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碎星星

白榆是在立夏的前一天被撿到的,就丢在福利院門口,沒有一聲哭鬧,最開始發現她的那個人壓根不敢過去,生怕已經死了觸黴頭。

最後還是院長過去看的,五月的天還裹的跟個粽子似的,加上最外層襁褓足足有六層,卻什麽有用的信息也找不到。

那個年代攝像頭還沒有遍及平洲這個小城,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麽時候丢在那裏的,但這其實也不重要,既然選擇把她丢在了這裏,自然無論是幾點其實都沒有意義。

棄養一個女嬰在那個年代也屢見不鮮,除了最早發現她時引起了一絲波動,福利院很快又陷入了平靜。

都丢在門口了,意思不言而喻,三月不到也是條小生命,院長抱了進去。小貓似的她不知是因為包裹的太緊還是水土不服,解開衣服才發現腿上都是濕疹。福利院經費一直是緊巴巴的,這種常見的小病根本不值得排隊花錢,都是用土方子治,其中有一味藥材就是地榆。

地榆貼地而生,向上生長,生命力極強。

福利院沒名沒姓的孩子都跟着院長姓,院長在建檔信息卡上把立夏那天填寫為她的生日,往前是過去,往後是新生。

她一直覺得自己就是那随處可見的野草,直到後來有人跟她說。

白榆代表着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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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市也從這個時節正式進入了夏天。

白榆把天心山的選題交給了岑璟,去年就做過的內容,而且符合上面的指令,他翻看完就示意她按照節奏去做即可。

行程安排在五月底,等播出宣傳正好趕上暑假人流量最大的時候。

還沒等她出去,岑璟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藍色小盒子推了過去,淡淡道:“生日快樂,一點小心意。”

奢侈品有自己的專屬色,那個藍色實在太經典了,白榆客套的推辭回去,理由是臺裏已經給她發了生日禮包了。

禮包不比那個小盒子裏的物品貴重,但是更實用。

岑璟也沒有強求,轉而推了一張印着品牌logo賀卡過去,“這個我可沒辦法給別人,上面寫了你的名字,放心,不是什麽奇怪的話。”

白榆接過,裏面只寫一句話:白榆,生日快樂!

這确實沒有辦法給別人,她道謝收了下來。

自從上次後,她和岑璟好像真的成為了上下級關系,岑璟也不再裝作忽略她,兩人有時候在廣電其他地方見面還會微笑致意,她不知道別人是怎麽處理這種關系的,但她現在是滿意的。

有時候她想,如果顧曜知和她之間的關系,也能和岑璟一樣就好了,互為相交線,在某一個時間點交集完,此後各自奔赴前程。

寧寧是盯着她出來的,一坐下就立馬移着椅子靠近,“姐,你怎麽過生日都不告訴我呀?”她是看到人事部過來送禮包才知道的。

人過了一個時間點,就會開始對很多事情失去興趣,最開始也許還只是普通的零食飲料,但很快,就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挺沒意思的,生日也一樣。

但白榆不是,她一直不喜歡過生日。

其一是這天本來就不是她的生日。

其二是這天像在提醒她,她的出生并不被人所期待。

她佯裝不好意思道:“我自己都忘了。”

“不過天心山的選題過了,我把你的名字加在了上面。”

寧寧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笑着露出了小梨渦,當即拿出手機說現在就要開始準備。

白榆手機也跟着震動了一下,手機彈出了許多祝福短信,通信、保險、銀行這一類需要身份證信息的地方,都給她發了。

顧曜知的信息被夾雜在其中。

【物業上門檢查燃氣管道,你今天加班嗎?】

她今天不需要加班,但她下班的時候物業也下班啊,今天肯定是不能檢查的,還挺盡責,年後才檢查過一次,現在又檢查。

【不加,但我下班才能回去,你幫我跟他們說聲,周五有空。】

顧曜知回了個:【嗯】

白榆下班了也沒回家,覺得與其回家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還不如忙碌一點直接忘掉,寧寧本來下班東西都收好了,見她沒走也坐了下來,說自己有篇稿子拖了好幾天,今天逼自己一把,一定要寫出來。

兩人一起工作到了十點才下樓。

“姐,你今天還是坐地鐵回去嗎?”寧寧挽着她的手臂往外面走。

寧寧家小區離地鐵站很近,她們現在算是順路。

“嗯。”

“要不你今天坐公交回去吧,可能會方便一點。”

“沒事,我最近坐久,想多走點路鍛煉身體。”白榆說完才提取到她話裏的關鍵字,“什麽方便一點。”

