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賀泊堯,不要難過”
第34章 “賀泊堯,不要難過”
alpha手裏的袋子瞬間掉落,水灑了一地,魚兒在地上撲騰兩下也逐漸沒了動靜。
可他哪裏顧得了這些,看到鐘衍受傷就迫不及待朝樓梯口跑了過去。
原以為自己看到的那一灘紅色液體是血,賀泊堯三魂七魄都給吓沒了。
後來到了跟前仔細查看過才發現,原是鐘衍把番茄醬瓶子給打碎了,約莫受了驚吓,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只等着自己回來。
一場虛驚過後,賀泊堯背上整個被冷汗給浸濕了。
現在也沒心思細究鐘衍大早上拿番茄醬到底要做什麽,怕地上的玻璃渣子真給人紮着,alpha彎下腰、攬着腿窩三兩步把人抱去了浴室清洗幹淨。
抓着鐘衍的腿裏裏外外檢查了好幾遍,确定人沒被劃傷,他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還有條可憐的魚在客廳地板上躺着呢,于是又趕緊回去收拾地上那一灘水。
鐘衍踩上拖鞋也跟了出來,站在開放廚房的島臺旁遠遠看着他,目光游離且閃躲,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
短短兩天時間,賀泊堯上手的家務比他這輩子幹過的都多,另一邊還要時刻操心着鐘衍。
那番茄醬的玻璃瓶碎沒碎他不知道,他是真的快碎了。
饒是如此,卻也還是不後悔當初沒帶任何傭人只為和鐘衍獨處的決定。
路過島臺時,賀泊堯不經意間往桌上瞟了眼,剛好看見臺面上并排放着的四片吐司面包,像是不久之前才從冰箱裏拿出來的。
賀泊堯神情愣了下,雖然知道人不會回答,但心中還是難免雀躍,挑挑眉:“阿衍,你剛剛……”
“是準備給咱們兩個做早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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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早上那一場烏龍,賀泊堯再不敢放鐘衍一個人在家,無論去哪都像個小尾巴一樣把他帶着。
早上買魚的時候,店家往賀泊堯袋子裏順手塞了一顆海星,當做随機贈送。
鐘衍現在才發現這玩意兒,五角斑駁的棘皮好像引起了他很大的興趣,引他盯着看了足足五分鐘之久。
五分鐘過後,鐘衍走去廚房打開冰箱門、從裏面拿出了一瓶炒菜的料酒。
擰開瓶蓋,将酒一股腦全倒在了海星上面。
賀泊堯來晚了一步沒攔住他,見鐘衍沒把身上的衣服弄濕,暗暗松了口氣,連忙把人安置到一邊坐着。
他最近總是在揣測鐘衍做事的動機,現在至少也能猜對個七八分。
聽說退潮的時候沙灘上會有不少漂亮貝殼,他原本也有意帶鐘衍出去轉轉,于是吃完飯後就向人提議:“聽說海星可以泡酒,咱們要不要多撿一點回來?”
鐘衍原本在神游,聞言眸底幾不可察一亮,嘴也跟着張了張,可嗓子依舊發不出聲音。
賀泊堯知道他其實是有表達的欲望的,可自打從賀洵的地下實驗室回來,當時精神創傷的應激後遺症就一直存在。
醫生說這事最忌諱的就是着急,所以賀泊堯還能怎麽樣呢?也只有耐心與他耗着了。
alpha想了想,向前挪了兩步,身軀罩住鐘衍,拉過鐘衍的手拽在自己的衣角上。
即使退了潮,耳邊由遠及近的海浪聲依然洶湧,鐘衍從始至終緊緊拽着賀泊堯的衣服,步步緊跟在他身後。
沙灘上鋪滿了大大小小的粗質沙粒,其中不乏很多造型獨特、五彩缤紛的貝殼。
“阿衍你看!這個貝殼像不像蝸牛?”賀泊堯蹲下來就近撿了一些,捧在手心裏送給鐘衍觀賞:“還有這個,海螺上的洞可以穿根繩子進去,做成項鏈戴到脖子上。”
賀泊堯話音落地,鐘衍好奇将頭抻了過來。
見他打量貝殼的眼神這麽專注,賀泊堯不忍心插話,手舉在半空就只能保持一個姿勢站在那兒。
沒過多久,兩人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喚他們:“大哥哥!”
鐘衍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卻沒意識到對方是在叫自己,直到那人跑到自己面前、睜着一雙溜圓的眼珠擡頭看過來。
鐘衍與其對望,印象中這應該是張自己見過的面孔——稚嫩、真誠,笑得一臉燦爛。
賀泊堯其實早就認出了對方,卻沒有急于開口,只等着男孩自己湊上來、拉了拉鐘衍的胳膊急切道:“大哥哥,我是天天啊!”
天天……
鐘衍潛意識裏的一處暗區像是突然被喚醒了。
“玩游戲、抓兔子、我們現在是朋友了……”一系列似曾相識的字眼從鐘衍的記憶裏一個一個蹦出來。
beta臉上寫滿了驚喜,男孩卻逐漸不吱聲了,神情變得沮喪起來:“你這麽快就把我忘了麽……”
有些時日沒見,天天個頭倒是蹿了不少,搭眼看去,現在都快到鐘衍肩頭了。
鐘衍拍拍他的肩膀,沖他微笑。
氣氛沉默間,幾人耳邊響起alpha平靜的聲音:“他記得你。”
天天與賀泊堯對視了一秒,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絲畏懼,似是當初被人用槍抵着頭、恐懼的餘韻還在。
賀泊堯看出他的不自在,從短褲的褲兜裏掏了根煙出來點上,借着抽煙的功夫往前走了兩步、站得離鐘衍遠了一點。
天天很快又恢複了雀躍,拉着鐘衍開始問東問西:“大哥哥,你不是一直住在瀾城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你是來旅游的嗎?”
