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愚蠢的外鄉人
第13章 愚蠢的外鄉人
兩人順樓梯一前一後上了二樓,沛誠捏着鑰匙挨門挨戶地數過去,終于在走廊盡頭的最拐角處找到了屬于他們的房間。推開門後,一股微妙的黴味兒還是濕木頭味彌漫在空氣中,房間正中放着一張雙人床,只有一床被子,角落裏塞着一張單人沙發,扶手處的布料磨損嚴重,裏頭灰色的棉花跑了出來,坐墊的彈簧也全壞了,除此之外屋內再無其他內飾。
森澤航臉色頓時不太好,沛誠掀開被子摸了摸——床板很硬,但被單還算幹淨清爽,是不幸中的萬幸。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森澤航魂不守舍地反手拉開,一個身穿白裙的女人站在門外,她頭發松松垮垮地挽在腦後,領口開得極低,整顆乳房幾乎袒露在外面,左手抱着一個盛熱水的木桶,桶沿搭着一塊白毛巾。
“需要擦身搓澡服務嗎?”女人雙目含情,充滿暗示地問。
森澤航面無表情地關上門,轉過身來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窗外狂風呼呼,木質的窗框被刮得啪嗒啪嗒響。
森澤航走過來坐在整間屋子唯一能坐的地方——那張吱呀作響的雙人床上,一臉麻木:“有沒有可能,我們今晚睡下,明天一早睜眼,這個夢就結束了。”
還在想這是個夢啊……
沛誠興奮勁兒過了,也又困又累,挨着床尾和森澤航并排坐着。
看出他心裏所想,森澤航說:“如果這是個游戲世界,而我們的意識體不知道怎麽跑到裏面來了,但仍然有很多解釋不通的部分。”
“的确,”沛誠說,“比如您在您家睡覺,我在我家睡覺,根本不在一個空間,為什麽會同時出現在這裏。何況我家也沒有全套VR設備,也沒帶公司電腦,就算您是不小心迷迷糊糊不小心登錄了設備,我又是怎麽回事?”
“你怎麽知道我家有設備?”森澤航問。
為什麽在這些地方如此敏銳……沛誠側頭看着他:“我送您回家的啊,我看見了。”
“對哦,好吧,”森澤航點點頭,“第二個問題是,我們要如何離開這裏。你說游戲都會有主線劇情和任務,那麽如果一直完不成任務,我們就要一直困在這裏嗎?更何況我們今天下午在城裏轉了半天,根本沒有什麽頭頂冒光的人。”
“這……難道說我們不是玩家,只是誤入這個世界的NPC,所以才看不到主線任務?”沛誠混亂了,“不可能啊,那我們應該也調不出地圖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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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澤航沒有理會,繼續說:“第三個問題,這個世界的運作規律是什麽。”
“啊?”
“謝行他們設計的demo,只是為了測試引擎性能而存在的,從世界觀的角度而言,理論上不會有這樣完善的經濟系統,工商仕農。”森澤航細數道:“這裏有店鋪,有人務農喂馬,有警局,那就說明還有罪犯,為什麽?”
“還有賭場,賭場作為休閑娛樂的要素增添趣味性,倒是無可厚非,但還不上錢就要被保安爆揍,嚴重得得砍手砍腳,這很不合邏輯。更別提應運而生的色情生意,比如剛才的搓澡女……”他微微一頓,繼續說,“而這所有設定中,最為古怪的是’天黑後不準出門’。”
“是呢,”沛誠完全被他思路帶着走,“所以天黑後外面到底有什麽?”
森澤航勾了勾嘴角:“你想看看?”
“有點害怕,”沛誠老實說,“但也有點好奇。”
“那就看呗。”森澤航從床上站起來,走到窗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沛誠也“噌”地站起,語氣緊張:“要是看了有什麽危險怎麽辦?”
“這又不是真實的世界,萬一死了就醒了呢?”森澤航比劃了一下,說,“回到現實世界。”
“可是……”沛誠猶疑不定,“萬一死了就腦死亡了呢?”
