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章
第 110 章
葉永昌找了相熟的銀行拿了一百萬法幣, 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
在上海的期貨證券交易面前,星洲乃至香港都是小弟弟。
他不僅找了銀行拿了錢,還替餘嘉鴻找好了上海交易所的經紀人。
這樣還是覺得不行, 索性陪着女婿一起來交易所。
葉永昌交友廣泛進了交易所, 就跟這個打招呼,跟那個聊兩句。
“女婿說想要來上海玩兩把, 他剛剛從美國回來,年輕人嗎?不知道上海市場的兇險,要是不看着, 回去跟親家不好交代。”
“一轉眼,葉公子也做老丈人了。”
“是啊!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老了。”
“當年你葉公子是上海灘第一的風流公子, 你這愛婿,風度翩翩,不輸于你啊!”
“比我好, 比我強。”葉永昌場面上很會做人,“初生牛犢不怕虎,讓他嘗嘗酸甜苦辣就好了。我只會經營百貨商店,哪裏會搞這個?瞎看看, 你們忙!”
“……”
葉永昌一路跟人聊過去, 誰都知道了,今天葉永昌的女婿,南洋餘家公子來交易所玩玩了。
大家場面上客客氣氣,都在祝賀餘嘉鴻能旗開得勝, 背過身, 大多笑笑不語, 上海那是彙聚了全世界最最精明的商人,南洋那裏靠着在開礦, 販資源起來的巨富,到了這裏,如果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麽人物,那麽上海這個市場一定會給他顏色看看。
小夥子長得是一表人才,只希望他輸得要當內褲的時候,不要哭出來。
葉永昌在上海絕對吃得開,不僅給餘嘉鴻借來了錢,還找了有專屬交易席位的大經紀人,餘嘉鴻坐在銀行的專屬席位上,左邊岳父右邊是經紀人。
“當……當……當……”整整九聲,上午九點,上海交易所宣布開市。
經紀人一直在跟餘嘉鴻介紹這個交易所的情況,這是上海最大的期貨交易所了,讓餘嘉鴻覺得離譜的是,此時的上海大大小小居然有一百多家交易所,大到柴油、汽油、黃金小到麻袋、蘆席都在交易的範疇。
前一陣狂炒生絲,中國是世界的絲綢主要生産國,而桑蠶養殖主要在蘇南和浙江,這兩個地方,幾乎打爛了,所以預期生絲價格會漲,擊鼓傳花,炒上了天。
這兩天又說日本人占領了這些地方之後,這些地方已經太平了,還有日本本身也是生絲生産國,占領上海後,會并吞缫絲廠,然後日本的絲會大量進來。加上合約馬上要交割,生絲價格大跳水,價格就像是從華懋飯店頂樓往下跳直接落地。甚至比戰前還低。價格從華懋飯店落下來,自然也不乏賭輸了的人,從樓上跳下來的投機者。
今天開市,聽着唱的t價格和黑板上不停劃掉寫上去的價格,生絲延續上一個交易日的頹勢,繼續下跌。
“要死了,這是繼續要排隊從樓上往下跳啊!”經紀人接着電話,做着手勢,買入或賣出。
餘嘉鴻看了一會兒,讓經紀人買進生絲馬上要交割的批次期貨,小批量吃進。
經紀人訝然,他們家又不是做生絲生意或者開絲綢廠的,到期實物交割,他打算怎麽辦?
“買啊!”餘嘉鴻說。
“嘉鴻,剛才莫先生已經跟你說過炒作生絲的理由了。現在價格就是在下跌,你沒必要……”
“其實炒作的理由都在,所謂江浙已經太平了,您認為老百姓認嗎?江浙兩地,日本人殺了多少人口,掠奪了多少財物?能一下子就恢複生産?還有絲綢是必須品嗎?所謂的日本絲,您想過沒有,日本這樣一個國家,這麽大規模的征兵,男人出來打仗,女人進工廠,為了供應軍需,大量的企業生産軍用産品,接下去棉布都未必能夠持續供應,別說是絲綢了。”餘嘉鴻問葉永昌。
“但是,這是後天就要交割的單子。”葉永昌說。
“在一個不穩定的市場,一點點的謠言就能讓商品價格上蹿下跳,但是我們得判斷真實性,确定真實的價格。香港最近開了很多家絲綢廠,上海到香港的航線也才剛剛恢複,之前逃過去的老板,應該沒有囤積那麽多的存貨。最近生絲價格炒作之下,我現在買入的價格,應該是最近會實物交割的生絲中價格比較低的,您說我去香港倒手,會虧嗎?”
“是這樣啊!”
“後天交割,近期暴漲暴跌,勢必價格還會波動,我不會在乎近期的漲跌,我只要知道我拿下的價格不貴就好。”餘嘉鴻邊說,邊跟讓經紀人再吃進一批。
餘嘉鴻的不停吃進,已經讓生絲價格止跌回穩,他跟經紀人囑咐了等下價格變動到什麽樣,買多少地策略之後,走出了他們這個小隔間的門,頗有閑情逸致地開始逛起了交易所,除了他們所在的銀行席位,是一個空間不算小的房間,大部分的席位,也就是一個小小號子,裏面一個經紀人一部電話,最多能擠得下一個客戶。
黑板上一個個價格擦掉再修改,生絲的價格開始上漲了。
他看完生絲,又去看其他品種,蘆葦席都可以挂出來炒,因為蘆葦席是建材,日本轟炸之後,房屋倒塌,所以需要蘆葦席做簡易的住所,也成了重要物資。
餘嘉鴻逛了一會兒又回來看生絲,有空頭抛了個大單,把價格又壓下去了,他轉頭看向經紀人,經紀人跟他做了個手勢,表示立刻吃進。
很快黑板上出來買單,吃掉了這一單。
邊上的人看他收了這麽多,有人大聲喊:“再收啊!打爆他!”
