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饑餓
第53章 饑餓
森澤航帶着姜遠聲在公司裏轉了一圈,又到樓下咖啡廳去敘舊了,這一去整個上午都不見人影。此間沛誠一直埋頭在電腦前,把下午要演講的PPT改了又改,字體、格式、notes變來變去,都快盤包漿了。
他倆聊什麽呢?沛誠把标題從居中挪到最左,聊過去幾年的生活?聊感情史?聊雙方爸媽?聊結婚的事情?
他又把圖片拉大,加上陰影效果,森澤航這人怎麽這樣啊,就因為是發小就可以訂婚嗎?就因為門當戶對就是最合适的嗎?這麽土的設定他也願意接受。
岳望錫說,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真心喜歡上過什麽人,至少沒有比愛自己更多,大概就是這樣吧。
沛誠把鼠标點得咔噠咔噠響,不停腹诽——自戀狂,沒心沒肺,公孔雀……
為什麽我會喜歡這種人啊,他無端升起一股怒火,青色的、嫉妒的烈焰灼燒着他的心肝脾肺。
為什麽我會這麽喜歡這個人啊,沛誠同時委屈極了。
到了快出發的時間,森澤航總算風風火火地回來了,他二話不說,直接拎上電腦和沛誠,大步流星地往樓下沖。
森久科技受邀去參加一個人工智能中心大廈剪彩的儀式,在場都是所謂科技新貴,以及政府信息部門的相關主管單位。由于就在鄰市,所以二人決定開車去,考慮到路上交通狀況,本來該半小時前就出發的。
森澤航長腿一邁坐上車,說:“老劉,快一點,加快速度,沖沖沖!”
老劉雙手在方向盤上摩擦:“好勒!看我的吧。”
沛誠坐上副駕駛,幽幽地說:“也別太快,還是要注意安全。”
老劉頓時又蔫兒了半截:“哦,好好。”
森澤航在背後戳他肩膀:“你坐那幹嘛,坐後面來。”
“不了,”沛誠頭也不回系上安全帶,“坐前面不暈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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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暈車?什麽時候的事兒。”森澤航仍不死心地戳他,沛誠躲了又躲,只得扭過脖子瞪他。
“怎麽了嘛,”森澤航趴在座椅靠背上,漂亮的眼睛圓睜,“怎麽不高興了?”
“沒不高興,”沛誠說,“過去路途就一個多小時,您趁這個時間看下演講稿吧。”
“不用,之前看過了,內容都沒問題。”森澤航不為所動。
“哦,我又改了一點順序,還是再看看的好。”沛誠遞出一個U盤,以及一摞打印好的講稿,森澤航只得老老實實地接過來。
他快速翻看了一遍,紙頁的嘩啦聲在密閉的車廂內十分清晰,沛誠則抱着胳膊,盯着前路,心裏說不出的煩躁。
森澤航看好文件後随手擱在一邊,又問:“你吃飯了嗎?”
“嗯。”沛誠答。
“吃了什麽?”
沛誠:“……”
“哈!我就知道,你沒去吃飯吧?”森澤航一副“被我逮到”的表情,沛誠下意識反擊:“本來說好的十二點整出發!所以我十一點半就收拾東西準備好了,誰知道您這會兒才回來。”
“我十二點就回來了!是謝行一直拉着我說說說個沒完。”森澤航大呼冤枉。
“哦。”沛誠又扭回頭去,“老劉,你還是開快點吧,十分鐘能不能到?”
老劉擦了一把汗:“開,別開玩笑。”
車內安靜了一會兒,沛誠感覺自己左肩又被戳了戳,他不爽地猛一回頭:“又怎麽了?”結果臉頰杵上一個溫熱的塑料袋子。
“給你帶的,”森澤航說,“就知道你沒吃飯。”
沛誠愣住了,他伸出雙手接過那個三明治,後座又遞上來一杯咖啡拿鐵:“沒把你忘了,哥對你好吧?”
