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040章 第四十章
逃避雖然可恥, 但有效。
鹿笙的黏人技術，溫故是見識過許多次的，而且每次都有新花樣，讓人應接不暇。
小時候挂在他身上去飯局, 後來在高爾夫球場上綴在他身後當小尾巴, 不是不知道這樣有些誤事, 只是她那圓溜溜的眼睛一濕，他就只能投降。
惹不起, 他便幹脆躲了出來, 鹿笙已經沒事了, 又正巧這次參加項目的人裏有幾位老朋友，見見面，吃個飯, 再找個茶樓喝喝茶, 這一天也好打發。
鹿笙醒來的時候，溫故已經出了門, 知道他有心躲自己, 她卻并不在意，想要追求他，一味的莽上去, 并不是什麽好主意, 只會适得其反。
有空間, 有距離，再加上适當的一點沖擊，她才能一步一步地去試探他的底線, 若是步子邁大了，便只會觸底反彈。
難得閑下來, 鹿笙終于想起了溫知新，她将電話撥過去，很快就被接了起來。
“鹿笙，你是去火星了嗎？怎麽這麽久才給我打電話啊。”
聽着那熟悉的吊兒郎當的聲音，鹿笙只覺得親切，她彎唇笑笑，卻沒有說話。
溫知新倒也不在意，繼續問道：“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奶奶可天天問你呢。”
“可能明後天吧。”
“飛機還是高鐵？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
正說着話，鹿笙便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而後的女音她尤其熟悉：“溫知新，吃飯了。”
“你們先吃，我等會兒就來。”溫知新應聲，似乎想到了什麽，和鹿笙分享道：“鹿笙，你知道嗎，謝沐澤真是個天才，我就拿了幾本書給他，又給他推薦了些網課，他竟然就學會編程了，而且編得又快又好，這下他養活自己和吳若楠，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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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鹿笙也替他們高興：“是嗎，那他現在是找到工作了嗎？”
“他現在和我一起幹呢，我前段時候偶然接觸到了一個投資人，他出百分之七十的資金，占股百分之五十，我出百分之三十的資金，占股百分之四成，謝沐澤算技術入股，占股一成，以後你也可以喊我溫總了。”溫知新驕傲道。
鹿笙聽着心中隐約多了幾分擔憂：“這個投資人是誰，你認識嗎？有沒有做過背調？”
“他叫周妄，背後是南城許氏，據說是許夫人和前夫的兒子，這公司是他背着許家的私産，沒什麽問題，你放心吧，我都讓小叔叔幫我查過的。”
“沒問題就好，你如果想自己單幹也可以，啓動資金要是不夠，我這邊有，凡事多留個心眼。”
“我知道，不過有個人打理那些亂八七糟的事，讓我安心開發軟件也不錯，說不定等開學的時候我第一桶金就到手了，到時候我給你買個包包吧，就像小叔叔送秦筝那個一樣，你肯定會喜歡。”
聞言，鹿笙一下來了興致，坐直了身子追問道：“小叔叔送了包給秦筝，什麽情況啊，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嗎？”
“具體什麽情況不知道，不過之前小叔叔拐她去參加了個什麽游學，回來的時候就手牽手了，聽姨奶奶說，小叔叔最近都沒回家，只是他還天天念叨什麽他心裏只有小仙女，結果現在還不是和別人在一起了，鹿笙，你要記住，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當然我除外。”溫知新八卦之餘，還不忘拉踩一二。
鹿笙笑着笑着，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小叔叔之前有喜歡的人嗎？”
“也許是吧，他念叨好多年了，但姨奶奶說根本沒有這個人，是他做夢魔怔了，之前還專門請大師給他看過，不過他非說有這麽一個人。”
原本是擔心秦筝卷進什麽複雜的三角關系裏，可情敵既然都不存在，鹿笙對他們也就只剩下了祝福。
“知新，吃飯了。”
這一次，伴随着低低敲門聲的是輪椅的響動，那道男聲清潤柔和的讓人不禁心生好感。
見謝沐澤親自來叫，溫知新也不好再耽擱：“鹿笙，我不和你聊了，沐澤哥來喊我吃飯了，等會兒我還要幫他一起做複健，其他的事等你回來再聊吧。”
電話驟然被挂斷，鹿笙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溫知新終于有朋友了。
溫故出門前，給鹿笙訂好了早餐，大概是知她挑食，買的樣數很多，外賣小哥拎上來時引得一衆人矚目。
這麽多東西，鹿笙自然是吃不下的，問過蘇哲也還沒吃早餐，她挑了幾樣清淡的留下，将其他的都送給了值班的護士們。
見鹿笙過來，周弘毅自覺避了出去，留下了空間給兩人獨處。