餘嘉鴻搖頭:“不買了,我買夠了,等着交割現貨運回香港的,要不我買臨近交割的票做什麽?”
他笑着低頭看腕表,回到席位,跟葉永昌說了一聲:“爸,我中午有飯局,就先走了,您熟悉上海,晚上您定地方,我們和莫先生一起吃飯。”
葉永昌和經紀人看着餘嘉鴻就這麽走了,這下經紀人算是徹底相信他真是來買生絲的。
葉永昌有個疑問,生絲實物交割的錢呢?這個交易所生絲交易保證金只有12%,他有錢來交割嗎?大好幾百萬呢!要籌措得話,得現在跟自己說啊!
餘嘉鴻回酒店,福根叔已經等着了,福根叔說他們家離開酒店不遠,那裏弄堂狹窄不好停車,餘嘉鴻與他走過去。
這裏一片是最繁華地段後面的老式民居,一條長長而狹窄的弄堂,頭上挂滿了晾曬的衣服,像是船上的萬國旗,他們還沒走到,阿妹娘姨一左一右牽着兩個孩子已經站在弄堂裏,隔壁一個燙着頭發,穿着高開叉旗袍,依靠在門框上的年輕女人,一雙挑起的風流眼看着餘嘉鴻,用帶着口音的國語說:“哦呦,阿妹娘姨,你們家真的來貴客了。”
阿妹娘姨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麽,過來擋在那個女人面前,那個女人只能翻了個白眼:“曉得了,是你家小姐的姑爺。”轉身往裏去。
阿妹娘姨忙說:“姑爺,快點進屋裏去。”
餘嘉鴻跟着老兩口往裏走,進了屋,福根叔拍兩個孩子的頭:“快叫姑爺呀!是姑爺給你買的糖。”
“姑爺。”兩個孩子叫。
餘嘉鴻揉了揉兩個孩子的頭,他看向小男孩:“我弟弟也跟他差不多大,小家夥頑皮又膽小。”
“他膽子可大了,打屁股打腫了還要拆天拆地。”福根叔介紹這是他的一對孫子孫女。
“吃飯,吃飯。”阿妹娘姨用餘嘉鴻勉強能聽懂的國語過。
他們一起進了堂屋,堂屋裏一張八仙桌,桌上已經放了一桌子菜。
餘嘉鴻知道現在物資緊張,他說:“福根叔,娘姨,這太豐盛了,太破費了。”
“哪兒啊!就一點家常菜。反正我們一家子人不少,晚上女兒女婿還會過來吃,不會浪費的。”福根叔招呼,“來來來,坐下。”
兩個孩子要爬上桌,阿妹娘姨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拉着孩子要下去,餘嘉鴻說:“娘姨,讓孩子一起吃。哪家沒有小孩子?您也來坐。”
阿妹娘姨帶着孩子們坐下來,大約是平時孩子們吃得沒那麽好,所以看見桌上有魚有雞,急着要手抓,福根叔筷子一拍:“不聽話,就不許在桌子上吃。”
餘嘉鴻眼見小的那個男孩子要癟嘴哭,他伸手将他抱過來:“弟弟不哭,想吃什麽?叔叔給你夾。”
小家夥眼睛落在盤子裏的雞腿上,餘嘉鴻幫他夾了雞腿,放在他的碗裏。
一個雞腿被孫子吃掉了,福根叔連忙夾了另外一只雞腿到餘嘉鴻的碗裏。
看見雞腿沒有了,小姑娘滿眼失落,餘嘉鴻把雞腿夾給小姑娘:“弟弟有,妹妹也有。”
阿妹娘姨連忙要把孫女碗裏的雞腿夾出來,被餘嘉鴻說:“娘姨,手心手背都是肉,孫女孫子,都要疼。我喜歡吃雞翅。”
他夾了雞翅吃起來,這裏的雞肉更加老一些,有嚼勁,和海南雞飯裏滑嫩的雞肉有些不同,他說:“應瀾在星洲也喜歡吃白切雞,她吃到了好吃的白切雞,還特地叫我過去吃呢!想來是想念娘姨做的菜吧?”
“姑爺試試這個雪菜燒鲳魚。”
餘嘉鴻一個一個菜吃過來,邊吃邊聽老兩口說應瀾在上海的那些日子,聽他們說岳母的往事,說這些就不免會說起葉永昌的風流,福根叔剛開始還不好意思多說那個裘雲鳳,餘嘉鴻說:“應瀾都跟我說了,媽媽臨死前這個裘雲鳳還去氣她,說了好些惡心的話,應瀾那麽小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兩個是蒼蠅碰上臭鹹肉,完全是一樣的……”
阿妹娘姨聽見這話就敞開了說了,福根叔翻譯着翻譯着,這個話題就越來越深入了,他說:“其實唐家的六少爺,應該是葉家的種。”
餘嘉鴻瞪大了眼睛,這?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