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第32章 “阿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賀泊堯回家沒看到鐘衍,問過忠叔才知道,人正躺在後院樹下的軟榻那兒休息。
中午日頭正盛的時候,即使有樹蔭的庇佑也感受不到一絲涼風,鐘衍頭枕的那一塊方巾已經被汗水殷濕,身上T恤也已經不再平整、稠乎乎地粘在身上。
賀泊堯俯下身,攬住鐘衍腿窩本想把人抱回到屋裏。
忠叔卻在這時突然湊了過來,搖搖手,低聲說了句:“不讓碰,一碰就醒了。”
躺椅下方的草地上擱着一把扇子,應該是鐘衍睡着前松了手掉落的。
賀泊堯将東西撿起來,在人身邊尋摸了一塊很小的地方坐下,擱着一米不到的距離緩緩搖起扇子将風送了過去。
忠叔彎腰湊過來:“我來吧二少。”
“您去歇着,我陪他。”賀泊堯聲音放得很輕,說話時視線也沒從鐘衍身上挪開。
鐘衍的臉被戶外日光灼得有些紅,頭頂斑駁的樹影投下來,映在他沉靜的睡顏上。
忠叔走後,賀泊堯又盯着人看了會兒,食指伸出來,撥了撥鐘衍覆在下眼睑上的睫毛,唇角無聲勾起一抹淡笑。
睡夢迷糊間,鐘衍感覺自己眼皮突然一沉、好像覆上了一層什麽軟軟的東西。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賀泊堯的吻已經落在自己的眼睛上,蜻蜓點水般一沾,很快便挪開了。
鐘衍這個時候其實已經醒了,約莫出于潛意識的逃避,卻遲遲沒有睜開眼睛。
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個力道,下一秒賀泊堯便俯身下來将自己擁住,腦袋輕輕枕在自己的胸口。
鐘衍裝睡着一動不動,很快便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低沉又夾雜着些許落寞。
Advertisement
“所有人都瞞着我。”賀泊堯說:“就連母親也是,她明明早就什麽都知道了。”
“只有我像個傻子一樣。”賀泊堯伏在他胸口,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喃喃着:“阿衍,只有我像個傻子一樣。”
alpha不複平日的桀骜,鐘衍很少看見他也會有如此可憐的一面。
一縷微風從兩人的身前吹過,撩亂了鐘衍汗珠輕淌的發梢,他卻始終未曾睜眼。
此刻的靜谧與和諧似乎都是假象,畢竟他與賀泊堯之 間,過去的傷痕無法彌補,未來也改變不了什麽。
氣氛沉默間,鐘衍又聽見賀泊堯喚了他一聲。
頓了頓,alpha說:“我最近經常會想,如果我不是賀家的孩子,你是不是就會愛我了?”
“或許是我自作多情吧,咱們還小的時候,你對我明明笑得很溫柔,好像對我也是有一點感情的。”
鐘衍睫毛輕顫了顫。
“可是你的家人,我真的沒想害他們啊……”賀泊堯聲音是那麽地無措,肩頭隐隐聳了幾下。
鐘衍聽到了,他好像在哭:“我不想看到你難過,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
“我道歉了,可你總是不肯原諒我。”
賀泊堯擡起了頭,往日熠熠的神彩在眼眶裏凋零,能看得到的,只剩下悲傷。
“所以你根本就是不想要我了……不管我姓不姓賀。你不愛我,所以我做什麽都是錯的。”
-
為了哄鐘衍開心,忠叔把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
後院又添置了不少漂亮的花花草草,之前那臺割草機又重新上崗開始工作,釀酒用的果子也買了不少。
鐘衍卻還是那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模樣,可以點頭、搖頭,就是不開口說話。
與他交流的時候,從他的眼神裏甚至看不到任何的信息反饋。
醫生其間來過好幾趟,回的話千篇一律無非是讓他們再耐心等等。
