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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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四點, 節目組被車隊拉到了沙漠徒步的起點。

沒進沙漠前,所有人對沙漠的想象除了熱,就是幹燥。但當雙腳真實踏入那片不知邊際的黃沙地時, 才感覺到崩潰是如何全方位襲來——

如果說上次在森林裏還有點樂趣可言,這次的沙漠挑戰, 簡直就是苦行僧的修行之旅。

除了烈日黃沙和零星一點沙漠植物,眼裏再看不到第三種景致。每一腳踩下去,鞋裏都會進沙;每陣風刮來, 鼻子耳朵嘴裏都是沙子。

儲博森是出發前, 幾個人投票選出來的隊長——跟之前一樣, 工作人員只負責安全保障和提供關鍵建議, 行進的計劃由嘉賓自己安排。

行進前,儲博森拿到有GPS定位路線的導航,全程是他在帶隊。

大家從清晨六點一路徒步直到接近中午,儲博森終于發現一片長着幾棵野生沙棗樹的陰涼沙地。大家停下來休息吃飯, 等過了中午最炎熱的幾小時, 再繼續出發。

男嘉賓這邊搭帳篷時,女嘉賓去搭建臨時的洗手間。她們搭好了回來,那三個人還在和帳篷鬥智鬥勇……

最氣人的是,向導那邊早已紮好帳篷, 此刻一排人坐在天幕下,跟看猴似的,欣賞他們這些手殘黨的表演。

“朋友們,行不行啊?要不我們來幫忙吧?”程秋筠問。

周定有氣無力, 逞強地擺手:“不用, 肯定很快就好。”

這邊話音剛落,蹲在地上的吳元洲要起身, 忽然扶住頭,一屁股跌坐在燙人的沙地上。

醫療組及時介入,結果是吳元洲不出意外中了暑。

其他人多少都有些中暑症狀,只是比較輕微。為了安全起見,導演組讓嘉賓們先在向導的帳篷內休息,至于誰去繼續搭帳篷,他們自己決定。

周定剛喝了瓶藿香正氣水,跟催吐似的,抱着塑料袋吐得不行。只剩下三個女孩,儲博森掃了一眼,嘆氣道:“你們誰願意就一起吧。要是留在帳篷裏,就燒點熱水,熱下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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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筠避嫌前男友,自然不可能單獨和他同框出現。梁韻捷更別提,恨不得坐在原地什麽都不用幹。

認清這兩點後,游樂樂很自覺站起來:“儲老師,我來幫你吧。”

烈日把沙地曬得像烤肉盤,灼人的熱空氣讓眼前景物變得扭曲起來。

游樂樂覺得自己背後已經被煎得八成熟,但凡一勺黑椒汁淋上來,估計能直接端盤出餐。

燥熱之下,搭帳篷更加缺乏耐心。

他們技術生疏本就不順手,兩個攝像師還非在他們身邊近距離拍攝。

儲博森突然來了脾氣,手臂推開身邊攝像的鏡頭,語氣十分不悅:“你們能站遠點嗎?鏡頭都怼到手邊了,我們怎麽幹活?”

攝像灰溜溜退到半米之外。

游樂樂感覺到儲博森耐心馬上耗盡,開始轉移話題:“儲老師,我記得前年你主演的那個電影《生死線》,大部分場景也是在沙漠裏。你們當時是在哪兒取景的啊?”

“那是在柴達木取的景。你看過?”

“看過啊,尤其印象最深是結尾。李開本來是個游走在灰色地帶又內心冷漠的人,可最後他要離開沙漠前,居然折回廢棄旅館,帶走了先前丢棄在那兒的流浪狗。”游樂樂積極地和他交流自己的觀影感受,“最後有個鏡頭,是小狗在舔你手掌裏的水,導演只給了你一個眼神特寫,但能看得出來,那時候的你是在笑的,那個情節特別打動人。”

“你是看着感人,拍戲的時候我們比現在還慘。也是最熱的夏天,在那兒待了一個月,全組上下每個人都曬傷脫皮。戲裏飯菜等到正式開拍時都放馊了,還要演得狼吞虎咽。整個劇組裏日子最好過的居然是那兩只狗,相互做替身不說,沒戲的時候鑽進車裏吹空調,生怕它們中暑挂了……”

聊到自己的戲,儲博森情緒明顯松弛不少,似乎認為她是自己忠實影迷,毫不吝啬地分享起拍戲時的趣事。

游樂樂一邊組裝帳杆,遞給儲博森安裝進帳布裏,一邊聽他吐槽,覺得挺有意思。

不一會兒,她的眼前出現一雙黑色戶外靴,連帶着儲博森的吐槽也戛然而止。

“裝帳杆花了十分鐘,是錄前培訓的教練教得太差,還是你們覺得這麽曬着太陽挺有意思?”程亦行微微眯着眼,打量那個緩慢施工中的帳篷,“再過十分鐘,我看能直接擡你們兩個進去了。”

“領隊,我們都是第一次戶外搭帳篷實踐。”游樂樂無奈聳肩,“這又不是自動撐開的,要一根根拼接帳杆,對我們就是不簡單啊,總可以有個成長空間吧?”

