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這時,又一輛車子從家裏出來,車裏是餘家大爺餘修禮。
看着車子出去,老太爺跟小兒子說:“你大哥去找黃世芳了。”
餘家二爺問:“爸,您讓大哥去找黃爺了,為什麽不直接讓黃爺……”
“亂世之中,孩子要有自己的能力,試試看哥倆能到什麽程度吧!”老爺子說着看向葉應瀾,“應瀾,把車開進來,去你嫲嫲那裏喝茶。”
“好。”葉應瀾上車,把車子開進了家門。
她一下車,一直站在門口觀望的大太太連忙走了過來:“嘉鴻呢?”
“嘉鴻陪嘉鵬出去了。”葉應瀾跟大太太說。
“這孩子……”事關自己兒子,大太太差點口不擇言。
葉應瀾拉着大太太的手,安慰她:“不會有事的,阿公都安排好了,我們去嫲嫲那裏等。”
葉應瀾吩咐小梅把兩輛車上的禮物拿下車,幫她把洋裝收進衣帽間。
這時候還有誰有心思管她帶了多少回禮回來?
二太太拿着帕子擦眼淚,見葉應瀾囑咐完了,連忙走過來,問這個在門口看清楚的葉應瀾:“應瀾,怎麽樣了啊?”
“二嬸,嘉鴻陪着嘉鵬去了,阿公讓爸爸去找黃爺了,二叔在門口等着呢!不會有事的。”葉應瀾安慰她。
“大嫂。”二太太臉上帶着愧疚,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拉着她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走吧!我們去媽那裏喝茶,等孩子們回來。”
“嘉鵬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他不知道,那些下三濫有多壞。嘉鵬就是個孩子,哪裏知道世道險惡?都是那個女人,害得嘉鵬……”
“是阿公放他們去的。”葉應瀾跟二太太說,“嘉鴻和嘉鵬是餘家最大的兩個孫子,阿公不會讓他們有事的。”
“這個女人就是個狐貍精,就是個害人精,嘉鵬是中了她的蠱……”
哪怕葉應瀾想着書裏的二太太後來的堅韌,而對她有好感,現在這些碎碎念實在讓她受不了。
進了老太太屋裏,聽傭人說老太太在佛堂。
她們一起去了佛堂,老太太正跪在菩薩面前。
大太太指了指她身邊,葉應瀾過去跟在大太太身邊跪下。
拜過了菩薩,婆媳三代,一起出去,傭人拿了茶點上來,沒人去動茶點。
看見餘修禮從外頭進來,老太太焦急地站了起來。
“媽,黃爺的人趕過去了。這個永麗賭場不大,不敢跟黃爺作對的。”
“那就好。”老太太呼出了一口氣。
話雖如此,但是沒見弟兄倆回來,每個人心裏都焦急。
二太太或許是為了緩解內心的焦躁,時不時罵兩句秀玉。
書裏因為這件事,二太太在初期十分厭惡秀玉,後來秀玉憑着自己的善良和能幹,慢慢感動了上上下下的心。
“珍娘,吃塊九層糕。少說兩句!”老太太擡眼皮看向二太太,眼裏有些嫌棄。
外頭一個男仆飛奔進來:“老太太,老太太,嘉鴻少爺和嘉鵬少爺都回來了t。”
聽見這話,老太太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們沒事吧?”
