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哥

第04章 哥哥

阿姨做完飯就走了，兩個高中生吃完飯後上樓午休。

因為兩棟房子連着，關系又好，兩家都有兄弟倆住的地方。

在熟悉的環境裏，葉朝很快睡着，睡醒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就是有點暈，他揉着頭，爬起來一看，居然已經五點多了。

夕陽在窗外成了橘紅色的大棉花糖，葉朝眯着眼看了會，打開手機，懶洋洋看聊天框裏瞬間彈出幾十條消息。

微信裏一排紅點，葉朝看了看，依次往下翻。

先點開夏明揚機關槍似的十幾條語音，聽了聽，發現都是喊他出去玩。

“朝哥忙完了嗎，晚上有事沒？網吧開黑？臺球打不打？打麻将也行三等一。”

“金唱ktv1109速來。”

最後一條消息在半個小時前。

葉朝邊聽邊回，踢着拖鞋站起來，拉開衣櫃，随手拉了件衛衣。

回了夏明揚，葉朝換好衣服，眼皮往下繼續滑。

給他發信息的人不少，大部分是班裏的，喊他出去玩，給他發房間號。

還有幾個添加好友的信息沒備注，葉朝見不認識就沒理。

他回了消息，微信一直下拉到底，看到張牙舞爪的99+消息裏，突然出現一個2的消瘦紅點。

葉朝随意點在屏幕上的手指頓住，他低着頭點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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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喬沒有發語音的習慣，比起摁下語音鍵記錄聲音，他更喜歡直白的文字。

今天或許是時間緊，用清灣路那條老貓趴臺階上的影子當頭像的聊天框旁，是兩條只有幾秒鐘的語音。

葉朝點開。

“桌上有水，睡醒記得喝。”

“我去學校了。”

是陸星喬的低沉冷淡的嗓音。他聲音一直偏冷，如果不夠熟悉，會覺得難以接近。

沒什麽特殊內容的語音條。

葉朝抓着手機，默不作聲聽了兩遍，然後恍然回神，被驚到一般皺着眉摁了手機屏。

過了一會兒。又抓起手機回了條消息，回完，視線在兩人的聊天框上上下左右滑動。

他和陸星喬都用那只上了年紀的老貓當頭像，只不過他用的是大貓臉，陸星喬用的老貓的剪影。

葉朝盯着屏幕看，發現分明用了同一只貓，但兩人的頭像卻好像沒有一點相似地方。

葉朝輕啧一聲，微微垂眼，把最上面的聊天框劃走。

-

等到葉朝下樓，給自己倒了杯水，夏明揚的消息終于姍姍來遲。

見葉朝回的慢，他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喂……朝哥。”夏明揚揮手，示意包廂裏的人先別跟他說話。

他捂着手機出去，旁邊幾個男生跟他說話，他沒來得及回。

另一邊，角落裏有個很胖的男生擡頭看到他的動作，笑眯眯對身邊的女生擠了擠眼睛。

葉朝長得帥，雖然有點暴躁，但對高中生來說又很酷。

在校霸橫行的初中的時期，據說他還是附中一霸，因此在這屆學生裏人氣非常高。

雖然被老師戲稱是個讓人不省心的混球，但除了這屆高三裏有個帥的讓人腿軟的年級第一，葉朝在一中的人氣一直居高不下。

黃子華跟葉朝一個班，就跟學妹吹逼，說他跟葉朝一樣，都是學校的大哥。

沒想到真釣到一個初中小學妹。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看的他心癢癢，手指沒忍住往人家手上蹭了好幾次。

小姑娘有點緊張，坐沙發上，直往後退：“學長，我該回去了。”

“別呀。”黃子華哄她，“這才剛來呢，吃零食不吃？”

有人切歌，女孩微弱的拒絕聲被掩蓋在轟鳴的音樂裏。

夏明揚出了門，直接往樓梯拐角走。

他往後，聽到包廂裏的鬼哭狼嚎聲弱了，放開捂着話筒的手：“喂，朝哥？你幹嘛呢？”

“沒幹嘛，剛睡醒。”葉朝懶洋洋回。

他下了樓，見有阿姨洗好的水果，伸手摸了個蘋果叼嘴裏，咔嚓咔嚓咬，“你怎麽鬼鬼祟祟的？”

“還不是包廂裏聲音大。”夏明揚扯着聲音，“過段時間不是籃球賽麽，前幾個班一起組了個局，喊着過來玩，你過來不？”

