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枝薔薇

第十六枝薔薇

衛朝雙腳互相彈騰了一下，脫掉鞋子，張牙舞爪沖到了徐非凡面前，問：“姐夫，你想沒想我？

“想。”徐非凡很是敷衍的應了他一聲，目光從頭掃到腳，确定衛朝沒有受傷後，下意識松了口氣。

衛朝這小子，從小就怕疼。

每次磕着碰着，都賴賴唧唧的，看起來特別可憐。好在近些年他的身手有了很大的長進，不然她根本不會同意，讓衛朝一個體制外的人來負責這件極具危險的事情。

徐非凡回神，彎下腰，從床底拿出一個素黑色不鏽鋼樣式的垃圾桶，把散在床上的那頂大波浪卷發和紅色連衣裙都收了進去。

徐非凡沖着衛朝擡了擡下巴，又指了指靠窗的床頭櫃，說：“把那盒火柴遞給我。”

衛朝知道他要幹什麽，微轉腰身，往床頭櫃那裏瞥了一眼。這間卧室被徐非凡收拾的很幹淨，床頭櫃上除了一盞臺燈，就只有一盒煙和一盒火柴。

他長臂一揮，火柴盒就被攥在了手裏。

看見那盒香煙的一剎那，衛朝下意識蹙了蹙眉。在衛朝的記憶裏，他是不抽煙的。甚至可以說，他對煙味有些抗拒。可現在，他的床頭櫃上，正擺着一盒價值不菲的香煙。

在熟悉的人面前，衛朝從來不吝啬表達自己的想法，包括疑問。

衛朝在轉過頭的同時，問了一句：“姐夫，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我姐不是最讨厭煙味嗎？你不怕她不要你啊？”

徐非凡接過火柴的同時，目光越過衛朝，落在了床頭櫃的那盒連塑封都沒拆的香煙上。

“幾年不見，你小子眼t力見漲。”話音未落，徐非凡劃着了火柴，扔進了垃圾桶裏。

頓時，火光升騰，映在他們兩個人堅毅的臉上，格外增添了幾分柔和。

衛朝也沒閑着，他又爬到床尾，把剛剛看完的關于岩橋寨的資料也拿了過來，在火苗快要熄滅的間隙，把那一沓A4紙也扔了進去，火光肆意。

“資料全看完了？”徐非凡看到衛朝的舉動，有些意外。昨天晚上，為了準備這些資料，他熬夜到淩晨兩點半。

衛朝點點頭，用食指敲了敲太陽穴，說：“姐夫放心，該記的，都已經記在腦子裏了。”

“也是，我都忘了。你從小記性就好。”徐非凡笑着搖搖頭，彎腰，提起垃圾桶。不等衛朝反應過來，他已經走進了衛生間，把灰燼倒入馬桶中。

衛朝只來得及沖着他的背影喊了這麽一句：“燙不燙啊？你就用手拿。好歹也墊一層東西啊。”

回應他的，是一陣嘩啦啦的水流聲。

原本，卧室裏是沒有衛生間的，是徐非凡特意找人改的。施工的時候，他特意讓工人把下水道拓寬了一些。

沒多大一會兒，徐非凡從裏面出來，手裏依舊提着那個素黑的垃圾桶。

跟剛才不同的是，垃圾桶被他給清洗幹淨了，桶身上還挂着幾顆水珠。他把垃圾桶重新放回床底。

衛朝很有眼力見兒，連忙從一旁的桌子上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徐非凡：“姐夫，擦手。”

徐非凡從容接過，他一邊擦着手，一邊對衛朝說：“以後，不要在這裏喊我姐夫。”

衛朝知道原因，但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胡鬧慣了。很多時候，都是嘴巴比腦子更快一步。

比如現在。

“怎麽？你不想當我姐夫了？”

徐非凡沒有說話，只是白了他一眼。

“沒事兒，不想當我姐夫也沒事兒。憑我姐的條件，那想當我姐夫的人不得從故宮排到大栅欄啊？”衛朝一邊說一邊用餘光默默觀察着徐非凡的臉色，卻發現他面色如常，根本不為所動。

以往，按他的性子，聽到這種話，早該和他翻臉了。

“哎，姐夫，聽說，這寨子裏有人看上我姐了？真的假的？你認不認識他啊？”衛朝湊到徐非凡面前，用手肘蹭了蹭他的胳膊，眼中帶着一抹掩飾不去的八卦意味。

衛朝的話音未落，他未來姐夫的那張臉，已經黑成碳了。想來，這件事一定是真的。

徐非凡看過來時，衛朝舌尖抵着上颚，笑的正歡暢。他甚至來不及收回他臉上那抹幸災樂禍的表情。

“衛朝，你丫故意的。”徐非凡氣極反笑，連鞋子都沒來得及脫掉，騰空一躍，一把摁住了還沒來得及逃開的衛朝。

很快，他們兩人扭打在一起。

徐非凡是從警校出來的，擒拿格鬥樣樣精通。但是他并不敢對這位未來的小舅子下狠手。

但衛朝在國外求學的這幾年，也并沒閑着。

他剛到國外的時候，因為膚色和個頭的原因，經常有男同學暗地裏找他的麻煩。

于是，他課餘時間，去學了些簡單的功夫。譬如跆拳道，譬如空手道。

而這些，徐非凡不知道。在他的印象裏，衛朝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孩子。

而衛朝，從小就打不過他。他撲上來的一瞬間，衛朝下意識使出了些殺招。

招招淩厲，拳拳擊中要害。

“嘶。”徐非凡沒有防備，疼的龇牙咧嘴。縱是如此，他也不敢放開了去弄他。只是一個翻身，騎到他背上，擒住他的雙手，讓他再動彈不得。

徐非凡一手攥着他的腕子，一手揉了揉被他擊的有些發麻的下巴，睨了衛朝一眼，說：“身手不錯啊？沒聽你說起過啊？什麽時候練的？”

