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芯片
第05章 芯片
安景希給了安景源關于瓊·泰倫斯的基本資料。
是文字資料。
年齡，十六歲。
目前就讀于帝星聖依學院，位于帝星主城多維爾，出了名的新娘學院。
就在十大軍校之一的繁瑟學院隔壁。
安景源并沒能進入聖依學院。
是的。
在貴族圈的Omega們紛紛考入聖依學院時，安景源則被聖依學院拒收在外。
聖依學院招收學生的最基本的條件，就是C級及以上的普通Omega。
D級也被劃分進普通這個範疇內，然而，聖依學院不收，安景源是劣性Omega，自然就更不在招收範圍內。
就是因為沒能進入聖依，所以，安景源從小到大并沒有上過學。
也不是不能上其他Omega學院，但是，安上将認為讓安景源上那些不入流的學院會丢自己的臉，所以，這麽多年來，安景源一直都在府中。
無論性別，洛斯帝國是十二年義務教育，安景源沒有上過，當然，安上将有為他請家教。
但是，沒有畢業證就是沒有。
別說高中，安景源甚至沒有小學畢業證。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十二漏魚。
從小到大，安景源經常和安景希互換身份，非常偶爾，也是真的很偶爾的時刻，安景源會以安景希的身份去上學，但這種情況非常非常少。
首先就是去洗手間的問題，其次……
Alpha之間很喜歡勾肩搭背。
曾經還小的時候，安景希表達過，他真的很羨慕安景源。
安景希說，自己就是一個不停學習的學習機器，在學校學習，在家裏也要學習，對比起來，他說他真的很羨慕安景源。
他羨慕安景源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羨慕他可以不用上學，羨慕他可以不用進行體術訓練、機甲操控訓練……
更沒什麽永遠都做不完的作業。
安景希認為，不會有任何一個正兒八經的學生會喜歡學習。
安景源喜歡。
就和安景希羨慕安景源一樣，安景源也很羨慕安景希。
因為沒有經歷過正經的學生生涯，他甚至很好奇，所謂的，大家所說的新娘學院是怎樣的。
瓊·泰倫斯少年，是新娘學院将要升入高中二年級的學生。
從資料來看，他是年級首席生。
A+級的優性Omega。
整個帝國，極優性的Omega全帝國不到二十位，這種情況下，A+級的Omega幾乎可以說是全帝國所有Alpha心中所向。
從資料來看，檢察官一直非常寶貝自己的這個孩子，十六歲之前，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相親，也沒有出現在過任何公衆場合。
按照正常情況，瓊·泰倫斯應該是未來太子妃的預備役，但是……
檢察官非常疼愛這個孩子，他希望在能夠選擇的範圍內，他能夠尋找心中真愛。
安景希看着安景源，說道：“雖然沒有明說，不過道理大家都懂，從瓊·泰倫斯十六歲開始，也就是現在開始，每隔幾天，他就會約見各大家族的Alpha，直到選中心儀之人為止。”
安景源：“……”
兩人目光對視。
片刻的停頓後，安景源詢問：“你見過瓊·泰倫斯嗎？”
安景希：“沒有，泰倫斯家族将他保護的很好。”
安景源：“從資料來看，他是一位各方面都很好的伴侶選擇。”
安景希不以為意：“哦，或許是。”
安景源：“五天後，我想，你或許應該見一見他。”
安景希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兩人目光對視，沒有任何人避開目光。
片刻的停頓後，安景希笑了笑，說道：“哥，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的眼光。”
安景源沒有說話。
安景希繼續說道：“哥，五天後你見見這位閣下，如果你認為好，那麽應該是很好，我會考慮追求他。”他的手指輕輕碰觸安景源的發絲，摘下一片毛絮，“明明應該都關了窗戶，不知道是在哪裏沾上的毛絮。”
安景源看向安景希手上的毛絮，說道：“應該是父親書房中的盆景。”
安景希“嗯”了聲，“哥，你說過，如果我不喜歡，你就不嫁，就和你相信我，認可我的眼光，關于這一方面，我也相信你，如果哥認為瓊·泰倫斯好，距離他二十歲還有四年，我會追求他。”
安景源：“好吧。”
