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049章 第四十九章

“老婆, 你這做蛋糕的步驟是不是不太對？”

“哪裏不對，我都是按照網上做的啊？”

“我怎麽記得面粉應該是多次加入呢，你确實是這樣一股腦倒進去？”

“一不小心倒多了，問題應該不大吧？”

“我覺得你要不然還是放棄吧, 咱們兩個沒這個天賦, 你忘了你上次請史密斯太太嘗你做的下午茶, 給人家吃成食物中毒的事了？這大過年的，放過大家吧。”

“鹿鳴, 別扯這些沒用的, 我和你說的事, 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我能怎麽辦，知新是怎麽來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讓他給知新過生日不就是生生揭開他的傷疤, 還要再撒把鹽嗎？那些人也是缺德, 除夕夜的把孩子送過來，搞得溫故這十幾年都沒正經在家裏過過年。”

聽着鹿鳴的話, 孟女士嘆息了一聲：“我知道, 可我是真的覺得知新可憐，他又不能選擇出生，說到底他也還是個孩子, 你是沒看到笙笙和溫故鬧的時候, 他那個羨慕的眼神, 看得人難受。”

聽着樓下低低的對話聲，站在樓梯轉角的鹿笙輕手輕腳地回身上樓，抱着被子縮在床頭慢慢消化起了剛剛聽到的話。

溫知新是在除夕夜被人送回溫家的, 而他的生日是初一。

她好像知道他為什麽讨厭過年了，除夕夜被那群曾經算計了他的人堵在家裏, 被迫認下孩子，還是一個被人……得來的孩子，這樣一個将他不想回憶的屈辱和噩夢重新揭開的日子，還要每年歡歡喜喜的慶祝，他怎麽可能開心呢？

鹿笙垂下眼眸，将小臉埋在了膝頭，心裏有些一陣一陣的發悶。

現在想來，她從前似乎也做了蠢事，她以為他只是單純不喜歡溫知新才不肯陪他過生日，替溫知新委屈，卻從未站在他的角度想過這一天對他而言是他身上無法磨滅的恥辱徽記。

目光觸及床頭那個用絲帶打着漂亮蝴蝶結的藍色禮物盒，鹿笙轉頭看向了窗外，晨光已經熹微，她拉開窗簾，看向空寂的院落，分明四下無人，可她卻好像能看到那個蕭索的背影。

那一年的溫叔叔，也只能比現在的溫知新大三歲，而他卻已經被迫成為了一個父親。

他被推着長大。

一瞬間，鹿笙鼻子酸澀得厲害，眼睛也濕潤了起來。

責任或許就是他的枷鎖，他要做一個不讓父母操心失望的兒子，要做一個盡職盡責的父親，要做一個睿智冷靜的企業家，要做一個能夠被她依靠的長輩。

他努力做好了每一個角色，他要無可挑剔，他要無堅不摧，她只顧着傾慕他的高華，卻忘記他原本也只是那個好看又愛笑的大哥哥。

她跳下床，赤着腳站在書桌前，用鑰匙打開了那緊鎖的抽屜，拿出了那一對精致的紅木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看着那一對兒光潤鮮亮的玉佩有些失神。

前一天熬了夜，幾位老人家難得睡了個懶覺，鹿笙下樓時鹿鳴和孟女士已經煮好了餃子，溫知新正坐在桌前逗弄着小狗。

“溫知新，你今天什麽活動安排？”

溫知新喝了一口牛奶：“新上的科幻電影還不錯，小叔叔搞到了首映的票，還是第一排，要不咱們今天去看電影吧，等看完了正好帶寶寶去複查一下。”

“噗……咳咳咳”聽到這一聲寶寶，溫老爺子被嗆得直咳嗽，他神色複雜地看向了那只圍着餐桌打轉的小狗：“溫知新，你能不能給狗取個正常點的名字？”

老太太不滿地用手肘輕撞了一下他腰間：“這名字哪裏不好了，我看很不錯，你這麽厲害，那你倒是說說什麽名字正常？”

“招財，進寶，這名字不好聽嗎？”溫老爺子提議道。

老太太聽得直皺眉：“你這不叫金銀財寶呢，這一身銅臭味。”

擔心兩人起争執，鹿鳴連忙開口勸慰道：“叔，他們的狗讓他們自己操心去，等回頭我給您整兩只鳳頭鹦鹉，咱們自己湊一對招財進寶。”

溫老爺子開懷一笑：“那感情好啊，不過你什麽時候能給我找來啊？”

鹿鳴看向淩老：“那得問我師父，他那兩只什麽時候能下個蛋。”

“臭小子。”淩老瞪了他一眼，無奈開口道：“我那兩只都是公的。”

說話的功夫，李雲芝的車進了院子，溫知新加快了吃飯速度，鹿笙卻反而慢了下來，他忍不住催促道：“吃快一點，咱們要遲到了。”