“嘉鵬少爺沒事,嘉鴻少爺胳膊上和腿上受了傷……”
聽見這話,葉應瀾心裏咯噔一下,不顧大家小姐的儀态,提起旗袍下擺,往外奔去。
餘嘉鴻正從車上挪下來,胳膊上,腿上都是大片的血跡。
葉應瀾看得心頭抽緊,眼睛發燙,鼻子發酸。
他笑着嘆了一聲:“你昨天剛給我買的衣服,今天就破了。”
葉應瀾竟不知,眼淚要掉下,還是要收回:“你這人……”
餘家大爺過來:“我送你回房間,大夫馬上過來了。”
餘嘉鴻在他爸攙扶下,回東樓去。
葉應瀾和大太太跟在他們身後。
他們後面還有一雙小腳的老太太。
醫生還沒來,他們房間裏擠了一屋子的人,餘嘉鴻坐在椅子上,對着正在擦眼淚的幾個人說:“嫲嫲、媽,我真的沒事。被刀擦傷的,很小的傷口,看着吓人而已。”
“這還叫小,血都出成這樣了。”老太太那個心疼,這是她的大孫子啊!那是真正的心肝寶貝肉。
“嫲嫲,我在美國騎馬、擊劍,也有磕碰,不過是您沒看見而已。”餘嘉鴻安慰老太太。
“正要你說,我沒見到,自然不心疼,現在看見了。”老太太眼淚直掉。
背着藥箱的醫生進來,餘嘉鴻說:“應瀾,你帶着媽和嫲嫲出去。”
葉應瀾知道他是怕她們看見了眼淚掉不停,說:“媽、嫲嫲,我們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一起出去吧!要不然嘉鴻既要包紮,還要勸你們。”
兩人聽勸出去,站在走廊裏,大太太還是不放心:“應瀾,你進去看看,看看傷口多大?”
葉應瀾推了門進去,見餘嘉鴻的襯衫已經被剪開脫下,什麽叫小傷口,明明是肉皮都外翻的一個口子,看着很滲人。
見她剛才沒落下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餘嘉鴻嘆氣:“叫你別進來,偏要進來。”
醫生用銀色的針管給他注射麻藥,說:“這個傷口真不算大,縫幾針就好。”
“聽見李大夫說的了吧?”餘嘉鴻說道。
葉應瀾看着針紮進皮肉裏,她連忙轉過去,她看着都害怕。
餘修禮說:“應瀾,出去陪你嫲嫲和媽去,這裏有我們呢!你一個姑娘家家,看不得這些。”
好吧!公公說得對。葉應瀾又拉開了門,對着老太太和大太太詢問的眼神,葉應瀾說:“是小傷,李大夫說縫幾針就好了。”
“都縫針了,還說是小傷?”大太太滿眼都是心疼。
老太爺從裏面出來:“男孩兒磕磕碰碰總歸有的,真的是皮肉傷,你們不要大驚小怪。”
老太爺這麽說,大太太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老太爺說:“孩子們平安回來了,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爸、媽,你們先回去。”
大太太送兩位下樓去,又轉了回來,跟葉應瀾一起站在門口。
總算是等到餘修禮送了李大夫出來,大太太連忙進門去。
葉應瀾聽見餘嘉鴻叫她:“應瀾,給我拿條毯子來。媽,你怎麽進來了?”
“你是我肚子裏出來的,我哪兒沒見過?讓我看看怎麽了?”大太太氣不打一處來。
葉應瀾給他拿了一條毯子過去,餘嘉鴻身上只穿了一條內褲,他現在顧上不能顧下。葉應瀾看見這個情形,臉漲了通紅,給他蓋上毯子。
大太太見他氣色還好,一顆心總算是落下了。見他那個樣子,沒好氣:“行了,我不看了。兒大不由娘。”
“對對,我都這個年紀了,只能給老婆看,您去歇着吧!”餘嘉鴻催着他媽出去。
兒子耍嘴皮子,大太太哭笑不得,手落在門鎖上:“我走了。”
“走吧!走吧!”餘嘉鴻見他媽還不出去,說,“您快走啊!”
大太太斜了兒子一眼,拉開門出去。
“應瀾,扶我進衛生間,不能洗澡了,但太髒了,我得好好擦擦。”餘嘉鴻說。
“就在房裏擦好了,我去打水出來。”葉應瀾說道。
“不行,不行,我得把頭也洗一下,那裏實在太髒了,還沾了血,我實在受不了。”餘嘉鴻撐着椅子扶手站起來,身上的毯子滑落。
葉應瀾過去把毯子撿了放邊上,她伸手扶住他,扶住他這麽一個……人。
這個肌膚相互觸碰就不是一點點了,葉應瀾安慰自己,進了衛生間就好了。
葉應瀾調水溫,讓他彎腰給他洗頭,聽他說今天的事。
餘嘉鵬上次已經把秀玉賭鬼爹的欠賬給還了,把秀玉也安置在了一家旅店,想着等家裏的事過了,再想怎麽長久安排秀玉姐弟。
誰想這兩天她那個賭鬼爹又去賭了又輸了,那就只能再賣女兒一次了。
“其實我們去的時候秀玉已經逃了,我讓嘉鵬護住秀玉,我擋住追來的人。如果我跑快點兒,可能就不會受傷了,主要是我想一次性把事情給解決了,等了那群人一會兒。”
聽他說這話,葉應瀾手不動了,她不知道手底下的這個腦袋裏有沒有裝腦子?
