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沒完
沒完
鏡頭一直開着,南見凝一刻不停地撕着書,一邊嚴肅地看向鏡頭:“我們其實可以直接去粉碎這批書,但是,我決定親手撕掉。這件事情對一個出版人來說,是一個恥辱。盡管抄襲的人不是我,但我知道,我有不足之處……”
南見凝一邊撕書,偶爾絮叨兩句,新書紙張鋒利,很快便将她的手割得到處都是血口子。龍龍和另外兩個編輯也一起蹲在廢紙堆裏撕着,仿佛撕碎了一片片過去的陰雲。
衡卿和曾澈趕到倉庫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幾個人撕書撕得胳膊都顫個不停,但仍一刻不停地撕着,甚至上腳踩着撕,用牙咬着撕。
衡卿二話不說一屁股坐到了一沓書上,一言不發地加入撕書隊伍。
南見凝動了動發僵的腰,伸手摁住衡卿:“這件事情跟你無關,你別摻合進來。”
衡卿也不管鏡頭還在錄影:“昨天你一夜沒睡,就是在忙這個事情嗎?”
旁邊的兩個編輯驚訝地睜圓了眼睛,天哪,他們聽到什麽了?衡卿好像和南主編住在一起?轉眼一看龍龍,呵,這小子正裝鴕鳥呢,看來他早就知道。
南見凝手上撕書動作不停:“是,我昨天連夜寫好了十幾版回應文案。還做好了應對的策略,不論這個問題如何解決,這批書肯定是不能賣了。抄襲的書,賣廢紙都不配,只能進垃圾回收站。”
其實她還連夜找了幫手,一旦這個事情要撕開了說的話,她必須搶占先機,所以要提早做好準備。但她不想讓衡卿知道,畢竟這是她自己的麻煩。
曾澈猶豫了一會兒,也過來加入撕書隊伍。
龍龍默默地挪了挪屁股,離這三個人遠一些吧,總瞧着他們不太對勁兒的樣子。
曾澈過去暫停了錄影,說話也不避着人:“孟慶曉做這本書,是趙正德的授意。”
南見凝喘了口氣:“小孟其實是個很勤勉的女孩子,趙正德給了她什麽好處?”
曾澈手下利索地撕着書:“你大概猜不到,孟慶曉早就是趙正德的地下女友了。他們在去年年會的時候勾搭上的,趙正德本來就是居心不良,不過是多睡一個女人而已,他也不吃虧。”
南見凝搖搖頭:“老伎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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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影重新打開,一直錄到滿地書都被撕光,南見凝站在碎紙堆裏對着鏡頭告了個別:“說聲再見很難,說出來這兩個字後,我心裏特別難受。因為這次說完告別以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親愛的讀者朋友們,謝謝你們這些年來對去蕪文化的支持……”
南見凝伸出髒兮兮的手擡起眼鏡擦了擦奪眶而出的眼淚,喉嚨裏依然哽咽不已:“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去蕪文化被裁撤了,就像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走丢了一樣。我很喜歡做書,從念大學接觸這個職業,到現在我二十八歲,我沒做過別的工作。我十幾年的人生都是在字山字海裏走過來的,他們誣陷我所有的成績都是名不副實,我不同意、不接受、不和解。”
“……也沒什麽多說的了,各位,再見。”
因為有曾澈和衡卿在場,兩位營銷編輯有些尴尬,南見凝關掉錄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去水龍頭邊洗過手後拿起手機給人發了紅包:“辛苦你們了,回頭把這裏清理一下。另外——”
南見凝伸手挽住衡卿的手臂,眉眼彎彎一笑:“這是我的男朋友,衡卿。”
兩個營銷編輯再次張圓了嘴,這就認了?
誰知衡卿伸臂一把攬住了南見凝的肩膀,很是少見地提起嘴角笑了笑:“男朋友已經過時了,現在我是她的未婚夫。”雖然他老媽替他求了婚而且南見凝還沒答應,但她妥妥是跑不了的!
