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小峰有些感動，這樣混亂的狀況裏，還有一個人注意到了他們領隊。
他立馬機靈起來，看到游樂樂過來，轉頭就往儲博森那堆湊過去，為毫無意義的噓寒問暖添一把柴……
程亦行把手從右肩上拿下來，臉上還是那份傲慢和冷淡：“你是不是問錯人了？從樹上掉下來的是他，又不是我。”
“可剛才他掉下來，不是砸到你身上了嗎？你真的沒事啊？”
“你想要我怎麽證明？”
游樂樂被他問住。
她回頭看了一眼醫生，對方還在那兒給儲博森做檢查。
“那待會兒你也讓醫生看看，他說沒事就行啦。”
“為什麽？我自己沒事還要別人證明？無不無聊。”
程亦行側過身背對她，擺明不想跟她繼續聊。可是游樂樂也很執着，又換到他眼前。
這回她湊近了些，低聲說：“剛才你們不讓儲老師爬吧，他非要爬，不就是盲目自信不聽勸？可你也不是醫生，現在這樣，不是跟他犯一個錯誤嗎，那你剛才為什麽還嘲諷他？”
她的話為什麽會這麽多？！
程亦行正想讓她哪裏涼快去哪兒待着，然而醞釀的刻薄字句，被她的手掌溫柔地按了下去……
她下手很輕，只是把手輕輕貼在他肩頭，沒有多用力。掌心的熱度，卻真實地透過衣料傳遞到他肩上。
“我看你剛才站起來之後，這邊肩膀一直這麽垂着，真的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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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行既沒法挪開自己的肩，又不好抓她的手拿下來。
餘光從手掌上收回，他依然用冷漠掩蓋：“有空關心我，不如去關心一下你那位前輩。要是他真受傷，剩下那幾個只怕比你自己還靠不住，到時候你們幹脆全員退出算了。”
“退出”兩t個字，讓游樂樂愣了下。
“所以在你眼裏，我們都是來做秀的嗎？”她深吸一口氣，認真看着程亦行，“如果我們真的想做秀，一開始就沒有人會理你這個爛脾氣的向導，也沒人會真的遵守你那套規則。程亦行，既然我們尊重你的規則，你是不是也要尊重一下我們？”
程亦行依然固執地轉過頭，沒有理她。
這讓游樂樂更加覺得自讨沒趣。
她收回手，依他所言，果然轉身走了。
他左手撐在地面，粗糙的雜草刺在他掌心。右肩還在持續作痛，令他整個人十分躁動且不舒适。
眼看她走回到儲博森身邊，和那些工作人員露出同樣神情，關切那個明明不會有什麽屁事的人，這種不舒适感又被擴大數倍……
“行哥，她怎麽剛說兩句就走了啊？”從那堆人裏又退出來的小峰，發現氣氛不太對，在他邊上小聲嘀咕，“我看，你是不是拒絕人家關心了？唉，你說你偶爾不當回強者，示個弱什麽的，又能怎麽樣嘛，享受下別人的關心有什麽不好呢……”
是，有什麽不好？
然而疑問只是在腦海間一閃而過。
等到右肩的疼痛感沒有那麽劇烈時，他單手撐地站起來，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
因為有程亦行那一下緩沖，儲博森沒受什麽重傷，只是在掉下時手臂擦破了些皮。
比起受傷，儲博森或許更覺得丢臉。
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發，黑着臉和所有人保持距離。工作人員不敢去招惹他，就讓這位影帝獨自冷靜。
游樂樂則和來時一樣，一路上聽小峰在天南海北地瞎聊。
這兩個人，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右肩隐隐作痛已經夠讓程亦行分心，聽到小峰叽裏呱啦的聲音傳過來，他煩躁的情緒更上一層樓。
正想開口，叫那小子閉嘴安靜點，一只手從身後襲來。恍神間他沒躲掉，那只手就按上他肩膀。
程亦行疼得暗吸一口氣，看向那只“毒爪”的所有者。
“在我面前就別裝了。剛才不是沒空顧你麽。待會兒回營地，找個機會我看看你肩膀。”李疆說着，發現他好像又不是因為疼痛而皺眉，小聲問他，“怎麽了你？誰又惹到你了？”
“沒有。”
“沒有？”李醫生半信半疑。
但他知道，只要程亦行不想說，沒人能從他嘴裏套出點什麽。李疆也懶得再問，随他去了。
等他們走回倒和大部隊彙合的地方，蹲在樹邊的周定迅速起身，朝他們揮了揮手。
“你剛才蹲在地上，在幹什麽啊？”游樂樂看他手裏還捏了根樹枝。
“看螞蟻啊。這裏的螞蟻真的超大一個，簡直跟‘異形’一樣，你肯定沒見過！”周定一臉天真，似乎玩得還很開心，“而且它們也太靈活了吧，不管我在它們前面放什麽，它們都能排隊繞過去！”
“……”游樂樂也不知道，這人到底還藏了多少奇怪趣味。
這時一臉陰沉的儲博森同周定擦身而過，周定發現前輩的氣場有些異常，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博森哥……你摔跤了嗎？怎麽衣服上都髒了。”
儲博森冷冷說了聲沒事。
“咦，你手臂也擦破了啊！博森哥，你們剛才怎麽了？”
人家明明已經一臉“離我遠點”的信號，周定竟然還能毫無反應地往上貼，不愧是絲毫不懂看人臉色還善于踩雷的頭號選手！
