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碎星星
她想他去看更多的星星,也想他有更好的人生。
白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的太過于激動,那窮學生并未回她,只是一直看着她。
他好像,很喜歡那樣很安靜的看着她,從初見到現在。
白榆有些不安的回過頭,接着看那電影,小男孩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亡靈的世界,一具戴着牛仔帽的骷髅消散,戴着草帽的骷髅說道:“如果在那邊的活人世界裏沒人記得你,這邊的你就會消失,我們叫終極死亡。”「1」
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間不就是死亡嗎?記不記得又有什麽分別呢?白榆不解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窮學生悠悠道:“他們那邊覺得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1」
白榆朝他看去,“那你呢,你怕死嗎?”
“我們是宇宙的一部分,萬事都會有消亡的那一天。”顧曜知很難說自己完全不怕,但每一顆能觀測到的恒星,哪怕是最近的比鄰星都隔着4.2光年的距離,人類的壽命無非百年,相比之下,實在太過于渺小。
她倒也沒真想從少年的身上獲得答案,随意道:“星星也會有生命嗎?”
“嗯,恒星也有生命,它們也會經歷誕生、壯年、老年和死亡,質量越大,壽命越短,當氫消耗殆盡,它們的生命也就終結了。”「2」
原來星星也會死,不管是她這顆“星星”還是真的星星,都有會湮滅的那一天。
白榆心緒平和一些,電視裏小男孩又唱起了歌,她本就對這些沒有很大興趣,隔壁也沒有聲響,索性直接關掉了電視:“休息吧。”
房間又陷入了昏暗,白榆側過身子打開手機,盈盈的白光照在了她的臉上,屏幕上是一條行程通知,剛準備關上手機,又想起窮學生那句話。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1」
她鬼使神差的在浏覽器搜了一下這句話,相關的內容層出不窮,随意的點了兩條都能看到剛剛那部電影的影子,白榆準備放下手機,可帖子最後的一句話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活動時間11月2日。
就在幾天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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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放下手機輕輕轉過身平躺着,靜了會還是問道:“睡了嗎?”
顧曜知‘嗯’了一聲,沒說話。
白榆扯了扯嘴角:“你以後不要別人問什麽就答什麽,壞人這麽多,到時候你真碰見了,也許比去‘快來’還要慘,還有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的。”
“就像天氣一樣,一點小小的改變,可能就會引發一場極端天氣,然後你就發現自己怎麽走着走着,身上就濕了。”她想了想接着說道:“或者就陷入泥沼之中,明明已經很努力的生活了,但就是偏離了原來軌道。”
“但其實衣服濕了也沒有關系,太陽總會出來的,衣服也會幹的,或者你可以想辦法換一套,終歸是有法子的。陷入泥潭裏可能比較麻煩一點,因為泥沼越掙紮反而陷的越深,有時候先不掙紮也是一種自救。”
“所以你以後做事不要太沖動,适當的時候也可以忍一忍,也許上岸重新開始的契機很快就會到來。”
“……”
顧曜知沒說話,用餘光的視線看着她,輕盈的月光落在她的額角,如蟬翼模糊了她的容顏。
這話聽着如同在告別,可萍水相逢的人不該說這麽多,更何況,他還未想與她離別。
白榆見他沒說話,也閉上嘴巴準備睡覺,卻聽見他道:“如果我真陷了進去。”
他側過身好像靠近了一點,低喃道:“姐姐,你會拉我一把嗎?”
我拉你,白榆有些想發笑,她現在都屬于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怎麽還有閑心去拉別人。
房間安靜無語,這就是白榆的答案。
顧曜知看着她閉上雙眼,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白榆的睡意瞬間襲來,迷迷糊糊之間聽見他說:“那我如果是做那個,你會怎麽樣?”
這小孩果然對自己的工作很在意,他如果真不是‘快來’的人,那些人在樓下蹲他做什麽。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事,畢竟她還真想不出,誰會承認自己是只鴨子。
會怎麽樣,白榆腦子暈乎乎的回想下自己出發之前是準備幹嘛來着,“大概會想親你吧,你長得很好看。”
她指尖陷入了掌心,感覺自己被雷劈了一樣,她說了嗎,剛剛是做夢吧,她怎麽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白榆感覺自己要瘋了。
‘啪’的一聲,房間的燈驟然亮起,顧曜知坐直了起來,白色短袖因為前面躺着,此刻有些向下滑,露出胸前那一塊白皙的肌膚,肌肉清晰可見,他也不拉,就那樣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的用視線纏着她——一副來吧,我給你親的表情。
白榆一開始是準備裝死的,但是這少年明顯沒想給她機會,故意開了燈,戳破她的僞裝,她只能假裝睡眼蒙眬的樣子道:“你開燈幹嗎?”