“成長空間?你還很自豪?”

“這是聰明人有聰明人的智慧,笨人有笨人的執着。當時既然只學了半吊子,現在只能多花時間摸索了。”

游樂樂剛說完,儲博森從另一側跨過來,整個人不知為何,又回到剛才怼攝影師的情緒,語氣不善:“既然規則是要我們自己動手,領隊幫不上忙,還過來看笑話,沒意思了吧?”

儲博森靠近他,後半句用僅有兩人可聽見的聲音,低聲說:“你該不會以為,我對程秋筠還有什麽意思,所以總要特地找我的碴吧?”

回應他的,是程亦行嘴角一個冷笑的弧度。

游樂樂不知道儲博森跟他說什麽,但她不明白,這兩人針鋒相對的情緒,為什麽總來得莫名其妙?

她又實在不想重新順毛一遍那位難搞的影帝,為了讓剛才的努力不白費,她悄悄踢了程亦行的鞋跟一腳。

“領隊,不出意外的話,在你說的下個十分鐘到來之前,我們就能把帳篷搭好。所以拜托你,別在這兒當監工了,我們壓力很大的。你去那邊休息,行嗎?”

程亦行視線轉向她時,收斂起冷笑的唇角,和她短暫對視後,沉默轉身走了。

程亦行走到向導帳篷的天幕下席地而坐,遇上小峰和盧婧剛給工作人員發完降暑藥回來。

兩人坐在他旁邊,用帽子扇着無用的熱風,一起欣賞游樂樂和儲博森磕磕絆絆的帳篷組裝處女秀。

小峰這急性子實在替他們着急,看不下去,扭頭試探問:“行哥,要不我們去幫他們一下吧,就提點一下?”

“你這麽好心,要不幹脆幫他們把節目錄了?”程亦行冷冷看着遠處支起來有些變形的帳篷,“怕曬自己想辦法,裝不上就拿手頂着!就算裝上後塌了又怎麽樣,能把人壓死嗎?”

小峰聽出他話裏的不妙情緒,轉頭和盧婧對視一眼。

盧婧聲音壓低,小聲問:“怎麽回事啊?前兩天領隊心情還挺好的,怎麽今天感覺比之前更兇了?”

小峰比她膽大多了,故意放開嗓子,生怕當事人聽不見:“所以說明什麽?心情好沒用,知道吧。冷酷的內心只能用愛感化。愛,明白嗎?”

“哦,我聽出來了,你說領隊缺愛呗。”

“你們現在說人壞話,都不用找個沒當事人的頻道交流了?”程亦行側目打量這兩個日漸膽大的崽子,“我最近對你們太好了是吧?”

“哪是最近啊,你不一直對我們好嘛,不然我們哪敢這麽放肆啊,是吧。”小峰站起來,迅速拍掉屁股上的沙子,“不過行哥,但凡你拿t出對我們的一半好去追個女孩,都絕不至于到現在還是光棍,你可要好好反省下!”

小峰說完,留下個“略略略”的鬼臉後迅速逃竄,靈活鑽進身後滿是人的帳篷裏。

程亦行和盧婧對視一眼。

“我覺得,小峰說得有道理。”

盧婧冒死附和了心聲,也迅速尿遁逃離現場!

程亦行:“……”

游樂樂和儲博森好歹合力将帳篷搭完了,雖然費時多,但勝在還算穩固,六個嘉賓都轉到了搭好的帳篷裏休息。

所謂休息,也就是牛排從炭火炙烤換到了鐵板慢烤的那種區別。

沒有空調電扇,更沒有網絡,一行人在帳篷裏坐立難安,蒸桑拿蒸到下午三點半,等最高溫過去便收好帳篷,繼續走下午的徒步。

整個隊伍可以叫一個死氣沉沉。

“我真的太懷念上期的叢林了,至少還有地方遮陰,現在這裏……”周定有氣無力,聲音裏毫無靈魂,“這片沙子看得我眼睛都幹了……”

“我有個想法,這次回去之後,給團隊所有人加個年度考核KPI,以後每人每年必須在螞蟻森林給我種夠十棵樹,不達标的全部扣年底獎!”程秋筠恨恨說。

吳元洲苦笑:“別想遠的了,我們先走出去再說吧。”

游樂樂回過頭,望了眼身後從一條直線散成芝麻點的隊伍。

嬉笑調侃都是迫不得已,每個人臉上是大寫的絕望,仿佛現在腳下走的不是沙漠,更像是黃泉路……

她走得不算快,漸漸超了不少工作人員,走到了整條隊伍的上游。

比起中暑,影響她更多的其實是例假不适。

她本來不是有痛經困擾的體質,但壞在是經期第二天,劇烈的腰部酸脹和下腹墜脹,在高溫和劇大運動量加持下,開始屬性突變成隐隐約約的絞痛,時不時要來上一陣教她做人。

疼起來的時候,她不得不彎起身體,揉一下酸脹的後腰,整個人靠在登山杖上支撐一下。

“用我幫你嗎?”儲博森顯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

游樂樂側頭看見靠近自己的儲博森,還有些蒙:“儲老師,你在和我說話?”

