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白府內，白三公子一直不曾歸家，岳玲珑因和白珩的婚禮往後延期，被白府裏的人明着暗着看了不少笑話，索性閉門不出，将小竹軒裏的物件能砸得都砸光了，便是貼身丫鬟紫蘇也唯恐避之不及。
趙明幽依舊守在自己的院子裏，偶爾會坐在窗前發呆，更多的時候是拿着一條軟鞭在後院練習鞭法。她心中別無他念，只有一點不解，為何信已經送去了王城，而王兄卻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一封回信都沒有。
當然，她送去的信已經落入了秦慕華的手中。他的指尖騰起一團明黃的火焰，白紙黑字立刻在這火焰之中化為灰燼。
“如今岳玲珑已經不足為懼，可是沒有了岳玲珑，以後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岳玲珑，有沒有什麽法子令白珩一下子就愛上嘉宜公主，并且至死不渝呢？”林朝雪倚在窗臺之上，無聊的用手撥弄着花草。
“我說丫頭啊，你這要求未免太高了，愛上不愛之人本就是一件難事，更何況還要至死不渝，這人世間能有多少次至死不渝。”古之軒道。
“可是古大叔您不是心心念念的想着溫靈素兩百年嗎？古大叔，您說說，您為什麽那麽喜歡溫靈素？”
“這……”古之軒愣了一下，似乎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件事，他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喜歡就是喜歡上了，就好像這世間有那麽一個人，她的眉眼，她的聲音，她的一舉一動，恰到好處的符合了我所有的喜好，就好像，命中注定，她就是我遺失在這世間的另一半。”
林朝雪聽得滿臉茫然：“不太懂。”
“他說的是一見鐘情，之後便至死不渝了。”秦慕華道。
“那師父呢？師父會因為什麽原因喜歡一個女人？”林朝雪趁機問道。她問的很單純，目的也很單純。她只是想參考一下，有什麽法子能令白珩愛上趙明幽。
秦慕華呆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在驚訝她怎麽會問他這樣的問題，又似是別有深意。
林朝雪大概意識到自己問了秦慕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古之軒見二人之間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連忙道：“小阿雪啊，別問你師父了，他就是根木頭，哪裏懂得這些情情愛愛。我看吶，那白珩對趙明幽也并非全無愛意，只是他自己被岳玲珑迷了眼睛，怕是沒發現罷了。你想想啊，岳玲珑平時多聰明的性子，被你下了靈幻香之後，什麽話都說了出來，像什麽‘你心裏既然有她，不如去找她’，可見，岳玲珑早就發現了，那白珩并非對嘉宜公主無情。”
“說的在理。”林朝雪想了想，慎重的點了點頭，“也許他們之間只是缺了一個機會，當初，白珩接近趙明幽本就是帶着目的而來，自然會懷有偏見，我們不如制造一個機會，令他看清楚了趙明幽的真性情，也令他自己看清自己的內心。”
“我同意小阿雪的觀點。”古之軒舉雙手贊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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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寬闊筆直的大道之上，一名黑衣男子馳馬而來，揚起一路輕塵，他的目的地是青烏城外的十裏桃林。
桃花飛舞，琴聲悠揚。那黑衣男子在桃林外放慢了速度，循着琴聲而去，不多時便看見一排排屋舍。
屋舍外連着一座小竹橋，竹橋的盡頭蓋着一座亭子，亭內坐着一道白影，正悠然撫琴，彈着的是當日秦慕華為幽姬彈的那首曲子。
林朝雪轉頭看秦慕華，秦慕華道：“那亭子裏的是白珩，黑衣男子是蕭家侍衛，他急匆匆的來尋白珩，怕是蕭家有什麽大變故。”
話音剛落，那黑衣男子已經走入了亭子裏，對着白珩單膝跪下，陳述了此行的目的。
原來蕭家發生了內鬥，白珩的好友，蕭家的二公子危在旦夕，請求支援。
白珩立即站了起來，扶起男子，沉聲道：“你別着急，我這就去調動人馬幫他，你先回去給你主子回話，叫他安心。”
黑衣男子離開之後，白珩用暗號聯系上了心腹，帶着十幾名死士，急匆匆的往淩華谷蕭家趕去。
為了節省時間，他們放棄了官道，改走捷徑，這捷徑，說起來，不過是山道而已。翻過這座山，便是淩華谷。
白珩帶着手下入了山，林朝雪他們也跟着入了山。她憂心忡忡的說道：“不能讓白珩去幫蕭家，若非蕭家，趙家怎會被人推下天子的位置。”
“我有一個主意，你們不如聽聽。”古之軒開口道。
“古大叔你說。”林朝雪颔首。
古之軒壓低了聲音，将自己的想法與林朝雪和秦慕華師徒二人一一道來，林朝雪沒有任何意見，秦慕華雖然蹙了蹙眉頭，卻沒有反對。
入夜之後，明月蒙上了一層流雲。古之軒對着山林施了一道咒術，白珩的手下便俱被困在了迷障之中。白珩好不容易走出迷障，卻又從地底長出無數根青藤，那青藤纏上他的四肢。起初他還能拔劍将它們一一斬斷，後來那青藤越長越多，鋪天蓋地，嚴嚴實實的将他整個人都困在了地底。
