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枝薔薇
第十一枝薔薇
衛朝提前做過功課,雖然說不上對岩橋寨的地形有百分百的了解,但至少對寨子裏的大小街巷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連被人發現後的短暫的栖身之處,他都找好了。
寨子裏有好幾戶荒蕪的老屋,都很多年沒有人住,衛朝尋了幾間,專門作為藏匿點。
很快,衛朝的身影就隐入巷子,消失不見。
盛放立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寨子裏的老房子大多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錯t落有致的小洋房。
如若不是盛放對岩橋寨知之甚深,她甚至會以為自己誤進了富人的度假區。
好在寨子裏的街巷沒怎麽變,盛放輕而易舉找到了老屋。
老屋年久失修,大鐵門鏽跡斑斑,牆皮都已經斑駁脫落,從門縫裏隐約可以看到,小院裏的雜草也都沖破地面上的那層老化水泥,生生長出了半人多高。
周圍墅群林立,老屋獨獨立在那兒,又蕭條又破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盛放來堰西這件事,喬歡是知道的,并且是支持她出門闖一闖。
反倒是她的爸爸——盛開,首都某著名公安大學的教授。雖然是個警察,但極其不放心她出遠門,生怕他的寶貝女鵝被人販子拐走。盛放從家裏出來的前一晚,盛開打電話念叨了大半夜。
可關于盛放來岩橋寨這件事情,無論是喬歡還是盛開,他們都不知道。
喬歡猜到老屋不能住人,所以她給足了盛放住酒店的錢。
可盛放總是放心不下岩橋寨,所以她瞞着父母一個人回來了岩橋寨。
盛放的外表嬌俏可人,可她的內心卻是極其強大的。
她并沒有被眼前老屋的情況給吓退,反而從包裏翻出從家裏偷偷帶出來的鑰匙。
鐵鎖已經生了鏽,鎖身上落了一層灰塵,盛放吹了一下,灰塵四起,眼前頓時一片白茫茫。鎖身上的大半灰塵都被吹落,只有淺淺的一層,像是長在了鎖上。
盛放的手指捏上去,便印了兩個異常清晰的指紋痕跡。
她把鑰匙填入鎖芯,只輕輕一擰,啪嗒一聲,鎖開了。
盛放松了一口氣,原本她以為鎖芯也會生鏽,或許會出現打不開鎖的情況。她甚至已經做好了去寨子裏的小賣鋪裏買潤滑油的打算。
萬幸,這鎖還能打開。
盛放把鎖從門上取下,垂下鴉羽一般的睫毛,看了一眼鎖身上異常清晰的指痕,她下意識蹙了蹙眉,随後揚起一只手,手心向上,用食指的指背輕輕在鎖身上撣了兩下,抹掉了鎖身上的指痕。
在盛放的認知裏,指紋是一個人最為私密的東西,抹掉她才放心。
吱呀一聲,盛放推開大鐵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園的她叫不上名字的雜草。
園子裏的雜草足足有半人多高,盛放從一旁撿起一根枯木枝,撥開一條路,走了進去。
盛放踩着異常繁茂的雜草,腳底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三兩步後,她的身影就隐入了草叢中。
她的整個身子都被草叢遮掩,只有一顆腦袋露在外面。從外面看去,隐隐只能看到一個圓乎乎的顱頂在草叢裏穿行。
自外婆去世後,這房間裏就很少再住過人了。前幾年,喬歡回來祭祖的時候,偶爾會小住兩日。每次回來,離開前喬歡總會把老屋收拾的幹幹淨淨。
可自從喬歡升了主任後,空閑的時間越來越少,每年回來祭祖後,當天就又折返回去,老屋也就慢慢荒廢了。
盛放一一把鎖着的房間打開,開窗通風,沒多大一會兒,房間裏的黴味就消散了大半。
好在房間裏的家具都用遮塵布蓋着,不至于落下太多的灰塵。
盛放把背包放下,她并沒有先收拾房間,反而先把合上了電閘和水閘。
老屋的大部分糟糕的情況,盛放都能克服,除了沒水沒電。
趁着天色還尚早,如果老屋發生電路老化、水管堵塞的情況,她還能坐上返回市區的公車。
幸運的是,老屋的水電都是通的。
盛放松了口氣,轉身進入了一側的耳房。耳房裏放着的,大多是一些農具。經年不用,大多已經生鏽腐蝕,根本不能用來除草。
盛放尋了一圈,也沒找到趁手的可以用來除草的工具。
院子裏的雜草又不能不除,盛放洗了洗手,從包裏拿了手機和錢包,準備去寨子的超市看看能不能買一些除草除蟲的工具。
剛才盛放來老屋的時候,路上除了遇見了幾桌打麻将的老人之外,再也沒有看到過其他人。
可現在,她剛走出巷子,就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巷口,此時站了一群婦人。
盛放見到她們的一瞬間,腳步微怔,随即又恢複如常,只是心裏升起一抹疑問。
巷口的這些婦人,是恰好聚在這裏還是專門來看她的?