一中沒事就愛下午第四節搞個小型籃球賽解壓，一群男生打來打去，早就熟了，經常約着玩。

正說着，廁所方向晃過來一個高個男生，很瘦，小眼睛，麻杆似的，正甩着手上的水。

九班秦宇，也是一中教導主任飛鷹眼裏的“重點”人才，平時幾個人一起被飛鷹逮，很有革命友誼。

他走過來，随口和夏明揚扯了兩句，一聽對面是葉朝，頓時扯着嗓子邀請：“我朝，反正沒事，一起來啊！”

葉朝看了看時間，離高三晚自習下課還有兩三個小時。金唱就在一中附近，和他想做的事剛好順路。

“行。”葉朝說，“等着。”

-

高中生精力無窮，等葉朝過去的時候，正是ktv的營業高峰期。

“金唱”是一中這邊的金牌唱吧，鎏金質感的大面積玻璃牆，內部裝修的紙醉金迷，還物美價廉，下午六七點，進去的人比出來的多。

一進去，裏面全是各種跑調的鬼哭狼嚎。

葉朝面不改色，順着包廂號往裏走。

1109還屬于“鬼哭狼嚎”中的高級vip。

一進去，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裏，左邊桌子上是零散的水果飲品，右邊吧臺上是擁擠的學生，一眼看上去，像朵炸開的向日葵。

葉朝眼睛在“向日葵”裏逡巡。

方貝冉眼尖，擡頭看到他，大聲招呼：“葉朝，這呢！”

葉朝順着往裏走。

路上應付了幾個認識的人，過去一看，果然是聯誼會，一大群陌生面孔。

六班的幾個人坐的分外集中，女生坐沙發上，男生坐小吧臺，在角落裏圍出一小塊“真空地帶”。

葉朝走過去，“真空地帶”瞬間壯大，多了個成員。

這種場合的聯誼會，其實很給青春懵懂的少年少女自由發揮的空間，活潑點的能交上新朋友，腼腆點的就會覺得有點“悶”。

葉朝過來純粹是打發時間，沒出去唱歌，拿了瓶酒，也沒開，拿在手裏玩。

他坐了會，包廂裏人來人往，進進出出，有人沒忍住點了根煙。

葉朝混歸混，但不抽煙，聞到味道，微微皺眉，放下酒，拍了拍夏明揚的肩膀：“出去一下。”

“行。”夏明揚正伸着頭跟三班的女生鬥地主，聞言擺手，“去吧。”

葉朝瞥了眼戰況，看到女生眼疾手快出了個王炸，夏明揚沒發揮上，痛苦的撅着屁股哀嚎。

包廂盡頭是洗手間，每層五六個，每一個都是單間。

葉朝進去，完事後準備推門，聽到外面洗手臺嘩啦啦的水聲。然後是自己的名字。

他垂眼，往前的步子頓了頓。

說話的是個女生，聽起來很稚嫩，不斷說：“哥哥，我不喝酒，不能喝。”

跟他一起的人明顯上了頭，哄道：“就一口，一小口行不？”

頓了下，“你說想來玩我不是帶你玩了，現在又不算話了？嗯？你這怎麽玩？”

葉朝挑眉，擡起頭，視線往左偏了偏，看到屋頂上一個明亮的燈泡。

燈泡亮的晃眼，外面女生快哭了：“對不起，不能喝酒，我喝別的行不行？”

男生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也行吧……”

他正說着，“咔嚓”一聲，面前的門開了。

裏面的男生面無表情走出來，走到洗手臺前洗手，淺色的眼珠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冷。

女孩看着他，臉一下白了，嘴唇動了動。

葉朝打開水龍頭洗手，洗完手之後又擦幹，轉過來，抓着手機擺弄兩下，忽然問：“附中的？”

他低着頭，問的是女生。

對方看着小，附中是這邊的初中。

女生忙點頭：“是。”

葉朝又扭頭問：“王笑笑老師認識麽？”

女生愣了下，想了想，趕緊說：“認識。”

“怪不得。”男生扯着唇角笑了下。

她看到對方擡頭，眼珠像透明的玻璃一樣，懶洋洋道，“你姑媽啊，聽說我在這邊玩，讓我趕緊帶你回去。”

