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門之隔

第14章 一門之隔

進入花店後,哈薩嘴角的笑意徹底怪異,甚至有些扭曲。

他從懷裏摸出一枚形似蠶繭的東西。

正如之前,放入那些平民家庭一樣,他會将這枚幻夢之繭,放置在這間花店某個隐秘角落裏,等待其孵化。

在一定範圍內,接觸幻夢之繭的人,都會成為幻夢之繭孕育幻夢之蝶的溫床。

特定的位置,放置足夠數量的幻夢之繭,構建出幻夢之網。

他們的神——幻夢蝶神,将在一次次孕育幻夢之蝶的頻率中,被呼喚而醒。

等到幻夢蝶神蘇醒之後,整座城市都會陷入無盡的幻夢世界。

而他們幻夢神教的信徒,會在蝶神的領導下,徹底掌控這座資源豐饒的城市。

“讓我看看,放在哪裏比較好,難得碰上如此好的地點,之前居然沒有發現……”哈薩老神父話語中含着癫狂的興奮。

他環視一圈,最終鎖定陰暗角落裏,一盆高大的盆栽。

哈薩老神父握着幻夢之繭,靠近而去。

幻夢之繭在橘黃溫暖的花店內,散發出泠泠綠光,如同一捧夏日夜晚的螢火。

就算花店的兩位苦主,這時突然闖入進來,哈薩老神父也有合理的借口解釋。

這是驅魔的步驟之一。

于角落枝繁葉茂的盆栽,放置好幻夢之繭,哈薩老神父露出滿意的微笑,如之前一樣順利。

他拍拍手,拍落手上沾染的泥土,打算轉身離開。

哈薩老神父轉身瞬間,無意瞥見的餘光裏,似乎有一張長滿粘液的怪嘴,一閃而過。

“什麽東西?!”

哈啥老神父心頭一驚,猛地轉頭看去,剛才疑似出現粘液大嘴的地方,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在他的靈感中,那裏沒有任何隐秘氣息波動,恍若之前瞥見的粘液大嘴,只是他一時的錯覺。

哈薩老神父眉頭皺起,随後又放緩,露出一絲微笑:“這店裏也許真的有什麽東西,不過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淪為孕育幻夢之蝶溫床的她們,将吞噬惡靈。她們的訴求會在今後達到,我也沒有失信嘛。”

哈薩老神父昂首闊步,自信走出花店。

花店外溫暖的夕陽,透過花店的大門,投撒到他身上。

逆光而出的哈薩老神父,氣息一度變得神聖而威嚴,恍若明亮的光輝簇擁于他一身。

只是在他夕陽投落出的影子裏,裂出一道怪異的縫隙,像是他的影子被什麽撕裂一般。

那道怪異的縫隙,看起來又仿佛是一張裂開的大嘴,說不出的邪異和恐怖。

對此一無所知的哈薩老神父,笑容和藹而慈祥,如一位睿智的賢者。

“兩位虔誠的信徒,光輝之下污穢已散,光輝将一直指引我們方向。”

在普通人眼中,展露出一點神聖的微光,會讓普通人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森月莎也不知道這位老神父,到底有沒有處理幫她們處理幹淨店裏的髒東西。

看對方胸有成竹,非常自信的樣子,應該沒有騙她們。

況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光輝教堂還在噴泉廣場。

森月莎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效仿哈薩老神父的動作,于胸前比劃出光輝教會的教禮。

“光輝之下,污穢盡散,麻煩您了,哈薩神父。”

哈薩老神父剛離開的後腳,一陣咕滋咕滋的聲音響起。

森月莎和西維娅對視一眼。

森月莎輕笑出聲,而西維娅則是小臉緋紅。

“這個點,的确該吃飯了。西維娅,晚上我們吃蓋澆香魚飯吧……”

“真是的,森小姐決定就好……”

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夕陽映照下,拉得格外長,挨近到一塊兒。

但在距離她們十幾米的巷道裏,哈薩老神父瞳孔急劇收縮擴散,仿若看見什麽極為恐怖之物。

在見到那恐怖之物的瞬間,他的理智瞬息崩潰,只剩下湮滅一切的扭曲和瘋狂。

至于他的屍體,也由一張沾滿黑色粘液的大嘴整個吞下。

過幾秒,大嘴打了個嗝兒。

一本散發不詳氣息,濕漉漉的書本掉落。

一根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觸手,半卷着書,嫌棄擦了擦書封面上黏噠噠的口水。

它随意将其塞進店內的書櫥,消失不見。

昏暗潮濕的巷道裏,恢複靜悄悄一片,沒有任何痕跡殘留。

唯有那湧動在異空間中的恐怖和黑暗,證明這裏曾有不可名狀之物來過。

噴泉廣場,光輝大教堂。

“哈薩神父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修女暗自松了一口氣,小心謹慎退出大殿。

直到遠離那所威嚴的大殿,修女才放下心來,默默祈念。

“真不知道哈薩神父做了什麽事,居然引起審判所的審判騎士下來查探,希望他不要有事,不然我也會受到牽連。”

“光輝啊,您虔誠的信徒在此祈禱,尋求您的庇佑。”

最後一絲光亮消失,維格爾城陷入灰蒙蒙的昏暗和潮濕之中。

細密的雨水沿着窗玻璃,汩汩滴落,留下道道滑膩蜿蜒的痕跡。

窗內映照的橘黃燈光,靜谧溫暖。

享用完晚餐的森月莎,和平日一樣,端一杯紅茶,擱置到桌上,等待放涼。

她哼着歌,在書桌上的小型書架裏,抽取出一本不厚的書。

書的封面硬黑而厚,邊角印刻有華麗而精致的花紋與字符,看起來像是一本典藏版的精裝書籍。

森月莎打開書,一段段長短不一的文字,配上怪誕陰暗的插圖,展現在眼前。

誰能想到,這本書其實是一本恐怖小說,由森月莎親筆撰寫。

是目前市面上,最為暢銷的恐怖小說之一。

“說起來,距離聯系麋鹿小姐已經有一個月,她怎麽也該收到我的問候信了吧?”