一連三個問題，衛朝卻只是笑笑，臉上帶了幾分歉意。他才意識到自己出手有些重了。

“姐夫，對不住了。差點毀了你那張英俊潇灑的臉。”

“還叫我姐夫？”徐非凡輕輕用力，收緊他腕子的同時，另一手捏上了他的後頸。

“疼，姐夫，疼。”衛朝下意識又喊了一聲，徐非凡手上的力度加大。

衛朝也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人下意識的習慣有多難改掉。

“叫我什麽？嗯？”

“哥，搖哥。”

話音剛落，摁着他後頸的那只手松開了。衛朝剛想趁機扭轉戰局，卻又聽到他說：“我現在叫徐非凡，不是徐搖，你小子一定要給我記住了。”

“記住了，非凡哥哥。”衛朝刻意捏着嗓子，回了他一句。

徐非凡聽了，一陣惡寒。

同時，只聽得啪的一聲，徐非凡的掌心和衛朝的後腦勺來了個親密接觸。

“好好說話，賴賴唧唧，像什麽樣子。”

“哦。”衛朝甕聲應了一聲。

徐非凡剛準備松開他，才輕輕卸了幾分力，就被衛朝察覺出來了。他一個蓄力，掙開徐非凡的禁锢。

他剛準備反制徐非凡的時候，徐非凡也反應了過來，身子徑直往下一壓，躲開了衛朝的魔爪。

兩人再一次扭打起來，正精彩的時候，咔嚓一聲，床塌了。

徐非凡已經被衛朝逼到了床尾，而衛朝一路追逐着他，剛好處在床中間，床塌下去的一瞬間，衛朝的一條腿也陷了下去。

與此同時，只聽得咣當一聲，好像是碎成兩半的床板把床底下的金屬質地的垃圾桶給壓扁了。

他們兩人也不打了，不約而同愣了一瞬，默契對視了一眼，随即無聲勾起了唇角。

尤其是徐非凡，在看到衛朝掙紮着從縫隙中站起身的同時，眼尾的褶子都笑出來了。

“哥，別笑了，先拉我一把。”說完，衛朝無奈嘆了口氣，朝徐非凡伸出了手。

徐非凡率先起身，稍稍用力，把衛朝拽了起來。

狗肉也聽到聲響，銜着小球，爪子搭上門把手，輕輕往下一扒，用頭頂開門，噠噠噠的跑了進來。

狗肉進來後，搖頭晃腦的左右看看，好像是在糾結到底要站在誰的身邊。

衛朝見狀，朝狗肉招手，“狗肉，過來。”

狗肉哼唧了兩聲，剛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望了徐非凡一眼。

徐非凡沒有說話，只垂眸瞥了它一眼。

只一眼，狗肉再一次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它在原地繞了兩圈後，哼唧着回到了徐非凡的腳邊。

“你個小沒良心的，虧我剛剛還喂你火腿腸吃。”衛朝嘆了口氣，繼續嘟哝，“剛剛我一來，也不知道是誰，一下子就把我撲倒，口水舔了我一臉。”

狗肉搖着尾巴，嗚咽了兩聲，最終還是蹲在了徐非凡腳邊。

徐非凡聽他說這麽孩子氣的話，無奈笑着搖了搖頭，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差不多行了啊，你說說你，這麽大個人，跟一條狗置什麽氣啊？幼不幼稚。”

衛朝輕哼一聲，別扭的轉過來臉。

兩個大男人，争一條狗的寵。這話，無論如何，他都說不出口。

顯然，徐非凡看透了他。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看穿衛朝的小心思。

他朝狗肉拱了拱膝，說：“狗肉，去，哄哄你哥。”

話音未落，狗肉搖着尾巴，走到衛朝腳邊，仰頭哼唧了兩聲，見衛朝不理它，一屁.股蹲在了衛朝的腳面上。

衛朝心裏早已經樂開花了，但還是故作冷漠，冷着一張臉，只用餘光時不時瞥它一眼。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徐非凡看在眼裏，他分明看到了衛朝眼底一閃即逝的愉悅。

盡管衛朝極力掩飾。

徐非凡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腦海裏忽然閃過盛放的臉。盡管現在他還不知道，剛剛來買東西的女孩叫盛放。但剛剛他們一人一狗鬧出動靜的時候，只有她在場。

這個時候，他并不知道盛放的身份。但是，他知道喬洋。

如果他所料不錯，剛剛喬洋就是在追衛朝。衛朝在他家附近消失，如果不是喬洋剛好碰到那個女孩，剛剛他怕是已經進來搜了。

雖然衛朝喬裝成了女人的樣子，假發和衣服也都燒成了灰燼，但他這裏憑空多出一個人來，總歸是不好解釋的。

再加上剛剛喬洋和狗肉的那場鬧劇，不出意外，始作俑者，就是眼前這個人。

想到這裏，徐非凡下意識蹙緊了眉心。

他原本想着，讓衛朝多在他這裏住幾天，多熟悉熟悉岩橋寨的風土人情，在慢慢滲透進去的。

可現在看來，他這裏反而是最不安全的。

稍有差池，他這顆埋的最深的棋子，也會被人連根拔起。

那他們這麽多人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為了衛朝的安全，也為了大局，衛朝不能繼續待在他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