他舉了舉手機，上面一個王笑笑老師的微信界面，上面有一行字。

［麻煩你了。］

女生愣了愣。一瞬間，覺得好像真的是她姑媽派了男生來解救她。

女孩忙點了點頭，說：“好。”

葉朝道：“走吧”。她忙跟上去。

黃子華見了，愣了愣，伸手想攔，葉朝慢慢站直，比他高了一頭，低頭看他：“你有事？”

黃子華：“……你他媽誰啊？”

你他媽還截胡，你說我有沒有事。

葉朝壓根沒理他，頓了下，懶洋洋：“王笑笑老師關門弟子？”

“……”

黃子華伸手要拽他，主要葉朝這一手實在太像放屁，他壓根不信。

沒想到男生力氣出人意料的大，死死卡住他。正要動手，夏明揚勾搭着劉錦明一起過來放水。

一分鐘後，三個男生排排站在洗手池前問：“你有事？”

黃子華酒瞬間醒了幾分。

磨了磨牙，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認栽道：“沒事。”

三個人沒再進包廂，帶着身後的女孩，直接從ktv出去，在門口叫了輛出租。

月上柳梢，時間已經不早。

女孩亦步亦趨跟在後面，見葉朝邊走頻頻看手機，輕聲問：“哥哥，真的是王笑笑老師讓你找我嗎，你剛剛為什麽說王笑笑老師是我姑媽？”

夏明揚噗嗤一下沒憋住笑。

“？”

葉朝緩緩扭頭：“叫我什麽？”

女孩愣了愣：“哥哥？怎麽了？”

行吧，小女孩最多十四五，葉朝摸了把臉：“沒事。”

出租車在城市的人流裏疾行，玻璃窗外的燈光變成暖黃色。

霓虹燈遠近閃爍，商業區裏播放着各色沉浸音樂。

在川流的人群裏，叫來的出租車停住，夏明揚沒想到剛剛還有這一出，看了葉朝一眼。

他往前拉開車門，忽然道：“不為什麽，他再找你，你就說不光葉朝哥哥，你姑媽也不讓你跟他玩，不信讓他問。”

王老師是附中出了名護犢子，聽了這事，不把屎給這孫子打出來。

“哦好。”女孩懵懵懂懂的點點頭，對三個人挨個鞠躬：“謝謝哥哥。”

說話間，葉朝站在路邊，看了眼手機。

夏明揚問：“一會有事？”

葉朝從手機裏擡起頭，點了點頭：“嗯。”

他站在路燈下，女生忍不住回頭看他。

突然發現他說話的時候扯動眼角，睫毛旁有一顆極小極小的痣，不仔細甚至根本看不到。

他低着頭：“晚自習快下課了。”

晚自習下課了，他有人接。

聽出他的潛臺詞，女生突然有點羨慕。

送完小女孩，葉朝沒再回去，揮別了夏明揚和劉錦明往學校走。

因為高中生放學容易餓，一中的走讀生又量并不小，林蔭道盡頭圍着很多小吃店。

葉朝進去逛了逛，思考兩秒，随手買了個餡料很足的三明治。

九點，高三走讀生下課，別人出來，葉朝順着走讀生進去。

他沒穿校服，但一中的學生總是很容易認出來，加上有校卡，葉朝很容易被門衛大叔放進去。

他沒進去，坐在高三教學樓門口花壇邊扣手機。

一天疲憊的學習完成，高三的鐵人們也繃不住，魚貫往教學樓外湧，宛若解放前夕。

陸星喬提着書包下樓，剛邁下一節臺階，腳步停住。

教學樓的門口的小花壇燈光朦胧，葉朝坐在燈下玩着手機，不知道看到什麽了，微微皺眉。

夏明揚還在微信上不知死活喊：“哥哥哥哥我想哈啤酒！”

葉朝：“哥你嗎，滾！”

宋岩在他身後，不明就裏：“怎麽了，你不是急着回家嗎？”

陸星喬停在原地，校園的路燈落上他睫毛上，将原本冷感的五官鍍上溫度。

他搖頭：“不急。”

他走下去。

夏明揚玩上了瘾，葉朝哥哥葉朝哥哥葉朝哥哥，人家也要人家也要人家也要。

葉朝攥着拳，腦子嗡嗡響。

他弓着肩膀，正打着字，肩膀上滑下去的包被一雙修長的手指往上扯了一下。

葉朝沒防備擡頭，不爽問：“……動人家幹嘛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