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碎星星
白榆還不及多想些什麽,突然一股寒涼從背後升起,整個人猛的僵硬的在原地,是什麽時候開始有人一直在靜默而隐秘的審視着她,此刻終于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後。
下一秒,她腳下的光線順勢暗了下去,一只粗糙的大手架在她的脖頸處摩挲,食指上的厚繭恰好抵在動脈上,她的呼吸也跟着瞬時停了下來,緊跟而來的是一個粗犷沙啞的聲音。
“Cállate。”(閉嘴)
白榆配合的把手慢慢舉起來,她來時看了一些攻略,也大概知道這個國家其實并不安寧,但是最近趕上慶典,警衛也有所增加,只是沒想到還是被盯上了。
她的心跳快速的搏動着,連帶着耳朵都有些嗡嗡作響,她不敢回頭,只能看向窮學生,他無聲的張了張嘴。
“別害怕。”
月亮已經完全顯露的了出來,寂靜的照進了這條略顯髒亂的小巷。
他看起來好像并沒有慌張,身上連一絲灰的痕跡都沒有,仍是一副矜貴溫潤的少年模樣,不像是被綁來的,更像是被‘請’進來的,自願被綁。
此刻正用着一副只是若有所思的模樣盯着白榆。
白榆正仔細的打量他的身上,見他并無傷口才安下心來,陡然又發現其實顧曜知的身後一直還站着一個人,只是個頭比他矮了近一個半頭,只在月光下露出一些黑影,所以沒有第一眼看到。
那人啞聲道:“CarLos,把她的手捆起來。”
白榆身後的人應聲立馬将她挪動了牆邊,不知從哪抽出來一根細帶想把她的手捆在了一起,只是看清白榆的清清瘦瘦的模樣後有些遲疑,“Javier,沒必要吧,她看起來沒什麽力氣。”
“不要說廢話,快點。”
CarLos聽完努了努嘴沒有再說話,抓起白榆的兩只細藕似的小手在身前用細帶捆了起來,這時那個叫Javier的人才終于從顧曜知的身後走了出來。
瘦瘦小小的體格,約莫三十來歲,一頭棕色的卷發,只是那雙眼睛自帶着兇光讓人不寒而栗。
他對着白榆上下認真打量了幾眼,補充道:“又是個中國人,CarLos,記得多打幾個死結,聽說他們國家的人都很聰明。”
名叫CarLos的男子聞言又抓起白榆的手,在上面系着死結。
她順從的被他打着死結,眼睛快速的掃了一眼這附近的環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裏看上去只是老舊的居民樓,外面還挂着的衣服,顯然這附近是有居民常住的,并不是什麽廢棄的地方,所以極有可能會有人從這裏經過,且目前為止一直只有這兩人在對話,算起來她和窮學生也是兩個人。
白榆還沒來得及再多想,就看見Javier皺着眉轉到她身後,無奈的呵斥道:“CarLos,你是蠢蛋嗎?你把結打這麽長幹嗎。”
白榆愣了愣,低頭朝手腕看去,綁着自己的繩結末尾不知何時被打了許多個結,直愣愣的立了起來。
察覺到白榆正在偷看,Javier猛的向前推了她一把,“看什麽看。”她被綁着雙手整個人沒有支點,于是不受控制向後倒去。
她無奈的嘆息,習慣性的收緊下巴閉上眼,盡量向側後方倒地。
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傳來,一股帶着松木的木質香侵入了她的鼻息,她擡頭,陡然撞見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顧曜知小聲道:“沒事吧。”
白榆輕輕的搖了搖頭,慢慢的讓自己站穩,可顧曜知并未移開,仍是貼着她的後背讓她支撐着,戳穿了她一直在假裝強撐的模樣。
“抓過來,CarLos,別讓他們倆待在一起。”
名叫CarLos的是一個壯漢男子,絡腮胡從下巴蔓延到了鼻子,一雙八字眉,他回應Javier的時候,白榆才發現這人竟然還有兩顆大龅牙,甚是滑稽。
他走到兩人面前卻犯了難,Javier說要抓人,卻并未說要抓哪一個,回頭詢問道:“抓哪一個啊。”
Javier一臉無可救藥的看着他:“男的。”
白榆自覺是自己讓這窮學生陷入了如今這危險的狀況,挺了挺身準備向前走一步,等着自己被抓回去。
顧曜知突然攔到她的身前,白榆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瞥見絡腮胡神色僵了一下,猶豫的後退了幾步。
她有些驚訝,那張俊朗乖巧的臉上還能出現帶了威懾力的表情?
似乎是不滿同伴竟被人質吓到,小個子恨鐵不成鋼的尖叫道,“CarLos,你在幹什麽?”
絡腮胡聽到立馬緊張的朝他那邊跑去,中間還趔跷了一下看來有些慌亂,“Javier,我們還是快點吧,慶典快結束了,等下有人發現小夫妻他們就完了。”
小夫妻?
