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碎星星

依賴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過于遙遠,又或者她早已過了需要依賴的年紀。

白榆其實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小時候院長媽媽抱着她說過最多的話就是,“我們星星膽子這麽小,以後可怎麽得了。”

那會兒她怕黑怕鬼怕打雷,從沒想過,有一天她竟然可以獨當一面去保護別人。

白榆有微微的發愣,但很快回過神來,兩只手一起擡起,開始去試着解顧曜知手上的扣結。“我先幫你解開試試。”

她想忽略掉那句話,只是那兩人的目光時不時朝他們這邊瞟兩眼,過了幾秒她還是應了下來,畢竟先離開這裏才是最重要的。

綁住顧曜知的是尼龍紮帶,這玩意綁住人并不需要什麽特別技巧,直截了當的一鎖到底,只是和她平時在超市看到的有些不一樣,她的掌心被相對綁住,手腕的靈活性并不高,試了好幾次也沒成功,反而自己越來越心急。

她剛想再次嘗試,顧曜知連忙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白榆一擡頭就看見那兩人掏出一把刀走了過來,連忙裝作害怕的樣子往顧曜知身後躲。

見她躲避,絡腮胡一邊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匕首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聲響,寒光在逐漸變暗的月影下更顯鋒利。

白榆心中有些不好預感,如果說前面還只是單純的綁架搶劫,那現在恐怕已經有人動了殺心。

她心中只能一個念頭,要想辦法讓窮學生快點走,白榆的雙手用力的扭動着,想把快點把顧曜知手上的解開,可他的插銷處絲毫未動,反而是自己手上的細帶松了一些。

這還多虧了絡腮胡有些看不起她的身板,綁的時候并沒有使很大勁,倒讓她找到了一線生機。

眼前着絡腮胡就快到窮學生面前,她只能馬上改變策略,猛的伸出膝蓋撞了一下窮學生的腿,硬生生的擠出兩點眼淚閃到他前面,帶着哭腔罵道,“都怪你,都怪你,我說不來這破地方旅游,你非要來,這下好了。”

白榆前面不敢亂叫,怕驚動他們只會加快死亡的速度,此刻卻顧不了許多,只能寄托了那些參加完慶典的人,聽見這邊的響動可以過來看看。

說罷她對着窮學生擠擠眼,立馬放聲委屈了起來,裝作兩人鬧脾氣的模樣,嘴裏還一直不停的嘟囔着。

顧曜知也很配合的立刻接起了話,但更像是解釋,“還不是因為你突然就心情不好,我不放心才會跟着你亂走。”

“你還兇我?”她叫的更大聲起來,生怕別人聽不見,“我們都要死在這了。”

“……”

兩人就這樣有來有往的互相問候着。

絡腮胡愣了一下,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但顯然可以看出兩個人是在吵架,一時間沒有急于下手。

小個子冷笑着眼裏甚是不屑,對絡腮胡使了使眼色,“CarLos,按我剛剛教你的做。”

白榆咽了口口水,好嘛,這兩人是直接把他們當作了綁架搶劫的練手工具。

絡腮胡反應過來立馬向前,揮舞着匕首恐吓,“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再吵我就把你們這對小夫妻都殺了。”

小夫妻?

誰?

她和窮學生嗎?

但顯然這裏并未有其他人,白榆感覺自己有點頭疼,敢情他們讨論的一直是她和窮學生,怪不得她說那對小夫妻時,他不作答。

雖然不知道絡腮胡是從哪裏看出來他們倆是小夫妻的,但此刻白榆也只能硬着臉皮頂上這個位置,小聲啜泣着的朝窮學生旁邊靠近。

“別反抗,先把東西給他們,找機會跑。”

不得不說,窮學生雖年紀小,但實在靠譜,一下子也領悟了過來,擋在她身前倒真有點那味,用着蹩腳的西語,“別傷害我們,錢都給你們。”

小個子嗤笑了一聲,甚是不屑,“現在知道怕了?”

話罷間,顧曜知被絡腮胡控制住,小個子掃視他一遍,從黑色外套口袋裏搜出他的手機和錢包,接着眼睛滴溜溜的繼續打量着,仔細在他身上摸了摸,随後從他的手腕處解下了一塊手表,用手颠了颠,似是對手表很滿意,臉上的神情緩和了幾分。

“還是個有錢的種。”

白榆不清楚那個表的價格究竟要多少,但前面解束帶的時候也瞟到了幾眼,是一只極簡約的黑色皮帶機械鐘表,玫瑰金的表殼,周邊還鑲嵌了一圈類似于鑽石的東西,裏面是三個小表盤。

她對這些了解的甚少,只覺得做工挺講究細致,現在從小個子的表情和語言來看,這塊表确實價值不菲。

搜她的時候,小個子臉色明顯又暗了下去,她本來就打算明天走,所以包裏并未放什麽重要的東西,只放了一點的墨西哥幣,大概就人民幣1000元的樣子,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個手機,再無其他。

他翻完包随後往後一扔,嫌棄的看了一眼白榆,嘴唇拉成了一條直線,臨走的時候還對白榆翻了一個白眼。

白榆抿了抿嘴唇,這世道真是變了,搶劫的竟然還嫌人質窮。

……

他們的身上被洗劫一空,那兩人站在一旁卻并未打算離開。

白榆心跳越來越快,感覺空氣中的殺意漸濃,雙手加大了力度扭動着。

遠處的慶典早已結束,絡腮胡皺眉催促道:“Javier,我們還不走嗎?”

小個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CarLos,你不是還沒試過嗎?試一下。”

他的尾音拉長,仿若眼前根本不是兩條人命,而是兩只螞蟻,輕輕一捏就得死。

絡腮胡變了臉色,他以為事情到此已經算結束了,畢竟他們要的東西都已經拿到了,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做亡命之徒。“不是已經拿到了嗎?”

