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九十四
九十四
捉住探到面前的手, 陸老爺子無奈的睜開眼喚了聲“丫頭”
于悅縮回探鼻息的手，朝他咧嘴笑“外公醒了啊”
一早上都探五回了能不醒麽。
對上她那擔憂的小眼神，老爺子輕嘆道“外公沒事, 只是血壓不穩而已, 睡睡就好了”
于悅應了聲, 卻在老爺子閉眼熟睡時又忍不住把手探過去。
當初公公在醫院裏就是這樣睡啊睡啊, 呼吸越來越淺，每天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看着老爺子不安穩又要醒來的架勢, 于悅吸吸泛酸的鼻頭, 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于欣到的還算早, 一來就瞧見于悅紅着眼眶從老爺子房裏出來，吓得她忙跑上前問“老爺子怎麽了”
“外公睡着了”
睡着了有什麽好哭的，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以為是顧司修情況不好，于欣關切道“顧司修身體怎麽樣, 是早上又不舒服了嗎”
于悅正要回話, 就看到陸寧沉着臉徑直走過她倆身側要往老爺子房裏去。
“外公睡了”于悅伸手将人攔住，恢複以往對他的那股氣焰, 皺眉道“醫生說不可以打擾他休息”
冷冷瞥了她一眼, 陸寧什麽都沒說, 轉身去大廳沙發上坐着靜候老爺子睡醒。
嗅了嗅這無聲的硝煙味，于悅小聲嘀咕“你倆這是要掰的節奏呀”
于欣沒吱聲，擡手看了眼時間問“什麽時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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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走”于悅說着拿起一旁的拎包跟她朝外走, 行到玄關處被人叫住，扭頭見自家那位從樓上下來忙小跑着迎上去。
“怎麽下來了”
為準備手術, 他現在每天早上輸液的劑量開始逐步減少，反應也沒那麽強烈了, 但還是要卧床多休息。
颔首朝她身側的于欣打了個招呼，顧司修蹙眉問“吃飽了嗎”
于悅點頭，“我和于欣出去一下，昨天跟你說過的”
“換個厚點的外套再出門”
現在就算有點早涼也不至于把薄外套給換了吧，中午那會兒可熱了。
想着溜出去要緊，于悅聽話的上樓換了稍微厚點的薄款外套。
等于悅的功夫，于欣站在樓梯旁同顧司修客套寒暄了幾句，當中的關心還是比較真切的，畢竟昨天一開始那通電話裏于悅的情緒很低落，想來他身體情況确實不大好。
她們出發後，顧司修朝大廳坐着的陸寧打招呼，“要不要再吃點早飯”
陸寧看都沒看他一眼，語氣不善道“這麽多人關心也沒見你氣色有多好”
“于悅惹你了？”顧司修挑眉問。
冷哼了聲陸寧沒搭話，表情瞧着仍不大痛快。
顧司修也沒再理他，去值守醫生那問了老爺子情況，不放心還是進去看了眼。
見他進去，陸寧起身也朝老爺子屋裏走去。
老爺子年紀大睡眠本來就不好，一早上被于悅擾了幾次，這會兒瞧見門神般的兩人，攢的那丁點睡意全都給散沒了。
上前去扶欲撐坐起來的老爺子，顧司修關切問“外公今天好點沒”
“睡個覺的事有什麽好不好的”老爺子說着朝站在後邊的陸寧看去，“你跟欣丫頭怎麽回事？”
陸寧抿着唇不吱聲，這模樣惹得老爺子揮手直接讓他出去待着，他沒應，就這麽跟個木樁似的杵在那。
老爺子那個火啊，扭頭瞧見給他遞水杯的外孫，遷怒道“你身體不好就好好待房裏休息，別總下來晃！”
說罷又朝他問“手術時間定了嗎”
顧司修點頭，就聽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朝他跟陸寧怒道“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被遷怒的顧某人見老爺子精神不錯還有力氣罵人，放下水杯準備先撤，結果又被老爺子逮住拿他做教材訓斥陸寧。
