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印章

印章

午間正休息,龍龍突然舉着手機嗷嗷亂叫:“快看,凝姐紅了!”一堆人頭湊了過去,各自啧啧稱嘆。

手機裏傳出來的正是南見凝之前跟那個直播小哥一起合作的《起風了》。

“凝姐真是好穩!”

“凝姐這可以出道啊,她不怕關濾鏡!”

“是嗎?”南見凝從人堆後面探頭一問,一隊人繼續伸大拇指:“真的,凝姐。光斯傳媒要簽藝人,你這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啊,我們做你的團隊!”

南見凝一巴掌拍走一個:“行,等我紅了,自掏腰包給你們發工資!”

龍龍把手機伸到她眼前:“看,凝姐,斯雲視頻的熱門推薦!我說你是怎麽認識小伍哥的,他可是個大網紅!瞧你唱歌的時候,小伍哥都眼睛放光,他肯定喜歡你。”

“龍龍。”

“嗯?”

“最近你是不是太閑了?”

“沒有啊,我都要忙死啦,倉庫那邊的網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直播的時候總掉線,我都要急死了呢,我都打算把移動的師傅給扣那兒了。”

南見凝一把關了龍龍的手機:“那你不忙的話,去十七樓一趟,讓曾總監和你卿哥看看這個視頻呗?然後跟他們說小伍哥喜歡我。”

龍龍立馬抱着手機竄了,他有幾條命敢去那倆人那兒說?

長眼的人都看出來了,曾總監好像對她有意呢。

視頻的熱度的确很高,南見凝萬萬沒想到那天請她唱歌的居然是個網紅。趙正德也沒料到南見凝居然還有這個能耐,之前籌謀已久的計劃是時候揭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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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見凝,鋒芒過盛的代價,不知道你擔不擔得住。

趙正德一邊暗笑,一邊在微信通訊錄裏調出一個人來發信息:親愛的,我們可以動手了。

【曉看天色:別急,樣書都還沒出來呢。】

趙正德很有耐心地哄對方:你可以提前做着,免得到時候太勞累,我會心疼的呀。

【曉看天色:放心啦,我會做好的。】

陰雲連天,真是多雨的秋,又下雨了。

上頭催命似地催她,南見凝卻在這當口上又打回一套歷史科普的稿子,負責這套書的編輯叫王浩,夾在作者和南見凝之間險些把自己逼成了一只耗子。

王浩翻看着南見凝标注出來的插圖眉眼直突突:“凝姐,這有什麽問題?”恕他眼拙,他真沒看出來哪裏不妥。

南見凝把一張紙推過去,上面是她邊看稿邊手寫下來的修改意見,大意就是所有插圖裏凡是中國人的形象,必須是黑頭發,黑眼睛,棕黑色也可以,但不能是五顏六色的頭發和眼睛,必須五官端正!

另外,女性形象不許出現超短裙,明顯西化的公主裙,吊帶衫,紋身等。還有,插圖中人物的衣服上不許出現英文單詞,哪怕這些單詞沒有歧義。

這配圖裏的人物身上出現了很明顯的星條旗元素,甚至還有畫反了的萬字紋,誰知道這畫手是無心的還是有意的?

王浩也是服了:“老大,現在是多元化世界,審美也是多元化的,這叫什麽問題?”這和沒事兒找事兒有啥區別?

南見凝面色嚴肅起來,王浩不由自主地坐正身子,只聽她道:“我們不是單純的受衆,我們是出版人,你必須記住,大衆的接受度不等于我們的尺度。”

她拿着筆敲敲那幾幅有問題的插圖:“不要去挑戰讀者的底線!我們出版人要把夾帶私貨這種風險扼殺在搖籃裏。插圖這種事,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微不足道。”

王浩點點頭,心裏哭爹喊娘起來,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哇。

南見凝看了一眼王浩,又沉聲道:“浩子,提醒下作者,不要再和這個畫手合作。”

王浩點點頭,心道我管他還合不合作呢,反正這都是我最後一票了。

南見凝的人生信條很簡單,做一件事就要盡全力去做好。出版事業部要關張了,但只要這些書稿還從她手上過,她就一定會以品質為上,秦域看她不順眼也好,趙正德說她故意拖延也罷,她只要在這主編的位置上坐一天,就不會馬馬虎虎地過。

誰料曾澈也來擠兌她,看來是秦域又給他施壓了吧。

這人明顯心情不好,也不管辦公區裏的人能不能聽見,進了她辦公室就質問起來:“見凝,別拿質量把關做借口,你不就是不甘心出版部被砍,故意在這兒拖延麽?”

南見凝把鍵盤往前一推,雙手抱臂靠在椅子上:“曾澈,你什麽意思?”