“我聽到了。”
顧曜知也不催促,刺眼的白熾燈如高溫炙烤着白榆的內心。
白榆難為情的往被子裏縮縮,自己一張老臉算是丢光了,前面別人問她幫不幫自己,她不說話,背地裏卻想偷偷親人家。
騎虎難下,她咬咬牙坐直了起來,笑着準備裝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麽晚還不睡啊?”
“睡不着,有人剛剛說想親我來着。”顧曜知的視線無聲的落在她的臉上,一臉委屈。
“……”
“我那是夢話。”白榆想要否認到底。
他靠近佯裝認真的看了看她的眼睛,而後無奈的搖搖頭:“你在說謊。”
“你……”
“我輔修過心理學。”
白榆感覺自己最後一條後路也被他此刻踩得死死的。
“哈哈,哈哈,出去讀書學的還挺多。”白榆開始胡亂的轉移話題,“今天天氣挺好的,一點也不熱,這被子蓋不蓋也無所謂。”要不然她還是帶着被子滾到地上睡算了。
……
“窗外月光真好啊,要不我們出去看月亮吧……算了。”樓下還有人呢。
顧曜知撐手偏頭,笑眼彎彎,白榆眼角抽了抽,正好撇見他小臂上的一小點紅,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哎呀,你看你手都流血了,快點睡覺,讓它好起來。”
“快點讓它好起來,快點……”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顧曜知低頭看了眼,小臂上的朱砂痣清晰可見,“沒出血,是痣。”
接話了,接話了,看來她轉移話題這一招起效了,白榆不打算讓話題冷下去,“哈哈,看着跟守宮砂似的,不會是特意為我留的吧。”
“……”
救命,有沒有人可以管住她的嘴,她一定是生病生糊塗了,一晚上淨在這裏說瞎話。
顧曜知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說不定,還真是這樣呢。”
“……”
他‘啧’了一聲,接着苦惱道:“今天好像有個人說要包我來着吧。”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停在白榆身上又靠近了幾分,壓低聲音擡頭道:“是你嗎?”
“……”
白榆懂了,自己今天不做點什麽,這關是過不去了。
親哪裏呢?
額頭?眼睛?鼻子?臉頰?他的嘴巴好像也很好看,白榆的視線順着領口往下,腦子裏的畫面吓的她閉上了眼。
這未免也太造次了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屬性存在,白榆逃避着那直白的視線,看向近在咫尺的手臂,顧曜知先前撐着的手此刻已經放直,食指指尖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敲在床頭,發出‘噠、噠、噠’的聲響,如同倒數的沙漏。
是什麽時候他們已經靠的這麽近,他只要把手放下來,就完全可以将她摟住。
白榆咬咬牙忽地輕輕吻上那顆朱砂痣,然後又立馬鑽進了被子裏,悶聲道:“我親完了。”
不是要親嗎?不是為她留的嗎?那她親這個有什麽不對。
白榆覺得自己合情合理,很是聰明。
顧曜知看着她露出的小半截腦袋忍不住輕笑,就這樣還說要包他。
“快睡吧,我好困。”她伸手關掉了燈。
不過小片刻,白榆就直接睡了過去,朦朦胧胧之中,她好像又聽見了有人在說話,那人叫她膽小鬼。
但是此刻,她已經困的說不出話來,眼皮沉阖,只有腦海裏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為她吶喊:白榆才不是膽小鬼。
她只是怕,自己真親了他,就會記住他。
她還怕,窮學生會跟着她。
因為她感覺,這個人好像有點喜歡她。
……
淩晨五點,窗外只有一點點藍色的微光,白榆準時的睜開了眼,手機上顯示了新的行程。
她側目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少年,他并無逾矩,只安靜的睡在另一側,額間的碎發微微散亂,清俊的側臉,安靜乖巧。
白榆靜靜的看了會,從來沒有這麽仔細的盯着一個人看過,像是要把他的樣子深深的記在腦海中,永遠放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藏起來。
天邊裂開一道口子,明亮的日光破開雲層,斜斜的照射着進了屋子,盈滿了光,白榆推開行李箱走了出去。
她走到前臺提醒道:“昨天晚上我看到牆角下好像有幾個人在那裏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不是要偷東西,你們還是去看看吧。”
前臺連忙點點頭,而後轉給了安保人員,白榆叫的車也正好到了門口。
天光大亮,她即将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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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曜知睡眼惺忪的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謝澄川的來電。
他轉手點了紅色按鍵,輕輕轉過身怕吵醒她,可是身旁早就空無一人,連一絲餘溫沒有。顧曜知立馬坐直起來朝前看去,原來放在門口處的那個小行李箱也不見了。
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這樣消失的幹幹淨淨。
謝澄川的電話又一次打來,顧曜知愣愣的回過神,低頭看見了外套上那一疊刺眼的紅鈔。
他沉默了許久,直到手機息屏又重新點亮,才伸手拿起了那一沓錢。
是什麽時候,扣子也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