“他們看到我們的臉了,CarLos。”他冷漠的下達指令。

“而且這兩人。”他哼笑了一聲,眼裏的寒光多了幾分,“聽的懂我們說話。”

“不是嗎?”他目光兇惡的看向顧曜知他們,一臉早已看穿的模樣。

“Javier。”絡腮胡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算了吧,慶典都結束了,很快就會有人來的。”

“怕什麽,按我說的做,這裏誰也看不到。”他擡眼看向絡腮胡,有些不屑“你要怕,我先示範給你看。”

“脖頸,腹部都能一刀致命。”小個子說着笑了起來,比畫出兩個動作,帶着癡迷的眼神盯着顧曜知的脖頸處,“他的脖子很漂亮,割起來,一定很痛快。”

他緩慢的一步一步走向顧曜知,如同欣賞一件藝術品,“你說呢,異鄉人。”

顧曜知冷靜的看着他,不再僞裝,手在背後暗自使勁,“你應該知道我們是中國人,如果殺了我們,駐紮的大使館他們肯定會找到你們,東西我們不會聲張,你想要就拿走,我們不會去報警的。”

他漠然的笑意加深,更顯陰森空恐怖,聲調降低了幾分如同在玩弄,“那又怎麽樣,死人。”

“是不會說話的。”

白榆屏住了呼吸,寒意從掌心蔓延至全身,這是真正的窮兇極惡之人,毫無規章可言。

“Javier。”

“不是讓我來嗎?你靠那麽近幹嗎?”絡腮胡沉聲看着他,有一絲被搶獵物的不愉快。

“哈哈哈哈。”小個子攤開雙手後退幾步,“好,我去前面幫你守着,看你的作品了,CarLos。”

他踱步走到巷尾處,眼裏還有幾分考究,“需要幫忙可以叫我。”

“不必。”絡腮胡側身站在巷口露出一抹笑,擋住了那抹視線,“我想我很快就能解決。”

“好。”小個子轉過身去,沒有再看。

白榆想過死亡的感覺,但絕對不是這樣被利刃劃破皮膚的痛感,絡腮胡緩緩将刀舉起,寒光泠泠,還差一點,她咬牙硬生生的在最後一刻終于掙脫開了細帶,下意識的朝他腹部撞去。

絲毫未動,她的身板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空氣中,好像有什麽破裂的聲音,顧曜知發出一聲悶哼,白榆驚恐的睜開眼,絡腮胡的刀停在半空中未動,離她的距離不過十來厘米,抓住的他的是一只指節分明的手。

顧曜知:“快跑。”下一秒他反手了擰住絡腮胡的手臂,朝他臉上狠狠砸了過去。

絡腮胡發出一聲悶響卻沒有反抗回去,悄聲道,“別亂叫,他有槍。”

白榆沒動,她不敢挑戰子彈的速度。

“CarLos,怎麽了,要我幫你嗎?”小個子聽到動靜立馬從巷口朝裏探出一個頭來大喊。

“不用,我已經解決了一個。”

“好。”夜深朦胧,小個子又看了兩眼才站了回去。

下一秒,白榆聽到絡腮胡清晰的下達指令,“快跑。”

不知真意假意,但聽到指令,她也來不及思考太多,轉身拉着顧曜知的手用力的向前跑去,喉嚨充血到刺痛也不曾停下半分腳步,耳邊只有晚風獵獵作響的聲音,刮的生疼。

後方隐約傳來小個子大叫的聲音,接着是激烈的争吵,似乎還有一聲槍響。

世界好像安靜了一瞬。

随後天空響起了爆裂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漫天的煙火好像要将整個夜空燃燒殆盡。

空氣中只有無盡的硝煙氣息,如同死亡一樣讓人窒息。

白榆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她,快點,快點,再快一點點,終于她看到明亮的燈火和熱鬧的人群。

那一刻,她整個癱軟了一般直接向後倒了下去,嘴裏一股血腥味,似有刀片在她的喉嚨狠狠的刮了幾下。

結束了嗎,她眼神有些發散,眼裏倒映着漫天的煙火,一朵一朵,騰空,又消散,轉瞬即逝。

顧曜知一把托住了她,“沒事了。”

她像是才反應過來身邊還有一個人,一把緊緊的抓住他的衣領,愣愣的問道,“他是死了嗎?”

顧曜知神色複雜,沒有回話。

誰也不知道那一聲巨響,究竟是天上的煙火還是地上的槍聲。

.......

接下來的事情就像是做夢一般,顧曜知帶着她找到了街上的巡邏警察,坐着警車一路回到了事發地。

白榆失神的坐在警車裏沒有下去,原來死亡來臨的時候,會快到根本沒有時間反應。

她不知道小個子為什麽突然就想殺了他們,又或許從一開始那就是為了迷惑絡腮胡的假象。

人在局中,怎麽可能還有出局的機會。

白榆雙手掩着臉思緒萬千,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她擡頭,顧曜知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寬慰道:“沒事了,那裏沒有血,也沒有子彈的痕跡,是煙花。”

白榆紅着眼眶點了點頭,心緒終于安穩了幾分。

兩人又被送往警察局報了警,白榆沒有可以聯系的人所以早早的結束坐在了門口等顧曜知。

這一晚上發生了太多事,剛剛經歷過死亡的後怕讓她還有些晃神,坐在那裏不自覺的想了很多事情,想起自己知道生病時的那種無奈,想起了她站在墓地朝黎江看去時,莫名又覺得解脫,還想起了,她在芷溪第一次見到那個窮學生。

那時,那個漂亮的男孩也是孤零零的站在月色下,如同今晚一樣,被迫的與這個世界對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