“悅丫頭天天圍着他打轉，你就不能好好學着點”
“想圍着他轉的豈止于悅一人”陸寧使氣性般回了句。
扭頭看向陸寧，顧司修蹙眉問“舅舅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寧沉着臉沒理他，倒是老爺子掀開被子下了床。
看着老爺子意思般拍了顧司修手臂問他是不是在外邊不老實了，陸寧心情更糟了，想也知道換作他老爺子肯定上來就是一腳。
“外公該問是不是舅舅不老實才惹得于欣不理他”
輕松踢開皮球，顧司修抱臂坐到一旁看熱鬧。
差不多十來分鐘，看夠了陸寧憋屈模樣的顧司修朝他們招呼聲就沒再繼續待着了。
于欣跟着導航提示将車開進小巷子裏，拐了幾個道還在往裏繞，皺眉掃了眼導航上的路線圖，朝副駕上的于悅問“地址沒錯吧”
半天沒回應，扭頭看去，就見那丫頭蜷着靠在車門上，臉上都沒什麽血色，吓得她忙尋了塊稍微寬敞點的地兒靠邊把車停下。
拉開副駕的門把人扶到後座上躺下，于欣叫了她幾聲見有回應，擔憂問“你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不用，來親戚了，捂一會兒就好”
于悅跟打不死的小強般慘白着臉閉眼睛哼哼着回話。
在路邊早餐攤買了袋熱豆漿給她捂在肚子上，于欣忍不住吐槽“讓你貪涼老吃冰的”
“錯了錯了，我知道錯了，別告訴顧司修啊”
大概緩過那陣不适，于悅的語氣稍微恢複些力氣。
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身上外套看了會兒，于欣突然笑了出來“顧太太，你認為顧先生為什麽要你換個厚點的外套呢”
縮在外套裏捂着的于悅聞言看向自己外套，而後驕傲的昂了昂下巴，“他是會幫我記日子的”
無視這波狗糧，于欣朝她好意提醒，“可能你貪涼偷吃冰的事他也知道”
“這個不會”于悅說得很是篤定，這段時間她悶在家裏沒機會出去吃冰飲都是下午趁着給那人炖湯羹時自己偷偷在廚房裏搗騰的，還得躲着吳媽，她可是顧司修忠實的擁護者，當然主要也是為他們好，所以才在飲食上盯梢。
于欣笑笑沒再說什麽，陪着于悅又緩了會兒才重新回到駕駛室。
“真的不用我來接你？”
到達陸敏和顧晔忱租住的小區後，于欣再三朝于悅問道。
“不用，一會兒我自己打車回去”
于欣點頭，囑咐她有事給自己打電話就開車回公司了。
仰頭看着沒有電梯的老小區，于悅準确瞄到六零二的窗戶，擡腿朝單元門走去，意識到自己空着手來，轉身欲去小區外邊水果攤買點水果，但是想到自己姨媽在身已經很虛弱了，肯定沒力氣再拎着水果爬六樓，于是她又轉回去繼續朝單元門走。
歇歇停停可算是爬到了六樓，沒找着門鈴的于悅決定省下敲門的力氣打電話給陸敏讓她來開門。
很快門開了，開門的卻不是陸敏。
“你…”于悅想問顧晔忱這個點怎麽會在家，她記得廖文源有說那個圈內朋友給顧晔忱接了個不錯的角色，按說就算還沒進組拍攝也該參加新演員培訓了，畢竟不是誰都有陳晟那樣的金牌經紀人。
“不用換鞋”
于悅聞言停了低頭找拖鞋的動作，跟着他走進靠陽臺的那間卧室。
房間空間不大，一米二的床旁邊擺了個小的簡易鋼絲床，瞧着應該是顧晔忱這大個子擠在上邊，這點從顧晔忱那憔悴面容上就能看出來。
拿一次性杯子給她倒了水，顧晔忱略顯局促的說道“家裏沒什麽能招待的”
“白開水挺好”
于悅說着接過水杯。
要是擱以前她肯定想不到眼高于頂的小少爺有一天會這麽客氣的招待她，人果然還是要經歷社會的毒打。
對于陸敏看到自己的态度，于悅有那麽一點點的隔應，就是明明能感覺到她不想看到自己，但她又刻意的強顏歡笑，這就讓于悅很不自在了。
顧晔忱借口買菜給她們留了空間，這讓獨處的兩人氣氛更尴尬了。
“二嬸，我今天…”
“天熱你先喝點水吧？”
陸敏打斷她的話，又殷勤的拿起遙控器把空調開開。
低頭看着手裏的涼開水，于悅意思下抿了口，她此刻只想扣緊外套捧着熱水暖手，偏偏那老舊空調裏的涼風絲絲朝她吹來。
這空調平時開的次數應該不多，吹來的涼風裏有股悶悶的味道。
“二嬸…”