紙杯還留着燙呼勁兒,沛誠看着他的笑臉,還沒積攢成型的一點暴躁情緒瞬間都消失,變得又酸又難過。
“你,你什麽時候買的?”沛誠啞着嗓子問。
“回來的時候啊,在樓下碰見老劉,就讓他直接拿到車裏了。”森澤航靠回到椅背上,松開西裝外套的扣子,“讓你到後座來吃東西,還和我發脾氣。”
“沒,沒發脾氣。”沛誠轉回去,嘴裏嘟嘟囔囔,低頭拆三明治的包裝。
好讨厭,這個人好讨厭,我好讨厭這樣。
沛誠在森澤航看不見的角度紅了眼睛,他将手心的包裝袋揉成一團,悄悄長舒一口氣,試圖平靜下來。
“你每次餓肚子的時候都不高興,特別明顯。”森澤航說,“小孩兒一樣。”
你個笨蛋,什麽都不懂——沛誠憤憤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別以為我就原諒你了,看我不把你公司所有機密全部洩露出去,等你人財兩空的時候坐着哭的時候再想起我吧。到時候我兜裏揣着一個億,戴着墨鏡在加勒比海喝雞尾酒,面前站着一排肌肉猛男,才不會搭理你。
他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頭七上八下,嘴上只說:“嗯。”
一路交通狀況良好,老劉幸不辱命,順利在開場之前抵達目的地。二人順着直梯一路上行至這座新地标的頂層,面前的會場視野開闊,三百六十度全觀景窗,穹頂的中央懸浮着一塊巨幕顯示屏——一個用主板線路拼成的大腦瑩瑩泛着藍光,正是這座大廈的圖标。已到場了不少參會人,在互相問候寒暄,到了森澤航最擅長的場合,沛誠只管做好分內的事。他先是幫二人簽了到、領了胸牌,再将演示稿遞給主辦方查看播放效果,回頭看見森澤航和一堆領導站在一起,鶴立雞群,英俊優秀得不像話。
哎,沛誠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
流程上,各邀請企業和單位的演講在前,大廈落成的剪裁儀式在後,主辦方準備了香槟作為慶祝,沛誠下意識擡頭去看森澤航,對方已經端起一杯橙汁,嘴角噙着禮貌性的微笑,牙縫漏出幾個字:“知道知道,我不喝。”
沛誠放下心來,自己端了一杯香槟,森澤航又說:“你現在比賀躍還像媽媽。”
“您講點道理,我一個字兒都沒說。”沛誠也學他,一邊假笑一邊借着喝酒的動作聊碎天。
來和他們打招呼的人絡繹不絕,熱情激動的也不在少數,兩人默契地和各路人馬寒暄。
森澤航趁着空擋問:“晚上吃什麽?”
“啊?”沛誠納悶道,“這邊結束了不就直接回去嗎?”
“回去了就不吃飯?”森澤航說,“萬一餓着你了又不開心怎麽辦。”
“我沒!”沛誠惱火道,“我不是因為……”
“哦?不是因為餓肚子,那是因為什麽?”森澤航饒有興致地看過來,沛誠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立刻恢複面無表情:“不告訴您。”
森澤航露出稀奇的神色:“喲?今天這是怎麽了?”
“反正我說自己沒有不高興您也不信,不想說了,不告訴您。”沛誠說罷在行走的侍者托盤上放下空杯,又端起一杯。“老劉還等着咱一起回去呢。”
“不耽誤他回家,回市區之後咱倆去吃飯。”森澤航說。
沛誠牙關松了松,終于還是洩露了一點心聲:“您有空的話幹嘛不和姜小姐和岳總一起去吃飯。”
“和他們吃飯幹嘛,你想看我和岳望錫打架?”森澤航說完頓了頓,忽然緩緩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看得沛誠後背直發毛。
“怎麽了?”沛誠警惕地看着他,“這麽大個人了,還見面就吵架。”
森澤航笑着微微搖頭,什麽也沒說。
“啊,那個人,叫什麽來着,陳秘書長?”他忽然擡眼看見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等等,我去和他打個招呼。”
沛誠狐疑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将杯中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