安景希面上的笑容加深。
忽然想到了什麽，安景希說道：“哦，對了，哥，媽媽很擔心你。”
安景源打開個人光腦，給原映雪發送信息。
另一端的人很快回複，并且邀請他，晚上一起在外面的玻璃花房內見。
安景源回應，現在他馬上就出去。
安景源站起身，說道：“媽媽說要在玻璃花房見面。”
安景希說道：“啊，那我送你和媽媽過去。”
安景源：“好。”
兄弟二人走出房間。
沒過多久，原映雪從樓梯走下，看到兩個孩子，她的眉眼間展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本就是極為漂亮的人，笑起來像是在發光。
原映雪和安景源并肩走在一起，安景希在兩人後面跟随。
走向門口，一位身穿軍裝的男性為他們推開大門。
走出別墅，距離他們不遠處，兩位身穿軍裝的戰士跟随。
安上将府三位夫人都是如此，只要走出別墅，即便是在府內行走，也會有戰士隔開不遠的距離保護。
當然，負責保護三位夫人的都是Beta戰士。
不久後，三人抵達玻璃花房。
安景希守在外面，安景源和原映雪一起進入花房。
這其實是非常微妙的事情。
如果是在別的家庭，母子、母女或許可以一起在任何地方談心，但是在安上将府卻不可以。
別墅內四面八方都是耳朵。
安景源不被允許進入四樓，而三位夫人也不能進入Alpha之子所在的二樓。
花房內布景非常美麗，晚上暖黃色的燈光照耀，将氛圍烘托的溫馨美好。
同樣好看的兩人并沒有什麽自覺，人比花美，指的就是此時的他們。
兩人一同坐在木椅上。
安景源白皙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茶盞，倒了兩杯茶，将其中一杯送到原映雪手上。
原映雪接過。
兩人目光對視。
原映雪說道：“阿源，我一直感到很抱歉。”
安景源微愣：“……什麽？”
原映雪：“我是你的媽媽，我知道你喜歡什麽，你讨厭什麽，你渴望什麽，你想要什麽，然而，我作為媽媽，我卻什麽都不能為你做。”
安景源搖頭，“不，我認為您已經在您限定的條件內，做到了極致。”
原映雪：“前幾天，我回家見了父親和兄長。”
安景源：“……”
是的。
在安上将府，無論是安景源兄弟兩人，又或者是原映雪，都不認為這裏是家。
原映雪始終認為原家才是她的家。
每次回原家時，原映雪都會說“回家”，當然，如果有別人在時，原映雪并不會這麽說。
相對比偌大的安上将府，只說氛圍，安景源其實更喜歡原家，不過，作為Omega，他并不被允許在外面留宿，即便逢年過節，也就只是淺坐一下，就要回到安上将府。
哪怕不能以聯姻的方式為安上将府帶來助益，安上将也絕對不允許安景源為上将府帶來恥辱。
關于原映雪前幾天回家的事情，安景源是知道的，理由很充分。
九月份，安景希将要進入帝國十大軍校之一的繁瑟學院。
目前為止，安景希接觸的都是初級機甲，四級機甲開始屬于中級機甲，她想讓父親根據安景希的情況，為他量身打造一架機甲。
出嫁的Omega即便回家，也不會在娘家過夜。
原映雪當天上午去，入夜之前就要回來，當天晚上，別墅餐廳并沒有任何人缺席。
安景源笑了笑，說道：“是為了景希的機甲？”
原映雪搖頭。
安景源目光迷惑地看向原映雪。
原映雪說道：“是為了你，我的阿源。”
“……為了，我？”安景源不是很理解。
原映雪伸手，握住安景源的手。
天生的體寒，即便是在這盛夏悶熱的季節，這對母子的手也顯得極為冰涼。
原映雪：“阿源，知道為什麽我們原家血脈總會出現很厲害的機甲制造師嗎？”
安景源搖頭。
雖說，原家在帝星沒什麽地位，但是，确實，原家族譜上總會出現驚才絕豔的機甲制造師，時不時就會出現一位宗師級的機甲制造師。
任何行業，只要能夠達到宗師級，就是頂級。
原映雪說道：“……阿源，你和景希五歲時開始的一切，我都知道。”
“……”安景源想，原映雪指的應該是他一直和安景希互換身份的事情。
知道，卻沒有阻止。
明明這件事一旦被暴露，會讓安上将不喜，然而，原映雪從來沒有阻攔過。
這就是母親。
原映雪看向透明窗戶，目光放遠，能夠看到外邊的路燈，恍惚的光影之下，她似乎陷入了回憶。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映雪說道：“……我第一次顯性之前，爸爸并不認為我會是Omega。”
安景源瞪大眼睛，這是他從來不知道的關于原映雪的過去。