林朝雪不知道這是什麽功夫，只依稀記得幽姬似乎也從用過這個法術。古之軒撓了撓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這是我從靈素那裏偷學來的，她雖将我困在了鏡子裏，卻不知道這一百年來我一直都在瞧着她。”
林朝雪心中暗嘆，其實這古之軒才是鬼才，這麽高深的法術居然看一看就學會了，如果他沒有為情所困，只怕如今已經和師父并駕齊驅。
古之軒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将白珩困住之後，他對林朝雪和秦慕華二人說道：“現在只要派人去告訴趙明幽，等待趙明幽來救白珩即可。”
“那麽，派誰去？”林朝雪問。
古之軒想了想，回到迷障之中，過了一會兒，只見他拽着一人從迷障中走了出來。那人睜着眼睛，一張臉上表情恍恍惚惚，顯然是被魇住了。
古之軒将自己的指尖咬破，滴了一滴血在那人眉心，之後低聲對他說：“去，告訴嘉宜公主，你家白三公子有難。”
那人木頭似的點了點頭，踏着月色頭也不回的走了。
“接下來就是蕭家了。”古之軒喃喃道，忽然笑了一笑，那笑容之中摻了點邪氣，令林朝雪想起了一個人——修羅谷的少年谷主祁言。
“老小子，你和阿雪便在此地等着趙明幽來便是，我去蕭家了，至于我要用的手段，怕是你也瞧不慣，你就別管了。”末了，他又自顧自的添了一句，“這鏡內所有的人，終究是幻象而已，便是真的，與我又有何幹。”
等到古之軒走後，林朝雪悄聲對秦慕華說道：“師父，古大叔他似乎并非正派中人。”
“他的父親是陰月教的護法。”
林朝雪張大了眼睛。
秦慕華又道：“他父母雙亡之後，就主動脫離了陰月教，那時他才十五歲。”
“原來是這樣。”林朝雪嘆道。
明月夜，山林之中一片寂靜，偶爾會響起幾聲野獸的吼聲，但因古之軒設了迷障，并沒有見到野獸的蹤影。
林朝雪和秦慕華并肩坐在一處樹幹之上，看着底下被青藤困住的白珩，皺眉道：“青烏城距離此地的路程，最快也要一天，趙明幽今夜怕是不會來了。”
“未必。”秦慕華搖搖頭，“你太小看她了，況且，被困的不是別人，是白珩。”
“我以為她早對白珩死心了。”
“她若真的死心，早該離開白家了。”
“不懂。”林朝雪喃喃了一句，打了個呵欠。
秦慕華轉頭看着她，低聲道：“累了就先睡一會兒。”
“我不累。”她搖搖頭，勉強打起精神，盯着下方。
時間一點點流逝，月光也變得越來越暗，林朝雪腦袋一下又一下的點着，就在她幾乎快要睡着之時，林子裏有了動靜。
她打了個激靈，立時便清醒了過來，擡頭望向地面，觸目所及一片黑漆漆，什麽也瞧不見，然而卻聽得秦慕華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道：“嘉宜公主來了。”
她聚精會神的觀察着前方，過了一會兒，暗夜之中，果然閃過一道人影。那人影跑得飛快，在崎岖的山路之間居然如履平地。
林朝雪聽見了劇烈的喘息聲，是來自趙明幽的，她捂着肚子，大聲呼喊着白珩的名字，接着，她的動作猛地停頓下來。
她注意到了滿地的青藤，以及青藤扭結在一起的古怪造型。她撲到青藤織成的牢籠外邊，大喊道：“白珩，是你，對不對？”
并沒有人回應她。
她滿面蒼白的觀察着這滿地的青藤，忽然發現青藤之下的一角白衣，不禁震了一震，似是忍了很久，忽然哭出聲來：“白珩，我就知道是你，你不會有事的，我來救你。”
她“锵”的一聲拔出随身帶來的佩劍，一劍劈向了青藤，那青藤本來很稀松平常，被這一劈，倒像是忽然被驚醒的怒獸一般，每一下都帶着勁風，朝着趙明幽揮去。
林朝雪心中一緊，看着趙明幽飛身而起，躲過這一擊，然而這藤條實在太多了，宛如觸手一般，每一條都仿佛擁有自己的意識。它們成千上萬的編織在一起，織成最密不透風的牢籠，将趙明幽困在其中。
趙明幽在藤條之中急速穿梭，過了一會兒，林朝雪看見她從上下揮動的藤條中飛了出來，懷中還抱了一人，正是已經脫力的白珩。
白珩被困在地下的這幾個時辰着實有些凄慘，不僅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傷口，臉上也有幾處劃痕，嘴唇泛着死人一般的慘白。若不是胸膛還有輕微的起伏，林朝雪幾乎要以為他被古之軒給整死了。
趙明幽忽然被其中一條藤條擊中，砰的一下，懷中白珩滾落了出去。
“夫君！”她急忙飛身而下，看見白珩猛地睜開眼睛，她松了一口氣，卻聽見白珩疾呼道：“小心身後！”
趙明幽回頭，只來得及看到黑影一閃而逝，接着尖銳的疼痛從肩膀處傳來，藤條穿過了她的肩膀，将她狠狠的釘在了地上。她的喉中湧起一股鹹澀的味道，鼻端都是血腥的氣息，就連眼前都蒙着一層血霧。
她只來得及看到白珩驚懼的眉眼，便徹底昏了過去。
“這下玩大了！”林朝雪猛地站起身來。
“別去。”秦慕華伸手制止她，“古之軒有分寸的，你看他們。”
林朝雪轉頭，看見白珩瘋狂的撲過去，将趙明幽抱在懷裏，全身真氣暴漲，一下子便震碎了所有藤條。
夜色濃如潑墨，風聲隐隐，他抱着她，蒼茫的眼神深處滿是痛苦之色，發出如野獸嘶吼般的聲音：“明幽——”
林朝雪還真是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白珩，如果趙明幽見了，怕是死也無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