“按照她平時的習慣,近期應該會給我回信,但最近居然沒有收到她的信件。”

“唔,難道她最近有事忙不過來,連信件都無法回複麽……再給她寫一封吧,希望她一切安好。”

“畢竟木木木的小說和麋鹿小姐的插圖,才是絕配。”

森月莎暗自思量,合上《暗夜之月》,從旁抽出一疊雪白的信紙,打算給自己的插畫搭檔麋鹿小姐,寫一封新的信。

“木木木”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筆名之一。

麋鹿小姐則是畫技精湛,能畫出各種怪誕離奇畫風的插畫師。

她和麋鹿小姐雖沒有在現實見過面,但兩人頗有一種心心相惜的筆友感。

鋼筆筆尖于雪白的信紙上落下。

“親愛的麋鹿小姐,最近過得好嗎,一直未曾收到你的回信,我很是擔憂……”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森月莎的提筆。

屋裏只有她和西維娅,此刻敲門的人,無疑是西維娅。

森月莎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還是擱下鋼筆,起身去開門。

平時這個點,西維娅都睡覺了,不會來打擾她,可能有要緊的事情吧。

“西維娅,什麽事?”

森月莎打開房門,神色疑惑。

只見西維娅穿着睡裙,抱着柔軟白枕,鼻尖微紅,翡翠般的眸子裏閃着些許晶瑩,正可憐巴巴望着她。

“那個,森小姐,今晚……今晚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睡麽?”

她的眸子緊緊盯着森月莎,柔軟潔白的睡枕,因太過用力,而擠進她的懷裏。

森月莎略略挑眉,說實話,她不太喜歡和人一起睡。

卧室屬于私密且個人的空間。

她微微一笑,讓開身體:“先進來說話吧,西維娅是發生了什麽嗎?”

聽到這話,西維娅一喜,略顯激動,五指插入柔軟的睡枕裏,深深呼了口氣。

似乎那些暗藏在深夜的恐怖和詭異,在背後随之遠去,不見了窺視。

不過她知道,森小姐并沒有答應她,只是讓她進入房間談事而已。

初進門,屬于卧室主人的氣息,撲面而來,整個房間都透着溫暖安心的味道。

“不用拘謹,直接坐床邊,西維娅。”

森月莎随意坐在床頭,雙腿交疊,一雙大長腿白皙漂亮,非常惹眼,是平時見不到的風景。

她表情柔和,指了指桌上溫熱的紅茶。

“在講述之前,要來杯紅茶麽?”

西維娅到底還是沒有坐下,抱着白枕,輕輕搖頭:“不用了,森小姐,謝謝。”

“好吧,那麽說說你的事情。”

“那個,呃……就是……”

在那雙緋紅的瞳孔注視下,西維娅被恐懼激起的沖動,逐漸褪去,一股難以啓口的羞恥和丢臉,湧了上來。

“嗯?有什麽事情,西維娅可以大膽說。”

森月莎微笑,紅瞳裏滿含鼓勵和溫柔。

“其實,其實是,我還有點害怕,不敢一個人睡。”

西維娅結結巴巴說了是真相,又不完全是真相的話。

說着說着,她腦袋一點點垂下。

柔軟的金發落下,遮住她滾燙發紅的臉頰。

嗚嗚嗚,在森小姐眼裏,她一定很丢臉!

“今天光輝教會的神父,已經驅除店裏的惡靈,眼球和觸手不會再出現。”

埋着頭的西維娅,看不到森月莎此刻的表情。

森月莎的語氣依舊溫和且有耐心,但西維娅已經聽出對方拒絕的意味。

她猛地擡起頭,深吸一口氣,看向森月莎,誠懇道:“抱歉,森小姐,我會努力克服對黑暗的恐懼,打擾你了。”

森月莎困惑眨了眨紅瞳,不明白西維娅突然轉變的情緒。

西維娅能夠自己戰勝恐懼,再好不過了。

小孩子見鬼後怕黑,也能理解。

“那西維娅加油哦。”森月莎握拳,做出打氣的動作。

西維娅盡管不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還是學着握拳:“嗯!我會的,森小姐!”

西維娅抱着枕頭,吧嗒吧嗒,離開森月莎的房間。

合上門,森月莎莞爾一笑,頗感奇怪,但也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繼續回到書桌前,提起鋼筆,給遠在他方的筆友麋鹿小姐寫信。

“……期待麋鹿你的新插畫……說起來,最近我這邊收留一個可愛的孩子,她叫西維娅,是個嬌俏的金發少女,和你的發色似乎差不多,唔,是個很有趣又很膽小的孩子……”

筆尖沙沙寫着,紅茶的鮮純的香和筆墨的香,萦繞在空中,恬淡而清雅。

然而,一門之隔的屋外,一抹孤影抱着柔軟的睡枕靠在門邊,臉色格外痛苦,慘白得可怕。

客廳裏橘色的吊燈,在此刻格外刺眼,似乎吊燈的光線都在扭曲變形。

一陣陣模糊不清的瘋狂呓語,回蕩在西維娅的耳邊。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扇高大聳然,又極近狹窄昏暗的小窗。

意識一點點逐漸遠去,壓抑到厚重的窒息,如同不斷湧動的黑色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淹沒她這個不斷呼救的人。

只有靠近這扇冰涼堅硬的門,那種詭異扭曲的呓語,才會減輕許多。

也許,這就是森小姐帶來的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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