是新開發的度假山莊。
衛朝也看到了岩橋寨如此‘氣派’的場景,神情瞬間嚴肅了很多。
昨晚衛暮就和他說起過,岩橋寨的情況很複雜,牽扯的人太多,幾乎整個村子都參與了那件肮髒的交易。
現在看來,當真是如此。
岩橋寨只是一個中間站,下車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盛放和衛朝,只有兩個人從這一站下車。
緊随他們下車的兩人,是一對中年夫妻。
自下車後,這兩人打探的目光就一直落在盛放和衛朝身上。
當然,最主要的,是落在衛朝身上。在他們眼裏,盛放只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而已。
衛朝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只能沖那對夫妻揚起一張燦爛的笑臉。
同時,腳步往盛放身前挪了挪,擋住了這對夫妻探過來的目光。
衛朝沒想到,她的目的地,竟然也是岩橋寨。
原本他以為,或許盛放也是岩橋寨人氏。可看着面前這對夫妻探過來的打量的目光,他打消了這個猜想。
她,一定不是岩橋寨的人,否則這兩人不會看她像防賊一樣。
衛朝挪動腳步,徹底隔絕了那兩人探過來的極其不禮貌的目光。
就在衛朝思索如何破冰的時候,一輛裝滿了貨物的大貨車伴着刺耳的鳴笛聲疾馳而來。
即使道路一旁站着人,大貨t車也沒有要減速的趨勢,那對夫妻似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不急不緩地退到了一旁,面帶笑意目送大貨車離開。
貨車攜風卷塵經過,衛朝不得已後退了兩步的同時,餘光瞥見身側的盛放,下意識伸直了手臂,将她護在了身後。
他一動,掖在褲兜裏的鴨舌帽被風吹落,在空中翻了兩滾後,落在了盛放的腳邊。
盛放正垂着腦袋,用手揉着被沙塵迷住的眼睛。察覺到腳邊的異樣,她先是瞥了一眼腳邊,素黑的鴨舌帽上,已經沾滿了塵土。她又擡起頭,一眼就看到了衛朝并不算寬厚的脊背,和正在努力護着她的修長的手臂。
盛放自小就是一個比較感性的人,很容易被旁人一點細微的善意給打動,就比如現在。
于她而言,擋在她面前的這個人,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雖然他這樣的舉動,并不能給她擋住一些揚塵,但盛放的心裏還是升起了一抹異樣的情愫。
衛朝背對着她,盛放看不到他的臉,但盛放莫名覺得,他應該是一個挺溫柔的人,雖然他頂着一頭看起來并不太好惹的毛寸。
粗犷,又不失溫柔,是盛放對衛朝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