這回連曾澈都神色有變,龍龍呆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瘋狂地證明自己沒在夢裏。
不知道秦培華怎麽帶的話,反正沒人再提出版抄襲書這回事兒,但南見凝還是事無巨細地把一切資料都備好了,如果趙正德和宋思賢還不死心的話,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撕書是個力氣活兒,但也是個髒活兒,渾身都是灰塵,一回家南見凝就一股腦兒把洗衣機給塞了個滿坑滿谷。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南見凝在廚房洗碗,衡卿在客廳裏拖地,一陣“咣咣咣”瘋狂砸牆的聲音響了起來。
南見凝無聲地罵了句優美的中國話,擦擦手一屁股坐到了正在瘋狂亂蹦的洗衣機上。
衡卿直接呆了,這洗衣機是什麽情況?但此刻身體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他扔了拖把也過去坐在了洗衣機上。
亂蹦的洗衣機逐漸平穩,兩個人坐在上面“咯噔噔噔噔噔噔噔”震得牙關都在磕碰不止。
一波甩幹過去,洗衣機平靜下來。
衡卿突然偏頭親上南見凝的唇,起初只是雛鳥般的輕觸,繼而變成山間急促的溪流,一言不發地沖撞過來,浪奔入海,勾纏流連,熱切激昂,又溫柔缱绻。
寬闊緊實的胸膛裏跳動着一顆強有力的心髒,将贲張的熱血送往四肢百骸,又透過熱燙的皮膚暖透了她的心。
纏綿的吻密密匝匝地攫取着她的每一絲呼吸,扶在她腰上的大手逐漸收緊,她感覺到了衡卿熱烈而濃郁的愛戀。
“咯噔噔噔噔噔噔噔”的聲音又響起來,兩個人還未來得及分開便被洗衣機的又一波亂蹦給打斷,口中猝不及防地升起一點甜腥的鐵鏽氣。
衡卿舔了舔牙龈上的破口,直勾勾地看着南見凝:“你這洗衣機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南見凝也舔舔舌尖的破口,在洗衣機的瘋狂蹦跶中挽住了衡卿的胳膊:“那倒不是,這家夥就是脾氣不好,洗多了就罵罵咧咧的。當初買完它還挺好用,過了保修期的第一天它電機就燒壞了,後來又燒了一個!至于這個總蹦跶的毛病,售後來看過,也确實不能甩鍋給運輸螺栓,是因為地不平!”
兩個人坐在罵罵咧咧的洗衣機上傻笑不止,笑言以後如果買洗衣機一定要換個牌子。不然都怕它幹着活兒就出門打卡上公交車去替她上班兒!
第二天,孟慶曉遞來了轉入戰略規劃部的意願申請,南見凝直接簽字提交到了人事部。
兩個人隔着一張桌子四目相對,孟慶曉眼神恨恨的:“南見凝,你張狂不了多久。方總對你有知遇之恩,你堅持到這個地步,也算盡力報答了,何必要死扛到底呢?”
南見凝挑眉,并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反問一句:“小孟,你安心嗎?”
孟慶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有點失望罷了,沒想到你也會做花錢買平安這種事兒。但是我不後悔,出版事業部不設總編,你一個人只手遮天,我做編輯做到死都沒有出頭之日。這是個機會,我只是抓住了機會而已。”
南見凝覺得這姑娘委實有點可惜了:“趙正德對你是真心的嗎?”
孟慶曉眼中演過驚訝之色,随即理直氣壯起來:“我還年輕,我可以等。真心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呵呵,明明就是在逞強,偏偏信自己可以讓一個浪子回頭。
南見凝無奈地搖了搖頭:“小孟啊,我就祝你平步青雲吧。不過我也要送你一句話,德不配位者,必有餘殃。”她原本還想提醒孟慶曉在趙正德身邊留個心眼兒的,結果這姑娘推門就走了。
罷了,就讓她去戰略規劃部跟趙正德比翼雙飛去吧,能飛起來也算是她有福氣。飛不起來的話,自食惡果罷了。
當然,南見凝也沒閑着,她是讓秦培華傳話不再追究出版抄襲書這件事,但她可沒保證這件事兒就這麽算了,她不公開發難是為了保全雙方的顏面,但關起門來說,這事兒沒完。
孟慶雲給她的調色盤倒是省事兒了,南見凝在雲光閱讀平臺上找到了抄襲書,以及那本被抄襲的小撲街書。小撲街的書基本是無人問津的狀态,她花了兩夜看了一遍,這本書本身水平還是可以的,但不太符合雲光閱讀的調性,更适合她目前所在那個老平臺的調調。
南見凝用小號跟小撲街留言了一大串,建議她舉報抄襲者,當然也留下了聯系方式,打算把人介紹給自己的編輯。
幸運的是,小撲街很快就給了她回複,兩個人加了微信好友之後,南見凝發現這小撲街是個全職媽媽,辛辛苦苦碼字被平臺限流不說,竟然還被人抄襲,委實悲慘!
南見凝通過內部郵箱直接向IP孵化部總編檢舉雲光閱讀包庇抄襲,并附上了調色盤。另外,還提交了小撲街的文無人問津而那本抄襲的書人氣旺盛的截圖。
與此同時,小撲街也在雲光閱讀平臺上提交了抄襲舉報!
那本用來做套的抄襲書,是高瑞找的工作室寫出來的,百萬在讀已經很長時間了,單是稿費都非常可觀,南見凝就不信公司能讓他們薅這種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