“我本來想說等你下班一起逛街的,給你過個生日,沒想到你今天要加班,不過我哥正好今天在蛋糕坊幫忙,所以我讓他做了一個送過來。”

白榆腳步頓住。

怪不得她向來下班積極,今天竟然會主動留在這裏。

“白榆姐,那個就是我哥哥,寧司硯。”

手指的方向站着個幹淨清瘦的少年,穿着件灰色連帽衛衣,見她們過來取下了頭上的黑色的耳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們。

“哥哥。”寧寧被加班摧殘的生氣又變得鮮活,聲音脆生生的,歡脫的拉着她的手走過去。

“這是白榆姐,今天就是她過生日。”

寧司硯呆愣了半秒,轉瞬笑道:“姐姐好,生日快樂。”将手中的紙盒遞過去。

白榆變得木讷,她不想接。

但寧寧以為她是不好意思,直接搶過塞到了她的手裏,“你嘗嘗,我哥做蛋糕很好吃的。”

白榆知道寧寧是真關心她,對她好,她很貪圖這點好,有時候還希望有人只對她好。

聽說那種好叫偏愛。

她最後是打車回去的,怕回去的路上蛋糕擠壞,盒子不重,還沒打開,都能感受到那股香甜。

電梯門才剛打開,樓道的燈光就亮了起來,所以她一眼就看到蹲在自家門口的顧曜知,一臉幽怨,很像是幼稚園被家長晚接的孩童。

“你門又壞了?”她把蛋糕盒子往身後掩了掩。

“這麽希望我門壞?”

不僅臉皮變厚,還學會了話裏有話,白榆直接閉上了嘴開門,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和別人過生日去了,所以才晚回?”

盒子太大,她壓根擋不住,白榆沒說話。

“拉我起來,腿麻了。”

“誰讓你蹲我門口的。”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示意他自己抓着起來。

顧曜知垂着眼睑也沒用力扯她,只是借了點力就自己站起來了,一聲不吭的回了家。

也好,人和人之間的交彙總是要慢慢拉遠的,不在此刻,也在他時。

白榆回家把蛋糕直接放在了烏龜缸的旁邊,她還是不打算給自己過生日,不過可以給烏龜過。

烏龜是在去年這個時候買的,往前是過去,往後是新生,今天也可以是它的生日。

裏頭是個六寸的藍莓蛋糕。

淡綠色的奶油上綴着一圈藍莓,撒着一層的糖霜,旁邊還有個小牌子寫着生日快樂。

她很喜歡那個顏色,拿着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剛放下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顧曜知端着個小餐盤,放着碗肉絲面,有點眼熟。

“多買了一碗。”他熟練的拖鞋換拖鞋走了進去,眼神沒離開過那個蛋糕道:“跟你換塊蛋糕,不介意吧。”。

她自然不介意,本來也吃不完,關注點全在那個碗上,裝面的碗為什麽會是個瓷碗,而不是尋常的打包盒。

“湯灑了。”顧曜知看她盯着,直接把小餐盤直接放在了蛋糕旁。

合情合理。

白榆直接拿出蛋糕刀就要去分他一塊。

“不許願嗎?”顧曜知阻止道。

她看了眼水缸,直接切下去分一塊很大的給他,坦言說:“烏龜應該許不了願。”

顧曜知沒接她的話茬,指尖輕捏起那塊小牌子問:“自己買的?”

“同事送的。”她沒管,給自己切了一小塊,味道和寧寧說的一樣,很好吃。

同事?顧曜知視線對準上面的手寫字體,不冷不熱道:“你同事還挺關心你,連烏龜的生日都知道。”

“……”

白榆怕面坨了,吃了兩口蛋糕就停下來,先去吃他端來的面條,是老板娘的手藝,最底下埋着個荷包蛋,就是這次面條拉的有點粗細不均。

她慢吞吞吃完又去廚房把碗洗了還他,回來發現桌子上多了個盒子,她沒動,接着吃蛋糕。

顧曜知看了眼手機沉默幾秒,最後主動把盒子推過去,含糊不清道:“送給烏龜的。”

是個普通黑色皮革盒子,沒有任何logo,她聞言好奇地打開,裏頭是一顆藍色的星星,看不出是什麽材質,比硬幣略大一點,閃耀着璀璨的光彩,猶如來自銀河深處。

擱這點她呢,星星就算了,還是個藍色的,和他當時畫在手心的差不多大小。

白榆放下,“烏龜不需要這種東西。”

“過生日的又不是你,你怎麽知道她不想要。”顧曜知懶懶的靠在沙發上,一語雙關,“路邊随便買的,不值什麽錢,送給喜歡縮在殼子裏的烏龜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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