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碎星星

樓道的應聲燈明亮溫暖,如同那夜的他們站着的星輝下。

顧曜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面容冷峻,再不見半分那個眉目含笑的少年。

白榆想過很多次他們遇到的場景,但不應該是這樣的,她臉上還有提着重物疲憊的紅暈,手裏捧着超市的購物袋,頭發散亂在貼在厚重的棉襖上。

她心緒在這一刻亂了,抱着袋子的手也松了幾分,一顆小小的卷包菜從裏面掉了出來,一路滾到了他的腳下,上面還打着售價的标簽。

白榆沒說話,希望自己像那個卷包菜一樣從這裏滾着離開。

他是叫了自己的名字嗎?白榆努力回想着所有的細節,實在想不出他能從哪個環節知道的。

顧曜知像是可以看透她,聲線沒有一絲起伏卻主動的為她解了惑:“白榆,黎川都市頻道氣象記者。”

原來是電視上,看來也不只有中老年人才關注,還有他。

白榆抿了抿嘴唇,覺得窘迫:“你看到啦。”

顧曜知垂眸沒回她的話,彎腰拾起那顆卷包菜,而後靜默的站門口一動不動,正好堵住了她的去路。

白榆垂下眼睑有些心虛,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說點什麽才好,至少要把眼前的難關渡過去才行。

“.......”

“我好像走錯樓層了,這裏不是我住的地方。”說着她就開始往旁邊走。

顧曜知一把摁住她的頭将她摁了回去,“我看到你從隔壁出來的。”

白榆有些欲哭無淚,這人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自己的。但她現在腦子空空,實在不知道要跟他說些什麽,畢竟事實就是,她把別人睡完了就直接丢在了墨西哥,她咬着唇,思考着要不要壞女人做到底。

“白榆,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對我沒有興趣。”顧曜知譏諷的笑着,卻不是對她,“從見面到現在,你連名字都沒有問過我一次。”

“那,那你叫什麽?”白榆百口莫辯,羞愧的将頭垂的更低。

顧曜知苦笑的看着她:“你真想知道嗎?”她明明都沒有仔細看過他一眼。

“想。”白榆說着有些不确定。

“顧曜知,日翟曜,矢口知。”顧曜知垂眸注視着她的耳垂,語氣依舊生硬:“白記者學識淵博,應該不用我把這幾個字寫給你看吧?”

“.......不用,我知道那幾個字。”她只是怕自己記住他的名字,兩人會産生更多的羁絆。

像是過了很久,久到樓道的聲控燈都要暗下去,顧曜知把那個圓白菜丢進了她的購物袋裏,像是嘆息的低語,“你回去吧。”

……

白榆一手努力的提着購物袋,重量讓她整個身子朝左邊傾了大半截,右手顫抖着伸出食指靠近指紋鎖,終于打開了房門。

而後,再一次消失在顧曜知的視線裏。

他回首看着門上的小手提袋取了下來,打開門走了進去,順手給謝澄川打了一個電話。

謝澄川的聲音順着電流聲傳了過來:“幹嘛,我不才剛走?”

顧曜知看着手上的小蛋糕:“你放的?”

“什麽東西?”

“蛋糕。”

謝澄川:“我還以為什麽呢,對呀,幫你和鄰居打造和諧友好的親密關系嘛,你突然火急火燎的說要搬進去,我可聽餘老師說了,租她房子的是一個女孩呢。”

他說着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會是個男的吧?難道是個女裝大佬?”

“……”

“多管閑事。”顧曜知果斷的挂斷了電話,将蛋糕放在了旁邊的桌上。

她又不愛吃甜的,送這個幹嘛。

他有些疲倦的坐在沙發上,燈也沒開,屋子裏透着外面的光,其實并不黑,反正沒有他那天醒來房間裏黑。

良久,他朝牆壁的另一邊看去,無聲的笑了下,她好像其實也沒有什麽變化,只是多了一對耳洞而已。

--

白榆把購物袋僵硬的放在門口的鞋櫃上,有些腿軟的順着門後蹲了下去。

他竟然成為了自己的鄰居,兩人的距離只有一牆之隔。

門外傳來了關門聲,白榆終是回過了一點神。

這種緊張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白榆去上班,她都有些不敢出門,生怕一出去就會碰見他,只能趴在貓眼上看,直到顧曜知打開門坐電梯下去了,她才慢吞吞的關上門下去。

昨夜下了一整夜雨,今早竟然放晴了,陽光穿過淡薄的雲層,暗淡的灰色終于告別了黎川市的天空。

白榆剛出樓道還沒來得及感受一絲暖意,就聽見了那熟悉的聲音,顧曜知倚在牆邊,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長風衣,寬肩窄腰,斑駁的陽光落在他的碎發上,他慢條斯理的說:“白記者,也去上班?”

明知故問,白榆悻悻的轉過身:“顧……”

“顧曜知。”他提醒道。

“早上好。”她牽強的扯着嘴角,打了個招呼。

“我建議白記者還是早點習慣叫我名字比較好,畢竟我們現在是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說是吧,白榆。”他走了過來,故意将白字說的極慢。

白榆也不敢說他不對呀,只能連忙點頭:“你說的都對,那我先去上班了。”

“白記者,是去黎川電視臺嗎?”