曾澈情緒糟糕得很:“見凝,你不會真以為你還是什麽嫡系出身吧?這些年光斯傳媒在發展過程中砍掉的項目不計其數,憑什麽就不能砍出版事業部?不是賺錢不賺錢的道理,是你這支分叉擋了主幹。”

她突然笑了,彎彎的眼睛慢慢回落,逐漸變成一泓清冷的月,似銀鈎一般閃着寒光:“你說出版事業部是分叉?”

曾澈自知失言,但絲毫不将此放在心上:“你要放在三五年前來說的話,出版事業部的确是光斯的根。但今時不同往日,光斯自己的根基壯大了,出版事業部只能算作一捧老娘土。”

南見凝聽出他的急躁,也懂他夾在中間的為難,語氣也軟了下來:“我懂,可有可無,那就是不需要。曾澈,我知道你督辦裁撤的事情壓力很大。我不是沒有大局意識,我也不想參與什麽內鬥,我只是想給去蕪文化一個善終。”

“見凝,現在這種年代,你就不要求什麽理想了。過剛易折的道理你比誰都懂,但你就是不肯服軟,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少手段,你承受不住的,我想知道為什麽?理想那麽重要嗎?”曾澈憋着一肚子的氣,卻又不舍得毫無忌憚地對着她撒。

南見凝依舊淡定,仿佛不會生氣:“阿澈,我不是追求什麽理想。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現在的人生信條是不留遺憾。你可以笑我天真,但不可以和他們一起逼迫于我,更不能害我,這是我們之間最後的底線。”

曾澈嘆了口氣,徐徐說道:“此事絕無逆轉可能,我盡力争取了,規劃方案已經定了下來,十八層改為集團展覽區,出版事業部的所有成果都會在這裏完整地保留下來,這是光斯傳媒的勳章,他們也不舍得丢掉。”

南見凝不置可否地笑笑,比起當作垃圾一股腦掃出去來說,這個結局也算可以了。

曾澈也有些低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為了給文藝經紀事業部騰地方,這次砍掉了八個已經起勢的小項目,特別是汽車資訊、美顏拍照和辦公套件這三個,人氣确實很高,也很有潛力。但是,光斯的風向變了,從前是老方掌舵,他總是在不斷地拓寬業務廣度,這是老企業人的通病,什麽都想去攻克一下;如今是秦董當家,他要深耕文娛,所以這一切只是個開端。”

南見凝點頭示意自己能理解:“所以,我就是你們的第一刀,是嗎?”

曾澈眼角微微泛紅,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凝凝,你別這樣。我不過是在工作,不是針對你。”

她太知道曾澈是什麽樣的人了,但她相信他的本色沒有變,那就這樣吧。

*

28號衡卿生日,三個人早早趕回家,南見凝和曾澈鑽進廚房裏做了幾個菜,衡卿這個壽星開心地和家人通電話。

廚房裏忙活的兩個人聽着他一會兒一個媽一會兒一個爸叫得開心,心裏莫名泛酸,人家是真正有家的人啊,他們倆才是真可憐。

屋裏燭光溫馨,三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歡快的笑容,連日來的陰郁一掃而光,南見凝真希望這一刻可以長長久久。

目光所及,但見衡卿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仿佛她才是今天的小壽星,她從那燭光映襯着的眸色中看出一點羨慕、一點期待、一點熱切,正不知如何回應他時,曾澈開了燈,暖黃氤氲中的暧昧瞬間消散。

曾澈的禮物是一只手表,南見凝的禮物……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

衡卿拿起那通體漆黑的小盒子看了半天,取開卡扣,入眼一枚瑩潤精巧的百合花印章,綠白漸變的石料,頂部是潔白的一簇百合花,下半截漸變綠正好刻莖枝,上面還綴着手編的一條繩子,以及一個紅色水晶墜子:“凝凝,這是你給我定制的?”

曾澈眼裏都快噴火了,突然意識到她手上纏着創可貼怕不是削蘋果削到的,而是為衡卿刻章的時候被那刻刀鏟破的。

“不是她定制的,是她親手為你刻的。”

這真是出乎衡卿的意料,巨大的驚喜瞬間将他沖得飄飄然,他立刻珍視不已地将印章放到盒子裏小心翼翼地蓋上:“凝凝,謝謝你。你什麽時候生日?我一定會回你一個更好的禮物。”

他滿心歡喜,因為她送了一束有他專屬名字的,永不凋落的,百合。

她親手刻的,百年好合,多麽美好的寓意。

然而,南見凝和曾澈的神色突然頓住,反正氣氛突然就不好了。

她哈哈兩句:“等到的時候再告訴你。”

這話說完後,南見凝起身收拾桌子,洗洗涮涮半天後換了衣服出門散步消食,并拒絕他們一起跟着。

衡卿只覺得南見凝似乎不太願意提起生日這個話題,而那邊曾澈的臉色也漸漸地暗了下來。

“凝凝什麽時候生日?”衡卿拿出手機,等着曾澈一說出來就立馬做個日程。

曾澈起身去書架上一個隔開的格子裏取出了一瓶酒,倒了兩杯,推過來一杯:“凝凝不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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