“我就不去了，我不太喜歡那些科幻電影，正好我還有東西要和淩爺爺請教，你和小叔叔去看吧，我在家裏給你做蛋糕。”鹿笙說着，還不忘反過來催他：“溫知新，你再不快一點可真的要遲到了。”

溫知新猶豫了一下：“你真不去？”

“我可不想在電影院睡覺，你和小叔叔好好玩兒吧！”

鹿笙不想去看電影，溫知新也沒有強求，撈起地上的小狗飛快跑出門。

收回目光，鹿笙默默喝着豆漿，孟女士輕聲發問：“笙笙，你真的會做蛋糕嗎？”

鹿笙點頭：“學校裏選修課有教過，我會做。”

鹿鳴看着鹿笙，莫名有幾分歹竹出好筍的驚喜：“沒事，笙笙你盡管去做，要是不行，咱們再去給知新買個蛋糕。”

吃過早餐，鹿鳴夫妻倆陪着淩老回了自己家，等着師弟們來給老爺子拜年，溫老爺子夫妻倆也換了衣服坐在正堂，等着親友們來拜訪。

溫故似乎是還沒起，又或許他只是不想下樓，鹿笙含了一顆奶糖，走進了廚房。

孟女士的前期準備工作都還在，不過顯然并不合格，鹿笙重新加工了一下，才裝進一大一小兩個模具裏送進了烤箱。

客廳裏，溫老爺子和老太太正招待着遠房的親戚，說起來平日裏不算親厚，但每到年關的時候卻都會來拜訪，老爺子和老太太不是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卻也不願深究。

老爺子給小孩子們包的紅包很厚，相反的還回來的卻很薄，溫知新沒在，鹿笙也沒有收。

小孩子們坐不住，老太太便讓他們去樓上的娛樂室去玩兒，那裏有很多溫知新的收藏，鹿笙怕他們亂動，也跟了上去。

“姐姐，我要看電影。”

“姐姐，我要吃薯片。”

“姐姐，我要玩電腦。”

“你們等一下，先說好，那邊櫃子裏和架子上的東西都不許動，其他的東西，你們可以玩兒。”

“知道了，快點，我要玩這個游戲機。”

聽到隔壁此起彼伏的要求，溫故微微蹙眉，推開了書房的門：“笙笙，進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聽到他的話，鹿笙長舒了一口氣，快步走進書房反手帶上了門：“溫叔叔，你找我什麽事呀？”

溫故瞥了一眼靠近娛樂室一側的牆壁，想說的話不言而喻。

鹿笙嘆息一聲：“他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要不然我試試帶他們出去玩。”

“我今天不工作。”溫故輕搖了搖頭，回到了沙發上坐下，拿起了那一本原版的《約翰克利斯朵夫》放在桌上，淡聲道：“讓那群孩子自己玩去，你不用陪着他們，更不用伺候他們。”

“可他們很黏人。”鹿笙有些為難道。

溫故挑起那雙狹長風流的眼看着她，半晌才欣然道：“那你就在我這裏待着吧。”

溫故能治一切熊孩子，這件事鹿笙深有感觸，別看一群小孩子淘氣又吵鬧，可只要溫故開口，就一個一個都成了乖巧的小鹌鹑，大氣也不敢出，至于這間書房，更是誰都不敢進。

鹿笙輕車熟路地去書架上找了一本書，只是喜歡的人就在眼前，任誰怕也沒有讀書的心思。

她扯了個抱枕坐在地毯上，單手托腮，有一搭無一搭的翻動着書頁，目光卻落在他的身上。

或許是因為今天沒有打算出門的緣故，他穿的是一套米白色的家居服，羊絨泛着柔軟而溫和的光澤，帶着一點點隐約的毛絨感，陽光透過他背後的落地窗灑進來，襯得他整個人都格外有朝氣。

鹿笙雙手墊在下巴上，揚起小臉看他，似乎感受到了她這灼熱的視線，溫故半阖起書，對上了她的目光：“有話想說？”

“有一句話，我都還沒有和別人說呢。”鹿笙莞爾一笑，聲音清甜：“溫叔叔，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溫故怔了一瞬，深邃的眸子裏笑意蔓延：“笙笙，新年快樂。”

鹿笙眨巴眨巴眼睛，圓溜溜的眸子裏帶了幾分不滿，她嬌嗔道：“溫叔叔，你欺負人，我可是還祝你萬事如意了呢。”

溫故挑了挑眉，屈指輕敲在她的額頭上：“只要你能少胡思亂想，我自然能讓你事事如意。”

鹿笙嘟了嘟唇，故作委屈地嘆息道：“完蛋了，怎麽都被你看穿了呢？”

溫故失笑，無奈的輕搖了搖頭。

如果沒有這十五歲的差距，如果她不是師兄的女兒，如果他沒有……，如果他們還會有一場相遇的緣分，或許，他也會喜歡她吧。

可惜，這世上沒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