“你不是喜歡吃烤鴨嗎，一會兒我讓阿忱去買，中午你就留下吃個便飯吧”
再次被打斷話的于悅放下手裏的水杯，走到陽臺背光而坐的身影前，輕撫了撫她肩膀，低嘆道“二嬸，你別緊張，我今天來就只跟你談談心”
陸敏擡頭看向她，眼神裏透着一絲無助，“我上次…其實我…你別…”
看着無與倫比的陸敏，于悅突然意識到陸敏是在害怕她提及上次的事，也在怕她提及顧靳峰吧。
“司修他…還好嗎”
想到她上次也是這樣問的，于悅不确定她接下來會不會又說出什麽讓自己氣憤的話，索性忽略這問話，朝她笑道“二嬸适應現在的生活嗎”
在不确定她到底什麽情況之前，于悅是不會輕易透露那人身體狀況的，萬一她耍無賴提無理的要求，不滿足就跑去蹦噠把人氣着怎麽辦。
“生活嘛，過得去就行”
這淡定語氣跟上次見面可不一樣，未免她跟顧晔忱對自己聯合下套，于悅心裏可提防着呢。
“外公很關心你們”
終于進入主題，陸敏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想想也是，如果老爺子當初對她關心多一點，也不至于着了顧靳峰的道，結果他老人家無情的跟她斷絕關系就搬去國外眼不見為淨，現在來跟她談關心，換作于悅也不會信的。
沒說那些來之前就備好的一堆大道理，于悅語氣平和的朝陸敏問“二嬸後悔過嗎”
靜靜望了她良久，陸敏身形輕顫的撇開頭。
見她這樣，于悅輕嘆道“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外公是不接受我的，但他現在卻很疼我，二嬸，人的觀念是會改變的”
“那司修呢”
話題莫名又扯到那人頭上，于悅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她沒權利替別人做決定，哪怕那個人是她丈夫。
說實話，于悅覺得不太可能。顧司修費這麽大勁掰倒顧家無非是因着當初在他父母事情上顧家人的态度，如果他父親還在的話可能也不會這麽難以釋懷，作為事件的主角，陸敏被顧司修冷眼對待了這麽多年，不被接受是正常的。
“如果再來一次，二嬸還會做同樣的選擇嗎”于悅朝她反問。
陸敏終于有所回應，卻是感慨般嘆息道“你跟司修感情好，體會不了那無盡黑夜裏的落寞”
這話于悅就不能茍同了，她一直好奇顧司修的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想過很多種，此刻從陸敏話裏聽來估摸着跟顧司修一樣性子淡。
長輩們怎麽樣于悅不予評價，可她記得顧司修談論父親時說過即便最後嗜酒成性，他也沒有傷過顧司修分毫，哪怕他不知道陸敏拿的那份檢測報告是動過手腳的，或者他是知道的，所以才會那樣失望…
自己當初同那人鬧別扭除卻誤會，心裏多少也有些埋怨他陪伴自己的時間太少，現在想想真是覺得慶幸，慶幸他沒有放開她的手，慶幸自己還有機會去感受的他心底那份溫暖。
垂眸望着腳邊自窗口透進來的陽光，于悅突然好想他，像是有感應般手機在這時響起，看着屏幕上閃動的來電提示，于悅覺得自己猶如小鹿亂撞般怦怦的心動。
“要我上來接你嗎”
接通後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于悅有種熱戀中的欣喜感。
“不用，我這就下來”
起身跟陸敏道別，沒有客氣的拒絕她送自己下樓。
出了單元門，看到車旁站立的那道身影，于悅幾乎小跑着朝他奔去，沒問他怎麽會過來，轉身朝站在樓梯口的陸敏揮手再見後就迫不及待把人拉進車裏然後樹袋熊般賴在他懷裏。
她今天跟陸敏聊的不是很多，也知道敲開一個人的心防沒那麽容易，所以她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萬萬沒有想到她老公這麽給力。
于悅隐約覺得顧司修不止來接她這麽簡單，哪怕他無視陸敏不作任何反應，可是只要他來了，對于悅而言都有種事半功倍的神助感。
“笑什麽”
“你怎麽這麽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