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訓得口幹舌燥的聞不凝拿起一旁的茶水一飲而盡,緩了口氣正要繼續,門外出現的聲音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二弟,怎麽動這麽大氣,四弟這次回來成親咱們全家應該高興才是,剛才堂妹徐音音還派家丁來聞九園探望,看樣子咱們得盡快準備,免得被人挑剔了禮數才是。”
“大嫂,母親和父親如何?”
聞不疑躺在床上看到大嫂進來,想要起身請安,就被聞不尤的妻子林氏三步并作兩步重新按回到床上。
“母親和爹爹身體無礙,你大哥正在照顧,放心就好,這次回來就在家好好呆着娶妻生子,徐堂妹溫柔可人,最難得的是對你情深一片,這麽多年都待字閨中非你不嫁,等娶過門可要好好待人家。”
長嫂如母,聞不尤娶的這位娘子林氏很是賢能識大體,因為出生簪纓世家,從小耳濡目染大家族宅院之事,從嫁過來就很是照顧這個最小的弟弟,在外聽見聞不疑被聞不凝這般教訓,心中很是心疼,可聞不凝作為聞家二哥兒也是心疼幼弟才動怒,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用提起聞不疑親事的方式打斷。
“大嫂,他現在這個樣子如何娶親,徐家妹子要是知道自己心上人這般,怕是為了以後少些擔驚受怕也不肯過門了。”
聞不凝已經叫人拿了自己的帖子去請宮中的太醫,軍醫擅長跌打損傷,這般嚴重的病還是要叫宮中的大夫瞧瞧方可放心,剛才罵歸罵,但是心裏到底還是擔心。
“不疑,你二哥哥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別看把你教訓的跟個什麽似的,可我剛才進來前倒是看見他貼身小厮匆匆忙忙往外跑,被我呵住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去宮中請太醫看病,你二哥哥看你從馬車上下來那個樣子,當即就急哄哄的跑回去找拜帖。”
林氏說完就捂嘴看着聞不凝偷笑,聞不凝的妻子王氏也跟着捂嘴,一掃剛才嚴肅壓迫的氣氛。
“太醫院裏的太醫怎麽還不來,我去看看。”
聞不凝最是怕這位大嫂,什麽事情在她那裏都能輕松化解,自己被盯着打趣面上有些羞赧,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走之前還看了床上的聞不疑一眼,張了張嘴,到底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大嫂,我讓家裏擔心了。”
聞不疑在床上感覺有些冷,王氏察覺到叫人添了幾個火盆。
“四弟,父母年事已高,雖說家裏不指望你床前盡孝,更不用你出去掙功名,可到底他們最是疼你,戰場上刀光劍影,萬一出個什麽事情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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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語重心長勸說聞不疑此次回京安心在家,本以為又會像以前一樣被置若罔聞,等身體好後直奔京郊大營,誰知這次卻溝通卻異常順利。
“兩位嫂嫂,這趟回來我不走了,安心在京聞九園裏娶妻,這麽多年大哥二哥三姐盡孝也是辛苦,我理應分擔一些。”
林氏心下狐疑,但面上佯裝高興的又給聞不疑掩了掩被角,看着聞不疑疲憊的睡去,和王氏招了招手走向屋外。
“弟妹,此次四弟回家是不是有些過于聽話?以往讓他留在家中總是百般借口萬般推辭,方才卻答應的這般痛快,怕不是經了些事兒你我不知。”
王氏心下也同林氏一般想法,可她們婦道人家深宮大院很多事情不便打聽,想着晚間和聞不凝商量後再做決斷。
“不瞞嫂嫂,四弟的樣子确實讓人擔憂,現下只能先等太醫診斷後再行決斷,想來大哥和不凝已經着人去軍中打聽了。”
林氏點頭,二人又悄聲私語幾句回到室內,聞不疑昏睡過去毫無察覺。
宮中太醫被聞家馬車接到聞九園,聞家乃高門顯貴,從前朝開始就被重用,如今聞家兩個哥兒更是朝中重臣,就連唯一一個姐兒也是嫁的極好,聞家幼子聞不疑本該逍遙自在,可偏偏少時哭鬧着要去軍中,聞家老爺無奈答應,想着玩兩天膩了自會回家,可這位聞家哥兒不但極能吃苦,更是闖出了一片天地,位至副将,這下聞家文武雙全,兒女各個争氣,朝中地位穩固,無人能撼,所以太醫一聽聞不疑病重,拿起藥箱就趕了過來,就怕這個被聞家上下當成眼珠子呵護的聞家小哥兒有個三長兩短。
“太醫您請,我家幼弟實在受傷太重,這才匆忙請您過府,如有不周之處,還望您海涵。”
“大公子、二公子過慮,行醫者本就是治病救人,聞家四哥兒為我大晉出生入死,我們太醫院的人對其也很是敬佩。”
這次來的是太醫院號稱妙手的趙太醫,一下馬車就看到聞家兩個哥兒站在聞九園大門前等待,心下一驚,知道這次聞家小哥兒定是受傷極重,否則也不會讓聞家人這般急切。
趙太醫被引着進入室內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聞不疑,從面色上已經判斷出氣血不足內裏虛火旺盛,聞家大哥正要上前叫醒聞不疑,被趙太醫制止,在他看來病人想睡自是讓他睡,能睡說明是身體已經反饋出一種信號,貿然叫醒反倒不好。
聞家大爺夫婦、聞家二爺夫婦看着趙太醫坐着調息了會兒後從藥箱中拿出脈枕将聞不疑的手放了上去,閉着眼睛仔細切了脈,見對方切了許久眉頭越鎖越深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可到底對方是太醫院妙手未敢打擾,只能焦心從旁等待。
大概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趙太醫這才診完脈,一旁的王氏趕忙将聞不疑的手放回被中,躺在床上的人全程沒有任何動靜。
“兩位哥兒随我到外屋吧。”
趙太醫将脈枕放回藥箱,語氣凝重叫聞家哥兒随他出去說話。
“趙太醫,可是幼弟不好?”