思索間,盛放已經來到了巷口。
婦人們見她出來,嘈雜的閑聊聲戛然而止,這些人的眼神盡數落在了盛放身上。
與此同時,盛放也在默默觀察着她們。
別的暫且不論,人群裏的确有幾張熟悉的面孔。
不等她開口喚人,其中一婦人就開口問她:“你是盛放吧?”
盛放看向說話的婦人,剛好是她認識的。盛放走上前,盈盈一笑,沖那人點點頭,說:“吳阿姨好,我是盛放,好久不見,您反倒越來越年輕了。”
“哎呦,你這小.嘴可真甜。”吳珊聽了,笑的花枝招展。
盛放乖巧站在人群裏,把能叫出名字的婦人都叫了個遍。
時隔多年,有人忘了盛放是誰,也有嫁過來的新婦,從來沒見過盛放。
盛放喊人的同時,人群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盛放是誰啊?哪家的姑娘?咱們寨子裏有姓盛的的嗎?”
“她不是我們寨子裏的,她媽媽是。喬歡你知道吧,咱們寨子裏唯一一個考上北大醫學院的那個。盛放就是她的女兒。”
“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她小學還是在咱們寨子裏上的對吧。”
“你們還別說,她長的跟喬歡可真像,尤其她那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跟她媽媽長的一模一樣。”
盛放聽了這話,并沒有做過多反應,只無聲勾了勾唇,任由在場的一衆阿姨們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一時間,盛放和喬歡母女兩人成了巷子口議論的中心。
在這期間,盛放一直保持着微笑,臉上沒有任何不耐,時不時回答一些不涉及隐私的問題。
好半晌後,她們議論紛紛的聲音才漸漸小一些。
這時,盛放才緩緩開口,同她們話別。
“阿姨們,你們先聊着,我還要去超市買一些東西,就先走了。”
說完,她沖在場的各位彎了彎腰。
不等她站直身體,那些人就給她讓出了一條勉強可以走過去的路。
盛放剛走了兩步,忽然又被人叫住。
“等等。”盛放乖巧停下,轉過頭,去看叫住她的人。
“盛放啊,我聽說,你是跟你男朋友一起過來的。他...怎麽沒跟你一起啊?”說話的這位,正是剛才對她表現的很是熱情的吳珊吳阿姨。
吳珊說話的間隙,盛放瞥了她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了她身後那棟看起來很是奢華的三層白色小洋樓上。
吳珊話音落地的同時,盛放又把目光挪到了她的臉上。
“他還有事要忙,先回堰西了。”
盛放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畢竟除了剛入寨子時喬璐夫婦見過他外,還不等遇見其他人,他們倆人就分道揚镳了。
至于吳珊,盛放過來時,她家大門緊閉,小院裏也空無一人,根本不可能看到她,更何況是他了。
剛才她又親口說,是聽說。
至于是聽誰說的,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喬璐、紀琨都有可能,又或者...是無意間看到他們兩人走在一起的其他人也說不定。
盛放說完,那些人并沒有繼續纏着她問東問西。
從巷口到超市的這段路程,盛放遇到了很多人,他們探究的目光或多或少落在她的身上,但讓盛放慶幸的是,這一路再也沒人和她搭話。
盛放也沒心思與那些人說話,她滿腦子都是剛才吳阿姨試探她問的那幾句話和她身後的豪宅。
在盛放的記憶裏,吳阿姨一家是整條巷子最貧窮的一家。丈夫早逝,兒子無賴,整個家都是靠吳珊來支撐着。
可現在,單單從外面看來,她家幾乎是整條巷子裏最豪橫的一家。
這麽大的變化,單靠吳阿姨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可她那個往日裏只知道吃喝嫖賭的兒子,又是從哪裏弄來這麽多錢。
總不是光明正大得來的!
她不是不相信一個正值風華的年輕男子的賺錢能力。
她只是不相信,那個人會是吳阿姨的兒子——喬洋。
任何人都可以改邪歸正,但她獨獨不相信那個人會是他。
想起喬洋,盛放下意識蹙緊了眉心。
喬洋比她大兩歲,也比她高兩個年級。
盛放上三年級的時候,喬洋剛好上五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