“不然和誰說?你要是不行,把背包脫下來,我幫你拿一會兒。”

“不用!”游樂樂被儲博森突如其來的關心吓到,拽緊了背包,往旁邊撤兩步,“我沒事,就是走得有點累。”

儲博森沒有罷休的意思,甚至想要伸手,來取下她的背包:“不用跟我客氣。你那天受傷也有我的責任,我不喜歡這種對人有歉疚的體驗。”

“不不不,我真的好了!那天的事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游樂樂靈機一動,指了下前方:“要真說有愧疚,也是領隊啊,要替我背包也該是他來。那天是他說承擔全部責任的,對吧?”

前方的程亦行聞聲,回頭看了她一眼。

“說錯了嗎,你瞪我幹嗎……”

“讓我拿?你把包脫下來試試?”

游樂樂努力從沒過腳踝的沙堆裏拔出腿,走到程亦行旁邊,作勢要把背包取下來。然而在他注視下,動作做了一半,她又将包帶背了回去。

“開玩笑的,我才不會把行李扔給你。”她彎眼一笑,“這時候卸下行李,那不就代表我認輸了?然而現在,我并不想認輸。”

“正有此意。你敢把行李扔我面前,下一秒我就讓你連人帶行李一起被送出去。”

話聽起來十分無情,但她覺得,程亦行眼裏是有了點笑意的。

工作人員也開始玩笑起哄:“聽見了嗎老師們?領隊發話了啊,誰現在想回家,趕緊把包扔地上,他立刻安排人把你們送出去。”

玩笑歸玩笑,自然沒誰真的當場撂挑子,大家都在努力死撐。

但極限惡劣的環境也不能輕易忽略,下午的後半程路途,逐漸開始狀況重重:先是梁韻捷因為靴子磨破了腳一瘸一拐,加上被灌進鞋的沙子加劇摩擦,疼得走不動哇哇大哭,只得留了幾個工作人員原地陪她;過了一會兒,吳元洲再次因為中暑症狀被送上車,程秋筠和周定也雙腳發軟,游樂樂和儲博森攙着這兩人,才勉強前行……

接近日落西山時,半路落成了好幾批的人終于走到第一晚營地。

白天狀況慘烈,晚上又只剩了游樂樂和儲博森兩人,能勉強扛起搭建營地和做飯的主力工作。

有了中午那出練習,晚上兩人合作倒是神速,很快搭起兩個帳篷,把那四個各種問題的傷患同伴安置好。

儲博森在做熱食物的準備,游樂樂則拎着燒水壺,到越野車邊接飲用水。

胳膊突然被人從後面輕輕碰了下,她回頭,一板藥片從她手邊遞過來。

“怎麽給我這個啊?”她茫然看程亦行。

“你不是痛經嗎?”

“你怎麽知道的?!”

“一路上就你蜷得像只蝦,不是按着腰就是按着肚子,不是這個能是什麽?”程亦行只是瞥她一眼,覺得有點尴尬,又目視前方,避開和她對視,“吃兩粒止痛藥有那麽難嗎?”

游樂樂一時陷入語塞……

他怎麽什麽都注意到了?

這種事都能被他發現,該不會是他的前女友們,把他教得這麽懂的吧

酸不溜秋的滋味把她原地腌成了一顆檸檬精。

經期情緒發作,這番腦補叫她酸得莫名來了脾氣,用手推開那板藥片。

“不要,我不吃。”

“你犟什麽?帳篷裏那幾個還在躺屍,你難道指望他們今晚能照顧你?”程亦行正色起來,嚴肅告訴她,“這是野外,維持最佳狀态,就是不給整個團隊添麻煩。他們做不到我懶得說,但我對你的期望不是這水平。既然跟我說不想輸,就不要随便把自己置于被動,不管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明白嗎?”

游樂樂本來已經涼掉半截的心,眼下更冷了。

原來他只是看不慣,自己拖大家的後腿……

她接下那板藥片,冷淡說了聲“謝謝”,然而程亦行沒松手。

“你還要幹嗎?”游樂樂沒好氣地擡頭瞪他。

“是你幹嗎突然跟吃了炸藥一樣?”程亦行不解地打量她,或許是被她的反應意外到,再開口時,又變得有些人情味了,“這個藥不能空腹吃,找點什麽墊一下再吃。”

可惜遲來的人情味并沒成功打動游樂樂,她随口應了聲:“哦,知道了。”

等他離開,游樂樂望着這一板藥片,更加來氣了。

吃吃吃,吃屁哦,不吃!

她随手把藥塞進了外套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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