另外三個人，在聽到周定大呼小叫後也走過來，詢問儲博森發生了什麽。
儲博森依舊用一句“沒事”隔絕掉所有人的詢問。
程秋筠見問本人問不出個所以然，轉頭用眼神詢問跟去的工作人員。那幾人這個時候全都選擇沉默裝死，誰都不想當這只出頭鳥。
“這到底怎麽了？程領隊，你說說看？”程秋筠不依不饒，幹脆直接發問程亦行。
游樂樂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按程亦行那一貫的說話方式，剛才的事要是從他嘴裏描述出來，肯定比現實還要諷刺百倍！
“是這樣……儲老師是為了摘這些吃的，才受傷了。”
她迅速接過程秋筠的話，把自己手上的布袋在大家面前打開。
白色布袋揭開，裏頭是一大捧鮮紅的野樹莓，以及幾個賣相勉強還看得過去的野生多依果，可憐巴巴擠在一起。
“剛才除了摘到這點樹莓，原本也沒看到別的吃的，儲老師還是堅持要再找一找。後來我們就看到這棵果樹，儲老師獨自爬上去摘下這幾個，才不小心摔下來的。他想再去摘一些，但實在太冒險，就被我們勸阻了……可能因為沒幫大家弄到更多吃的，儲老師心情才不太好。”
儲博森僵了下，擡頭看向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詫。
“儲老師，野外找吃的本來就困難啊，我們等着吃現成的才更過意不去。”
梁韻捷心生一念，走到儲博森身邊，“再說樂樂姐雖然會攀岩，但那種情況下，她肯定不是不願意幫忙吧，應該還是有其他顧慮？畢竟爬樹和攀岩也不太一樣，是吧？儲老師，你也千萬別怪她。”
游樂樂看向說話的人。她怎麽可能不知道，梁韻捷的潛臺詞是想幹什麽。
梁韻捷這番話，倒是讓儲博森終于回過神，他不自然地擺了下手，否認道：“跟她沒關系，是我的問題。”
凝固的氣氛終于有一絲松動，同行的工作人員見狀，立馬接上游樂樂的話茬，誇獎儲博森剛才為了給大家找吃的如何拼命。
儲博森敷衍應付着這些突如其來的恭維，餘光卻瞟向游樂樂，誰知中途，被一道視線截胡——
兩道眼神在接觸過後迅速分開，程亦行為此不屑地輕啧一聲。
他這種情緒，甚至順延到游樂樂身上。
尤其看她手裏捧的那些果實，他就覺得礙眼，仿佛每一個上面都突然被打上了“儲博森”的标簽。
這跟那自以為是的人有個屁關系？！
程亦行伸手，從她手捧的那堆果實裏抓了幾顆野樹莓，扔進嘴裏。
這種野生莓果雖然個頭小，但酸甜多汁，果肉十分飽滿。果肉裏的汁水炸裂在舌尖，讓味蕾感受到一絲愉悅。
程亦行吃完，又伸手要去拿，被游樂樂一巴掌拍了手背。
“領隊，你不是說好着呢，沒事嗎？什麽時候又改左撇子了？”
程亦行被她結結實實噎了一道。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問題，他擡起右臂，發現肩膀已經不如剛才那麽疼了，便嚣張地在她面前，用右手再次伸向那些野莓。
然而又被她打了手背：“過分了啊！我就摘了這麽一點，你還想偷？”
程亦行面露不滿：“收你點封口費怎麽了？”
“什麽封口費？”
他靠近，微微矮下肩膀，低聲說：“不應該感謝我，沒有揭穿你這個鬼扯的謊言？”
原來是說這個……
“哦，那真是感謝你沒有拆臺，但還是不能給。”她用布袋将野果一包，徹底切斷他的觊觎，“你剛才不是拒絕別人關心嗎，還表露出一副十分希望我們集體退出的意思。就沖這麽惹人生氣的言行，這個人情，也最多就抵消你以上惡劣行為。”
無視他疑惑的眼神質問，游樂樂繞過他，去将食物分給其他嘉賓。
“嗯……這游樂樂，有點意思啊。”吳元洲小聲和程秋筠交流。
程秋筠剛才将角落裏那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意味深長對吳元洲一笑：“你覺得她這人，有問題嗎？”
吳元洲實話實說：“之前從沒見過她本人，只是知道她在網上風評不太好。但接觸下來，目前覺得是個挺正常的小姑娘。我最沒想到的是，她居然能這麽快安撫好博森的脾氣。”
程秋筠冷哼一聲：“儲博森的狗脾氣，被他經紀人慣得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博森這人嘛，別的沒什麽，唯一就是自尊心太強，你也知道的。”
“你說得可太好聽了。他那就叫自大、死要面子、不自量力！”
“所以我猜啊，剛才他應該是在那群人面前丢了臉，而且也顯而易見是因為什麽事。”吳元洲仔細一想，又糾正道，“當然，游樂樂剛才給的那個臺階夠體貼和體面了，換誰應該也不會拒絕。我現在就是好奇啊，游樂樂這人，真像網上說的那樣是個心機很深的人，還是——”
“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不就是要拭目以待的嗎？”
吳元洲從程秋筠期待又戲谑的笑容裏品出了些許端倪。
兩只狐貍相視一笑，局外看戲。
下一刻，吳元洲把游樂樂剛才分來的一個野生多依果塞進嘴裏。剛咬了一口，都沒來得及嚼，就差點嘔出來……
“唔……我的天！游樂樂，這野果是什麽鬼東西，怎麽又澀又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