“是……吧。”白榆覺得他們兩個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順路的樣子。

“那我送你,白記者應該不介意吧。”顧曜知拿出車鑰匙,對着綠化帶旁的一輛黑色SUV按了一下,車燈應聲的閃了閃。

“我們應該不順路吧。”她小小的反抗了一下。

“順不順路,你又沒問我。”顧曜知偏頭盯着她:“還是白記者自己覺得,我們不順路。”

——“白榆,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對我沒有興趣.”

白榆被盯着有些慌亂,腦子裏不自覺冒出這句話,“那你,順路嗎?”

“順路。”

……

白榆看了下他的眼神,自覺的打開了副駕駛的門,怕顧曜知等下又說什麽白記者,是準備幫我當司機之類的話。

顧曜知開着車朝黎川電視臺開去,中間沒再說一句話,直到白榆準備下車,他才若無其事的開口:“白榆,你真的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白榆扶着車門沒關,她怎麽沒有,她其實之前有很多話想和他說的,只是時間過了太久,等她真的再遇見顧曜知的時候,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心中被那無限放大的內疚占據了所有。

顧曜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放柔了幾分,“白榆,想好了再來找我,好嗎?”

白榆愣了一下,輕輕點了下頭關上車門,不安的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才往廣電大樓的門口走。

一整個上午白榆都沒有靜下心來,腦子裏都是顧曜知昨晚嫌棄的把那顆卷心菜丢進她袋子裏的畫面,一遍一遍,猶如進入了循環。

她掏出手機思考要不自己搬走算了,免得礙着顧曜知的眼,結果發現她前些天才續租的半年。

白榆喪氣的垂下來腦袋,看着自己的掌心發了好一會呆,起身去了茶水間。

“白榆姐,等我,我也去。”寧寧拿着杯子追了上來,“姐,你今天怎麽心神不寧的。”

“有嗎?”

“有啊,我都看到了。”寧寧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看到了什麽?”白榆把杯子放到咖啡機下。

“看到有人送你上班,還是個男的。”寧寧輕輕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嬉笑道:“是不是好事将近。”

“不是,是我鄰居。”

“天吶,為什麽你鄰居那麽好,姐,你敢相信嗎?我鄰居居然是我哥的輔導員,救命。”寧寧一臉心死的模樣。

“他又不是你的輔導員。”白榆覺得自己更加好不到哪去,她的鄰居還是她睡完就跑的男模呢。

“話是這麽說,可他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啊。”寧寧環看了四周無人,才接着小聲說:“主要是之前我們學校有個男生說喜歡我,就在草坪上擺了個心形蠟燭,結果起火了。”

寧寧“啧”了一聲,絕望的說:“他就是那個趕來救火的老師。”

“……”白榆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後來我們就被叫到了教務處去了,他說,同學,你是準備讓整個學校為你們的愛情陪葬嗎?”寧寧模仿着說完,然後仄仄坐在了旁邊的高腳凳上,“我一想到以後要經常見到他,打招呼也不是不招呼也不是,姐,你說我怎麽辦呀。”

白榆也跟着坐了下來,想起顧曜知也住在她的旁邊,有些頭疼。

是呀,她以後也可能會天天見到顧曜知,那她又要怎麽和顧曜知相處呢?

——“白榆,你真的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白榆,想好了再來找我。”

白榆攪着杯子裏的咖啡,腦海裏不斷回想着這兩句話,他想聽她說什麽呢?

寧寧擡起頭好奇的看着她:“姐,你為什麽也垂頭喪氣的?難道你鄰居也是你認識的人?”

白榆幹笑了兩聲,何止認識,她還睡了。“我就是最近遇見了一個認識的人,之前有件事挺對不起他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這好辦,我爸說過小事就賠禮道歉,大事就以上的程序重複N遍,直到他原諒你為止。”

“姐,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啊,我認識嗎?”

白榆剛準備搖搖頭,就看見門口有一道陰影,她對寧寧使了個眼神,兩人站了起來。

寧寧側着頭小心翼翼的朝外看了一眼,立馬恭謹的站着:“岑主任好。”

岑璟邁着長腿走了出來,臉上還挂着溫和的笑:“都在這呢。”

“我馬上回去工作。”寧寧想起自己還沒交的新聞稿,立馬從旁邊溜了回去。

白榆看着她落下的杯子,端起來準備帶着一起走。

岑璟攔住了她,似是才看見:“哦,白記者也在這呢。”

“是,那岑主任你慢用,我先走了。”白榆準備從旁邊繞過去。

岑璟移了一步,再一次堵住她的去路,“白榆,你說的那個對不起的人是我吧。”

白榆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岑主任還有偷聽別人說話的毛病。”

“公共場所,我有必要偷聽嗎?”他不自然的扯了扯領帶,懶洋洋的接着說:“如果是我,我想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賠禮就不用了,道歉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