森澤航不認識般地瞧着他:“你這人怎麽這麽悲觀。”
“我……”沛誠無言以對——他的人生又不常發生什麽幸運的事,唯一的幸事就是得了一次重生的機會。
“而且你不是說這裏像游戲嗎?游戲裏死了,總歸可以重新來的吧。”森澤航無所謂地聳聳肩。
沛誠左思右想,還是道:“好吧,那我就拉開窗戶看一眼。”
“嗯。”
沛誠來到窗邊,森澤航就站在他身後半步。他小心翼翼地拉開鐵插銷,再擡起木質的窗栓,一陣狂風猛然襲來,瞬間就把窗戶給撞開了。
“嚯!”沛誠吓得退了半步,背貼着森澤航前胸,後者伸出手把住窗框,說:“外頭什麽東西,黑漆漆的看不清。”
沛誠定睛望去——街道上幾乎沒有任何照明,不只是因為沒有路燈,而是家家戶戶禁閉的窗戶都被用木板釘死了,只從縫隙中透出絲絲燈火。
“我剛看到的……”森澤航皺着眉,“有一個什麽黑乎乎的東西,好大一坨,還在動。”
“你你你,別吓我,這不比用VR玩恐怖游戲還吓人。”沛誠連“您”都忘了說,縮着肩膀着想往後躲,但擋在身後的森澤航半步不退,兩人前胸後背緊緊貼在一起。
“你別扭來扭去地亂動……”森澤航話沒說完,忽然擡高音量:“你看!”
這下沛誠也看清了——一大團濃黑的影子掠過街面,從街尾方向直朝着賭場門口而來。黑影好像碩大鬼魅的幽靈,濃稠又不詳,無聲無息地盤旋在賭場門前的馬廄上方。那裏只有一匹馬,大約是賭客停在店外的。
“到底是什麽啊,看不清。”
外面實在太黑,沛誠和森澤航十分同步地眯着眼向前湊去,只見黑影終于離開了馬廄,升在空中,沛誠愣了一下:“怎麽馬躺下了。”
“什麽躺下,快關窗!”森澤航一把抓着他肩膀把他摔到身後的床上,同時果斷摔上窗戶。黑影似乎被這裏的動靜和光線所吸引,扭轉方向就要沖上二樓來,森澤航眼明手快地挂上木栓,在黑影猛烈的沖撞下,用肩膀抵着費力插回鐵插銷。
沛誠目瞪口呆,問:“發生什麽事?”
“那個馬不是躺下了,是被吃了,”森澤航語氣沉沉,“只留了一層皮掉在地上。”
“啊?!”沛誠從床上蹦起來,“太吓人了吧!”
他看着森澤航身後“砰砰!”直響的窗戶,驚恐得舌頭打結:“這這這木頭窗戶能擋住那怪物嗎?我怎麽感覺活頁有點松了,這玩兒真的足夠結實嗎?那到底是什麽啊!”
森澤航還來不及回答,房門已經再次被大聲敲響。
兩人對視了一眼,森澤航主動走去開了門,門外站着一個矮壯的中年女人,她先是警惕地迅速掃了一圈屋內,眼珠在森澤航和沛誠之間轉了一圈,粗聲粗氣地問:“怎麽回事?這麽大動靜!”
說罷她一把揮開森澤航——森澤航一米八幾的個子,居然被她蠻力推到牆上,眨巴了兩下眼睛,顯得很懵。壯婦沖進屋內便直奔窗邊,木窗還在哐哐直響,不知道是因為怪物還是狂風。
“你們是不是開窗戶了!”她扭過臉來質問道。
“啊,你怎麽知道?”沛誠說。
壯婦深吸了一口氣,灰綠色的眼珠倏地瞪大,仿佛憋着一口氣要怒吼出來。
森澤航立刻又問:“外面有什麽?”
壯婦尚未出口的咆哮被堵在喉嚨裏,卻忽然像是被觸發什麽關鍵詞一樣,變臉般換上一副不屑的嫌棄表情,說:“愚蠢的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