蘇哲的狀态并不好，即使經過了一天的休息，臉色仍舊慘白這，少有血色的唇有些起皮，鹿笙一邊感慨着男孩子是真的不會照顧人，一邊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蘇哲接過沾了沾唇，卻并沒有喝幾口，至于她帶過來的早餐，他吃得也極少，飯量甚至比不上她這個女孩子。
見狀，鹿笙忍不住有些擔憂起他的身體狀況來：“你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事，我就是一直躺着不動，沒有胃口。”蘇哲說着，扯出了一抹笑容，只是映着那慘白的臉色，實在有些難以取信于人。
雖然想着要和他保持距離，可想到眼前人病恹恹的模樣是因為自己，她還是忍不住心軟，捧起了一旁的粥碗：“這個蔬菜粥味道還不錯，再吃兩口吧。”
蘇哲沒說話，只是順着他的目光看到被安放在他身上的固定架，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緣由。
“我喂你吧，多少吃兩口，不吃東西，你怎麽痊愈呀。”鹿笙說着，舀了一勺只是溫熱的粥，送到了他唇邊。
蘇哲怔了一下，方才探頭張開了嘴，見他吃得有些費力，鹿笙起身幫他調了調枕頭，才繼續坐回椅子上喂他。
一勺，又一勺，她動作有些笨拙，只是落在少年晦澀的眸子裏，卻是怎麽看怎麽可愛。
不知不覺吃完了一碗粥，蘇哲有些意猶未盡，鹿笙卻是不敢再讓他吃，拿紙幫他擦了擦嘴，又倒了杯溫水給他吃藥。
鹿笙忙了半天，忙累了，見到桌上的小籠包，便又拎了一只送進嘴裏，雖然沒了往日女神的精致氣，卻惹得男孩的目光越發溫柔。
“鹿笙，你對我真好。”他輕聲開口，鹿笙卻不明所以地愣在了原地。
她對他好？
她分明只是盡了一個同學的本分，做的事也都是舉手之勞，哪裏稱得上好呢？
見她不解，蘇哲又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心酸。
被愛的人才有愛人的能力，也只有被愛的人才會将愛人當成本能，顯而易見，在這件事上，那位溫先生将她教得很好。
“鹿笙，我有點後悔了。”
他忽然開口，鹿笙削蘋果的手微微頓住，擡眸看向他：“後悔什麽？”
蘇哲微微一笑：“我不該讓你參與的。”
“不怪你。”鹿笙低頭，持刀繼續和蘋果搏鬥着：“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給我這次機會呢，張璪的畫啊，能親手把它挖出來，這可是每一個考古人夢寐以求的事。”
他知她不懂，卻也不想讓她懂。
鹿笙削蘋果的技術實在有些差強人意，見她幾次差一點削到手，蘇哲微微直起了身子：“我來吧。”
“你确定你行？”鹿笙說着，狐疑地看向他那被紗布纏成粽子的手，蘇哲回神，又默默将手放回了被子裏：“還是你來吧。”
鹿笙繼續削着蘋果，蘇哲便提心吊膽地看着，一聲也不敢吭，生怕打擾到她，終于，那棱角過多的蘋果上沒有了果皮，雖然有些凹凸不平，卻突然讓人覺得順眼。
将蘋果切成小塊喂給他，在那細碎的咀嚼聲裏，鹿笙将刀放在桌上，輕聲開口：“蘇哲，謝謝你。”
“不是都謝過了嗎？”他雲淡風輕道。
鹿笙垂眸：“這次是想謝謝你沒放棄我，我都聽他們說了，如果不是你先帶了人挖我，打通了通氣孔，我可能撐不到溫叔叔來。”
“那如果掉下去的是我，你會放棄我嗎？”他反問道。
“不會。”鹿笙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生命是很寶貴的東西，所以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去救你。”
“所以，我也是這樣。”蘇哲似乎并不想再聽她道謝，他看向門外，提議道：“咱們要不然把周師兄找回來，讓他幫咱們削蘋果吧。”
鹿笙怔了一下，贊同道：“我覺得可以。”
吃過了午飯，淩老散步過來，順便看望蘇哲，見鹿笙也在這裏，幹脆也留了下來，人一多，便驟然熱鬧了起來。
周弘毅不知從哪裏找到了一幅麻将紙牌，正巧幾個病人都在床上躺得無聊，幹脆支上桌子玩了起來。
淩老和韓教授都是老手，周弘毅出自麻将大省，鹿笙雖然不太會，可新手運氣壯，又有一個動彈不得的蘇哲坐在身後看牌當軍師，也勉強和三個人打成了平手。
“蘇哲，我是不是應該出這張？”
蘇哲的視線越過她的頸側落在牌面上，輕聲道：“這張或者最右面那張都可以。”
鹿笙偏頭看向他，詢問道：“那個是不是可以湊對啊？”
“那張牌，場上應該只剩下一張了，很難抓到。”
鹿笙指了指手中的牌：“那這個呢，這個剩幾張？”
“也是一張，不過左右的牌應該還都有，說不定可以湊出來。”
聞言，周弘毅心态有些崩：“鹿笙，這是咱們打，你別問他，他肯定能看着我牌，他作弊。”
蘇哲似笑非笑地看向周弘毅：“鹿笙，你湊過來，我悄悄告訴你他們都胡什麽牌，你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鹿笙玩兒得有些上頭，剛剛輸了好幾把，她一定要贏回來，聞言立刻歪着小腦袋湊了過去。
門外，原本打算敲門的男人定住步子，看着兩人那近得過分的距離，曲起的手指默默收緊，嶙峋的指骨發出微響。
他頓了頓，用近乎于無的力道碰了碰門，方才推門而入：“笙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