白榆狐疑的朝周邊看看,看來還有人和他們一樣也被搶劫了,只是被綁在另一個地方。
“我說了不要叫我的名字。”小個子咬牙切齒的看了眼他,一把拖過他快速地說些什麽。
白榆聽不太明白,她的西語稱不上熟稔,只能勉強夠用。這還是她大學時班裏轉過了一名西班牙的留學生,久而久之的她也就會了一些,再加上她後來發現會這門口語的人并不算多,想着簡歷上能多寫幾個字,出去找工作就會多一分優勢,就自學了一部分,才達到了如今這勉勉強強的水平。
只是他們說的實在太快,超出了她的能力範疇。
“他們在說要怎麽處理我們。”顧曜知偏頭低聲說着,像是特意在給她解釋。
白榆愣了一下,記起他一直在外留書的經歷,頓時覺得他會這門外語一點也不奇怪,于是又朝他靠近了一些整個隐在了他的身後,就像最開始小個子站在他身後一般。
“好,不過好像還有人和我們一樣被綁着,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事。”白榆點點頭,讓他繼續聽着。
顧曜知聽完沒有後沒有再回話。
白榆沒有那麽多心思,此刻只想着要如何脫身才比較安全,低頭恰好看着顧曜之手上的塑料束帶,雖都是綁着,卻不同于她的被綁在前面,而是在背後交叉捆在一起的,此刻已經泛紅的勒痕在他的白皙的手腕處極為明顯。
她擡手摸了摸那處勒痕,見他顫抖了一下,以為自己弄疼了他,連忙輕輕吹了吹,“痛嗎?”沒察覺自己放軟了語調。
顧曜之彎了彎嘴角,“沒事。”
她放下心來,“我等下拖住他們,你看準時機就往前一直跑,出了巷子往右,大概兩百米的樣子,那裏有攝像頭,會安全一點。”
那是她停下來找顧曜之的地方,不算很亮,卻有真正的光。
而不是這凄涼的月色。
顧曜之沉默了會又沒有說話,周圍只有那小個子和絡腮胡的争論,不知因何産生了糾紛,兩個人都皺着眉頭。
白榆沒仔細聽,只能從些許的幾個詞裏,大概推斷出他們還在讨論那對小夫妻。
見他一直沒有回話,白榆低頭想了想,他不過是才剛成年的年紀就碰見了這樣的事情,也許前面并不是不害怕,而是已經吓傻了,遂又小聲道:“你別害怕,他們應該是第一次搶劫,前面綁我的時候,那個絡腮胡手都在抖。”
“所以他肯定也在害怕,不會傷害我們的性命的,而且我聽着他們是在商量如何放那對夫妻走,所以肯定我們也能安全的離開。”
顧曜知反問道:“我走了,那你呢?”
“不用擔心我,我會一些防身術。”白榆此刻已經冷靜了下來,她确定自己肯定沒有走過這條路,所以窮學生完全是被迫綁進來的。
只是她還不能确定對方有沒有殺傷力武器,畢竟這裏買到槍之類的東西,對他們來說不要太簡單,這也是她沒有輕舉妄動的原因。
但她還是要考慮那個最壞的結果,不管怎麽樣去權衡利弊,讓窮學生離開都是最優解的方法,只要能保證窮學生逃出去她就會多一些希望。
就算真的碰上那種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就是一死而已,反正她本來就被宣布了死期,只不過又提早了一點而已。
他還這樣年輕,風華正茂,不應該陪她斷送在這裏。
顧曜知像是沒聽見她的回答,冷聲道:“你回來幹嗎?”
“啊?”她怔了怔,還沒完全從這緊張的氛圍裏抽離過來,此時正低頭打量着他手上的扣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開。
顧曜之又重複了一遍;“你回來幹嗎?”他像是很委屈,連帶着整個人都有些垂頭喪氣的,追問着她的答案。
……
不知從哪吹來了一陣晚風,白榆的裙擺朝他的褲腳貼去,有一絲拂到了他的裸露的腳踝上,她的話也随着風的方向如期而至。
“前面沒有星星。”
她答應過要和一個窮學生看星星的,不想就這樣失約。
白榆很難說清楚自己這樣做的理由,因為這樣的她因為陌生到自己都有些無法接受。
她尴尬到閉眼,這是什麽答案,索性破罐子破摔:“我雖然僞善,但我還算個守信的人。”
“所以。”
“這次算我這次倒黴。”
在你身上栽了一下。
他還是背對着她身形未動,把她好好的藏在自己背後,可又好像變了許多,像極了初見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顧曜知垂下眼睑:“我前面沒有要對你發脾氣。”
白榆:“我知道。”
她誠然一開始是生氣的,可冷靜下來,就算是窮學生真的對她發脾氣,她那刻估計也只會受着。畢竟從他的角度看來,自己那通脾氣完全是沒有緣由的,而他這種受過良好家教的人,怎麽可能真的把她一個人丢在路上。
他其實什麽都沒有做錯,只是不該對她動心而已。
兩人靜默着沒有再說話,白榆想了想之前她說的方案,這窮學生還沒同意呢,等下出了差錯豈不是更麻煩,于是又準備開口提醒。
顧曜知突然開口:“你裝的不好。”他停頓了下像是意有所指。
白榆莫名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沒發覺發絲垂到他被綁住的手心上,似有若無的劃動着,顧曜知悄悄用指尖纏上一縷,小心翼翼的繞了繞指尖。
“你表現的太冷靜了。”
“所以他們的戒備心才那麽強。”
白榆有些詫異的擡起頭,他早已松開,仿若從未發生一般,“那我要怎麽做?”
這是她沒有考慮到的角度,又或許這樣類似的事情太多,她已經習慣性的強迫自己第一時間冷靜下來。
配合總能少吃一點苦頭。
“慌張一點就好。”他頓了頓,“或者你可以試着假裝依賴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