臨走時交待不要讓鐘衍整日悶在屋子裏,即使人不說話,也要鼓勵他身體力行參加勞動,這樣才有助于病情的恢複。
港口貨船上最近運了一批紅豆杉的樹苗,姜澤叫人給忠叔拿來了幾棵。
忠叔從外面專門請了懂這種樹的守林人過來,把樹苗栽到後院的土裏。
鐘衍一開始只是在幾人旁邊安靜地看着,在人群裏基本上沒有什麽存在感,過了一會兒,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就站到了忠叔的旁邊、拿起水桶往樹坑裏澆起了水。
忠叔盯着人觀察了會兒,試探着将手裏的鐵鍬遞給了他。
鐘衍接過,果真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坑裏刨起了土。
終于見他對一件事展露出興趣,忠叔大喜過望。
剛好這時候賀泊堯也過來了,從姜澤手裏抽了張紙,為他把額頭上的汗擦掉。
鐘衍沒有抗拒,目光有些茫然地看過來。
賀泊堯挽起袖子,彎腰拾起水壺,握住鐘衍的手,陪他一起把水淋在了樹苗的嫩葉上。
兩人之間這場景實在過于溫馨,忠叔看着,默默給旁邊人都使了個眼色。
只是還沒等身邊的所有人離開,鐘衍卻突然松開了賀泊堯的手,向前移了幾步,兩腳踏進了樹坑裏。
衆目睽睽之中,beta就這樣合着衣服在樹坑裏躺了下來,兩腿蜷縮着,眼神更是透露出無比的滿足。
賀泊堯被他這一舉動驚得半天沒說出話,忠叔湊過來,臉上盡是的錯愕:“哎呀衍少爺,您這是在幹什麽啊?”
鐘衍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只顧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手指伸往地上抓了把土,将那些土沿着身體從上到下、緩緩撒到了自己身上。
之後滿意閉上了眼、頭枕着手做出睡覺中的姿勢,像棵靜靜等待發芽的小樹一樣。
-
晚飯前,又有醫生來給鐘衍做了一次檢查。
對方收起聽診器,并沒有當面就他現下的狀況給出任何結論。
賀泊堯和醫生一起出去後,忠叔在房裏多留了會兒,問他是不是乏了、要不要在浴缸裏放點水晚上泡個澡。
鐘衍搖頭。
忠叔問他要不要喝牛奶。
他也還是搖搖頭。
等人關上門離開後,鐘衍一只腳踏着拖鞋、另一只腳光腳踩在地上,像縷幽魂一樣飄去了門邊,目光呆呆地将耳朵貼在了門上。
“精神分裂核心的症狀主要就體現在幻視、幻聽與妄想,由病人目前的表現來看……”
門外醫生與賀泊堯應該是邊走邊說的,鐘衍只感覺到聲音逐漸離自己遠去,之後除了一些類似于“情感遲鈍、環境影響、遲續惡化”等字眼,更多的,就再難聽清了。
賀泊堯回到卧室以後親自去浴室放了水,鐘衍坐在浴缸裏,alpha拿着毛巾将溫水一下一下撩在鐘衍的背上。
鐘衍不說話也就罷了,最近為了鼓勵他開口,賀泊堯總是像個碎嘴的老媽子一樣、一閑下來就在鐘衍耳邊各種念叨。
可是今晚,alpha竟也出奇地沉默下來,像是有心事一般,浴缸裏的水快要涼了都沒感覺到。
給鐘衍吹過頭發、安排人躺下,賀泊堯這才得了空可以自己安安心心洗個澡。
alpha在浴室裏待的時間有點長,再上床時身上還隐隐帶着潮氣,從背後貼過來、輕輕将鐘衍擁住。
鐘衍夢裏睡得香甜、夢到了丘山一望無際的萬畝葡萄園、夏季微風吹拂過臉頰,自己嘴邊叼着兩根狗尾巴草、正躺在後山的草地曬太陽。
猝不及防,耳邊還是響起一個突兀的聲音。
那聲音鐘衍熟悉至極,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過。
對方似是很輕地嘆了聲氣,輕柔又夾雜着幾分無奈地喚他:“阿衍。”
頓了頓,那個聲音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聽醫生的,帶你離開這兒。”
“求求你,快點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