“我是去年冬天和爸媽一起搬到這裏的,我家就住在漁村最邊上的那座藍房子裏。”天天說着擡手朝遠處一個方向指了指,回頭看着鐘衍:“要不要去我家做客呀?我爸媽做飯很好吃的!”
鐘衍現在的反應很慢,用了好長時間才從一堆錯落的房子裏找到天天家所在的位置。”
天天這時候已經等不及了,也發現鐘衍的異樣,眨眨眼問:“大哥哥,你為什麽總是不說話啊?”
賀泊堯吐出一口白霧,隔着幾米距離淡淡瞟過來,随便胡謅了個理由:“他聲帶受損了,嗓子需要休息。”
這話的言下之意,好像是在告訴外人:他現在身體很虛弱,你不要再打擾他了。
天天雖想跟鐘衍親近,卻更畏懼賀泊堯狀似不經意實則陰森的凝視,抿起唇咽了口唾沫,不自覺連連後退。
心驚膽戰之時,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麽人給抓住了。
回眸一看,原是鐘衍正拉着他,直叫他看向半山上一棟白色的別墅。
鐘衍的眸中卻似有星辰,唇角逐漸展露出微笑。不複方才的木讷,現在整個人仿佛都有了溫度。
雖然還是沒有開口,天天卻覺得自己聽懂了他的意思。
大哥哥在對自己說:“我住在那裏,來找我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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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鐘衍把拾的海星一一從袋子裏撿了出來,拿到水龍頭下面沖洗幹淨。
賀泊堯拾貝殼的時候短褲被海水浸濕了,進門便直接去了樓上換身幹淨衣服。
也就幾分鐘的功夫,聽到樓下玻璃打碎的聲音,賀泊堯衣服套到一半,條件反射從房間裏沖了出來。
三兩階連着飛速下了樓梯,卻看到鐘衍手中正握着高腳玻璃杯的碎片,一點點将掌心收緊,仿若不知疼痛一般。
賀泊堯越過樓梯扶手直接一個跨欄來到beta面前,從他手中奪過了碎片将人制止,卻發現鐘衍此時的目光完全是渙散的,根本找不到焦距。
賀泊堯拍了拍他的臉,試圖将他喚醒。
鐘衍目光猛地震了一下,瞬間從迷蒙中抽離出來。
低頭看見自己手心的傷口,緊張地皺起了眉,似是在震驚自己什麽時候流了這麽多的血。
賀泊堯在家裏找了個遍,發現竟然沒有醫藥箱。
這個時候再打電話去痛斥姜澤已經沒有意義,alpha沉下心來思緒一轉,很快想到了什麽。
看人穿着拖鞋急急忙忙跑出了門,并沒有跟他一同出去,舉着那只冒血的手不知在水池邊等了多久。
玄關邊再傳來動靜,鐘衍愣愣望過去,只見alpha手裏掂着個醫藥箱、拖鞋少了一只、臉上不知在哪蹭到了沙子,看上去前所未有地狼狽。
alpha身後,天天也跟着一起過來了。
發現鐘衍還站在原地,賀泊堯放下醫藥箱,過來将他公主抱着回到沙發上坐下,開始處理他血肉模糊裂開的傷口。
雙氧水倒在皮膚上的感覺有一點蟄,鐘衍手條件反射往回縮了一下。
賀泊堯緊緊撈住他不讓他動,很快用棉簽沾了碘伏消毒,将紗布一圈一圈繞着他手掌纏起來。
alpha動作雖然輕柔,臉色卻從始至終一直沉着。
看見人這幅冷若冰霜的模樣,別說是鐘衍,就連因為擔心他而主動跟過來的天天都變得戰戰兢兢,進來半天了,一直沒敢找地方坐下。
鐘衍雖然遲鈍,但也明白眼下的情形明顯在這兒擺着——自己這次大概率是逃不過一頓罵了。
心裏這麽想着,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猝不及防,卻突然落入一個帶有淡淡汗味懷抱。
“阿衍我錯了,不該放你一個人去碰玻璃杯的。”
alpha的語意裏難掩懊悔,聲音輕顫着,恍恍惚惚融進鐘衍的耳膜:“對不起,我又讓你受傷了。”
鐘衍的心方才還好像被什麽東西給牽着,飄飄悠悠落不到實處,現在卻好像突然落地了。
不知道是因為賀泊堯沒有責罵自己,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長久以來緩慢麻木的感知,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涓涓暖流,沁得他整個人熱融融的。
很想出聲,對賀泊堯說上一句:“沒關系,并不是你的錯。”
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聲還是很艱難,也有點不知所措。
最後,只能擡起手,輕輕撫在賀泊堯的背上,慢慢地圈住、摟緊了他。
時間一分一秒在沉默中流逝,卻又好像在兩人的擁抱中驟然靜止。
鐘衍這次發出的聲音很小,小到他和賀泊堯都以為彼此幻聽了。
再後知後覺回味過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确确實實是開口了。
他說了什麽?
鐘衍兀自回憶着。
好像是很輕的一句——“賀泊堯,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