放遠的目光收回來，原映雪手肘放到琉璃桌面上，寬大的泡沫袖遮住她大半個手掌，手指拖住半邊臉頰，一雙與安景源極為相似的冰灰色的眸子與他對視，說道：“直到顯性為Omega之前，爸爸和我說了許多關于原家先輩的事情。”
安景源很好奇，這是過去原映雪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的事情。
原映雪笑了笑：“如果，我不是Omega，該有多好。”
原映雪在笑，但是，安景源感覺，她在哭，那是無聲的淚水。
他們是母子。
在生活中的方方便便，安景源感覺到了剝奪，他的快樂、喜悅、興趣、愛好，他所喜歡的一切都在被剝奪之中，而他所經歷的一切，或許就是曾經原映雪所經歷過的一切。
燈影之下，原映雪一雙冰灰色的眸子顯得極為明亮，像是最為璀璨的寶石，熒光閃爍，“那時，爸爸抱着我說，說不定我就是我們原家的未來之星，會成為原家下一個機甲制造宗師。”
安景源：“……”
…………
……
以輕緩柔和的語調，原映雪說起了她在五歲之前的過去。
家中全員機甲制造師。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長大，五歲之前，原映雪理所當然接觸了各種各樣的機甲。
聽說，當時比原映雪大了十歲的兄長，也就是安景源雙胞胎的舅舅原映哲，他甚至是參加各種機甲制造比賽時都會帶着心愛的妹妹一起參加。
那時明明還是非常年幼的女孩，在家庭影響之下，她小小年齡就對機甲制造充滿了興趣。
深愛着父親，喜歡哥哥，她知道，爸爸一直希望原家能夠再一次出現一位機甲制造宗師。
原映雪有夢想。
她想成為爸爸和哥哥的驕傲，她做夢都會夢想着，自己會成為爸爸哥哥的驕傲……
但是，她是Omega。
出乎意料的，她是Omega，雖說是劣性。
那時的她并不太懂三大性別的差異，還太小了。
當天，媽媽抱着她哭了很久，在此之後，她的生活與過去完全相反。
哥哥再也不會帶着她參加機甲制造大賽，爸爸也不會對她說任何相關機甲的知識了。
那之後，一直都是媽媽帶着她。
媽媽很溫柔，她教她插花，教她學琴，送她進入舞蹈補習班……
她不喜歡。
但她敏感地察覺到了變化，她還太小了，她不懂，然而在那最缺乏安全感的年齡，她什麽都不敢問。
因為她怕，怕爸爸和哥哥會更不喜歡她。
是的。
她的不安感來源于父親與哥哥忽然之間轉變的态度。
即便說起過去，原映雪面上的表情始終溫柔，她與安景源目光對視，輕聲說：“不是不愛，無論是父親，還是哥哥，我知道，他們都是愛着我的，但是，他們不會對Omega孩子表達，而我……”
而當時的她，在陡然的變故之下纖細而敏感，什麽都不敢問。
或許問一問，又會是另一種不同的人生。
一種或許更為璀璨，或許也是更為痛苦的人生。
原映雪輕聲嘆息，給了安景源一張芯片。
“……”安景源愣了下，詢問：“這是？”
原映雪：“哦，我偷來的。”
安景源：“……”這是可以随便說的嗎？
不是。
無論從任何方面看，原映雪都不會是做這種事情的人。
原映雪微笑說道：“最近這一段期間，我經常回家，我試圖和你的外公、舅舅要機甲制造心得筆記。”
安景源：“……啊。”
原映雪：“當然，他們不會給我，他們說Omega沒必要學這些。”
安景源：“……”
原映雪：“雖然這麽說，但是，”她唇角彎起，眼睫微垂，整個人像是在發光，“爸爸和哥哥卻說，他們将之整理了下來，說藏在了書房，然後，我偷了出來。”
安景源：“為了我。”他說的是肯定句。
原映雪：“嗯，為了你。”她輕笑出聲，“阿源，我很後悔。”
安景源靜靜聽原映雪說。
原映雪嘆息：“我後悔，曾經還非常年幼時，因為不安與恐懼，我沒能好好争取。”
安景源想，關于這一方面，他其實和母親是一樣的，差別在于，他有一個弟弟，和他一模一樣的弟弟，而他借用弟弟的身份，看到了更為絢爛的另一個世界。
一個，屬于Alpha的世界。
原映雪說道：“雖說很微不足道，但是我希望，這一個小小的芯片中的東西，能夠讓你快樂，哪怕只是一瞬間。”
安景源反握住原映雪的手，說道：“媽媽，我并不知道這裏面的東西是什麽，但是，無論是什麽都好，比之更為重要的是，我接收到了您的心，這比什麽都珍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