“你能跑?那你逞什麽英雄?”葉應瀾脫口而出,話出口了才發現自己口氣不對,怎麽能對丈夫這樣說話?
他倒是渾然未覺,還用沒受傷的手扯了扯她的胳膊:“繼續洗,你聽我說嗎!”
他這個口氣,像是自己跟爺爺奶奶在撒嬌,葉應瀾不好意思了,她繼續洗。
“我想把事情一次性給解決了。我跟那幾個人說,上次嘉鵬買下了秀玉,那秀玉就是我餘家的人。跟這個爛賭鬼沒什麽關系了。我讓賭場的人找她賭鬼爹去。”
葉應瀾給他打了香皂,搓揉頭皮:“她賭鬼爹又沒錢,他們怎麽肯?你說這話不是找打?”
“就是找打。”餘嘉鴻笑得輕快,“我一個人打了四個壯漢。”
“這麽危險,聽起來你還很驕傲是吧?能用錢解決的,為什麽要涉險?再說了,你不知道阿公早就留了後手,讓爸去找黃爺了?”葉應瀾心裏又生出幾分氣來。
“我就是知道阿公不會讓我們倆個孫子有危險,肯讓我們去,定然會找人護着。”餘嘉鴻擡起頭,葉應瀾用毛巾包裹了他的頭,換水。
“我把人給打服了,我問賭場的人,有人欠錢還不出,該怎麽辦?”餘嘉鴻低頭,葉應瀾繼續給他洗頭。
葉應瀾有些不解:“打服了,他們還要錢?”
“我得讓他們去要。”
餘嘉鴻坐在一個紅木圓凳上,葉應瀾給他擦頭發:“你讓我越來越糊塗了。”
餘嘉鴻仰頭看她:“他們說,看欠錢的數額,這個數額夠剁手了。”
“剁手?”葉應瀾倒抽一口氣。
“我讓他們按規矩辦,千萬別手下留情。就把那個爛賭鬼的手剁了。沒剁我還會找他們。”餘嘉鴻輕描淡寫地說。
“你還讓他們剁了爛賭鬼的手?”葉應瀾問。
“對。”餘嘉鴻說:“否則,那個姑娘能被賣一次兩次,就沒有第三次?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剁他的手,不是長他的記性?”
餘嘉鴻能眼都不眨地說出這種話,是不是心腸太硬了?
“另外,港口的碼頭工人都歸屬于黃爺下面,我是餘家的長子長孫,又是剛剛留洋歸來,到時候去輪船運輸那塊,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碼頭這裏關系錯綜複雜,我自己沒實力,就靠阿公和爸爸,會很難。黃爺那邊尚武,我是在他的人面前展現一下我的實力。也是告訴他們,我可不是一個讀了幾本洋書的書呆子。而是可以和他們煮酒論江湖的人。”他嘆了口氣,“英國人只想要這裏的錢,哪裏有心真正把這裏管起來?整個馬來亞充斥着各種勢力,不學着用道上的規矩跟他們打交道,是做不好生意的。”
這些話葉應瀾也聽爺爺說過,自己出去做事也是在爺爺的羽翼之下,他就不一樣了,他是長子,要挑起這個家的人。竟然是這樣?他在救人的時候,還能想這麽多?難怪書裏說他能成首富。人家是走一步想百步,自己好像差遠了。
“應瀾,你給我打水,我要擦身。”
他要擦身?他能自己擦嗎?還是要她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