聞不尤剛走到外屋就急不可耐的詢問趙太醫聞不疑的情況,一旁的聞不凝也是一臉急切,剛從裏屋出來的林氏和王氏更是滿心擔憂。
“聞将軍應當是前些日子身受重傷傷了根本,假若受傷之後醫治及時好好将養日常生活倒也無礙,可惜将軍實在太不愛惜身體,從脈象上看不但沒有得到好好照顧,反而強行活動,這下身子虧空不但補不回來,腿腳更是落下了病根,今後怕不是單單無法從軍這麽簡單,可能需要人常年照料。”
聽到這裏的林氏和王氏才明白剛才聞不疑為何答應的那般爽快,原來早就知道自己身體狀況不宜再上戰場,這才說要在聞九園老老實實生活盡孝。
聞不尤和聞不凝沒有想到聞不疑傷的如此嚴重,聽趙太醫說完後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敢問趙太醫可有什麽法子能醫治幼弟,不拘多少錢,只要管用聞家可以不計任何代價。”
趙太醫嘆了口氣,遇到不聽話的病人就是神仙也難醫。
“醫者父母心,聞将軍的病已經深入骨髓,但凡有法子老夫也定會一試,為今之計只能養,切不可動氣、動怒、劇烈運動,我先進去給聞将軍換藥。”
趙太醫回到內室掀開被子時聞不疑才将将從睡夢中醒來,看到眼前的趙太醫和其身後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本以為又會是一頓說辭,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誰知看到大哥二哥面無表情扶自己起來,動作小心翼翼好像自己是個貴重瓷器一般。
“四弟衣服不方便脫,還是剪了為上。”
林氏從旁拿出一把剪刀遞給聞不尤,聞不尤幾下就把聞不疑的衣服剪開,衆人這才看到衣服下厚厚的繃帶,胸口更是有點點血洇了出來。
王氏心疼,眼淚一下就流出來,拿起帕子掩面。
“嫂嫂莫傷心,帶兵打仗哪裏有不受傷的,我這不也好好的回來了嗎。”
随着繃帶的剪開,聞不疑再也無法繼續打趣,尤其中了八爪撓心箭的地方深可見骨,其他可怖的傷口更是讓人直觀感受到戰場的激烈。
“好霸道的武器。”
趙太醫查看完傷口不禁感嘆,就算已經開始愈合,但肉裏鈎子的形狀仍在,當時再往裏一點鈎到心髒,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想必當時軍醫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
趙太醫從藥箱裏拿出戥将幾種藥粉混合在一起就小心翼翼的往傷口上撒,見聞不疑一聲未吭心中敬佩,這些烈性止血消炎的藥粉撒上有多疼他自是知道,人人都說聞家幼子從小萬般寵愛,如今看來更是铮铮鐵骨的護國忠魂。
“等藥滲入些再包紮,聞将軍受累這個姿勢坐一會兒再躺下休息。”
“真是勞煩趙太醫,只是不知我這病什麽時候能好?”
趙太醫支支吾吾正想如何作答,一旁的聞不尤冷聲呵斥。
“都病成這個樣子還惦記着想回軍營?”
聞不疑尴尬一笑。
“剛才我已經和嫂嫂們說了今後會安心在家修養、孝順父母,等成了親自會照顧娘子夫妻和睦,不會去軍營了。”
聞不尤看向林氏,林氏點頭證明,這才臉色稍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