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極樂淨土
第6章 極樂淨土
霧沉沉的雨水卷着幹糙糙的風，一周後，紅色降雨令整個白巍巍的百年名校陷入夏季。
每次天氣只要濕濕的，李戈陵就會讨厭學習，他這個阿宅還會用熬夜看番，撸假毛，接bjd妝面，幫人裝棉花娃娃關節等事情來排遣三次元的壓力。
沒想到，老師給他的課題有難度。
李戈陵從漫展當‘歐皇’回來還沒高興一天，立刻被迫現充了，之後更是一充充了八天。
今天交論文又是壞天氣。
李戈陵膝蓋裏沒法拆除的鋼板，以前腰上打過的封閉針後遺症，還有從小到大留下的重傷都讓他想叫媽。
冒雨去了系院辦公室，李戈陵難得穿了一次西裝，臉色卻很難看，早等着他的張教授指指桌上的豆漿煎餅。
抓着機會，李戈陵和這個新導師說上話。
隔着扇門，生着病的側臉和聲音一樣模糊不清，只有那淋到一點雨，透着半濕了的偏分發絲和動來動去的下巴被人看見了。
其實并未刻意挑逗。
可動人之人，總有非一般的顏色，四處招惹人。
當一個實驗結束，辦公室外有好幾個過路的白大褂師姐們盯着這個學生看……嘴裏還嘀嘀咕咕的，伴着駐足在外的腳步聲，“這是誰啊？”
“不知道，看起來是老張帶的。”
“哦哦，張教授剛考上來的愛徒，臉還沒見過呢，這個人的側臉好像有點明星相……诶，是不是很像……前幾年一個選秀節目……”
張教授聽到了動靜，放下茶缸，老頭摸摸腦門，細看了男學生筆直挺立的身形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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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相？
老教授不上網，他也沒多想，提着褲子站起來關上門，他才回來招呼道：“诶，今天可以了，你上周的作業寫的很有章程，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下周我要外派研學兩天，你跟着你師兄他們做做課題吧。”
李戈陵擡了下頭，他的頭發烏黑，純原生的面部輪廓一看就是從小俊美到大，這一身像極了校園小說很多人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男主，在老師面前也是留下了絕對的好印象分。
之後導師老張送了一包茶葉，鐵盒子的，老張讓新晉寶貝徒弟拿回宿舍泡水喝，不要老喝什麽奶茶，還拿出飯卡推薦道，咱們教職工食堂的紅燒肉香絕了，你拿我的卡去消費，回宿舍學習準能怒學八節網課。
李戈陵收下了張教授的好意，一頓肉下肚，他人也舒服了，看來胃部是情緒器官，吃飽喝足，煩惱消失一半。
這點倒是和男人不安躁動又容易被弄好的性/欲莫名很像。
李戈陵回到宿舍，身體某些關節還是痛得要死。
換了T恤短褲後，他坐下把玩起桌上的兩個客單，這是一對男性棉花布娃娃，可以調整關節，脫下娃衣發現還有小丁丁和小菊花的設計。
巧的是，這對娃娃中有一個角色也是覆面系。
指尖點到娃娃左臉的那個‘疤’。
李戈陵想了想，點進了@樓外樓的微博。
昨晚他才知道，最近二次元圈子有瓜吃，他連夜找了幾個超話看網友總結的時間線，發現和自己的人間蒸發有點雷同，樓外樓這一次也沒去華東漫展。
有業內說，林中三條魚當天才知道消息，整個人在簽售會都要氣瘋掉了，對着很多粉絲都是一副小白菜地裏黃的委屈模樣。
兩邊粉絲自然出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拉偏架的，秀存在感的，暴露智商的，把好好一個coser圈撕出了攻粉和受粉決戰的味道。
林中魚粉絲氣不過自家小受被‘抛棄’，開始黑樓外樓素質低，還借用網絡黑梗‘面具之下藏着一個更醜的面具’來諷刺人。
可很多人也站出來說，樓外樓從來不賣顏你們黑錯方向了，他還一直明确表達過自己是直男，現在忽然翹掉了這次簽售，搞不好是近期三次元脫單奔赴現生愛情了。
有些人啊，也別太CP腦發夢惹人笑了，真以為全平臺粉絲總數2000W的頂流coser樓外樓給你臉了？
樓粉這麽貶低她們的寶寶魚，林中魚粉絲當然咽不下這口氣，這場架撕碎了本來很多人心中的那個虛假cp。
可林中魚那邊再炸毛也沒用，目前看來，其中一個正主沒打算吭聲。
自從被罵渣背叛林中魚，說醜才不露臉，樓外樓的微博到現在沒冒泡一次。
李戈陵一直開了特別關注，這次沒吃到新糧食，幹脆打開了以前點贊收藏過的短視頻博主，看看其他覆面系男coser。
看了一圈，李戈陵的另一種‘食欲’覺得都沒那個味。
為什麽呢，可能是他知道這幫會整活，懂擦邊的男coser面具底下的臉還是帥的，也沒什麽神秘感，縱觀國內外，從皮套裏也能擁有那種破碎自卑感眼神的覆面系男人只有一個。
李戈陵能得出這種評價，取決于他已經親眼對方那雙怪物般的眼睛。
那人眸間的神秘和陰沉真的就像魅影臉上一層不能揭開的白色面具，引發着李戈陵下意識去搜索AC漫展後的coser到底去了哪裏的邪火。
為此，他還關注了上回同一場漫展的其他幾個coser和五次元聖徒會，用的是他發布了漫展返圖的小號。
碰了碰莫名發燙的耳垂，李戈陵想起回來以後的這麽多天，他的日子和以前根本是差不多，可他又總是在睡前偶爾産生一個念頭，那天那個人看過來的眼神表面看着恐怖，實際上很像那種需要被人愛一下，或是摸一摸腦袋的大號哥斯拉。
除了一個CN，這個人完全不公開年齡職業。
李戈陵除了守着他的超話等下次的漫展線報，好像也沒辦法再見一次他了。
晚上，李戈陵正和王珂珂互相傳着幾部被網盤和/諧的新番資源，他的電腦忽然‘叮咚’收到一條私信。
備注叫【張勝男】的陌生聯系人向他的小號留言：“您是上次AC漫展的龍騎士嗎？我想咨詢一下，我看了你的空間，你是不是接cos委托？你想來試試同人會的商單演出嗎？”
張勝男後頭補了一句：“飛鳥，皮皮，哦，還有樓外樓，這些coser我都有聯系方式，我不是騙子。”
李戈陵崩壞的表情有點控制不住了。
以前，經濟人嘴過他，說他這人表面狂的上天，其實屁大點事都放臉上，人家一眼看穿他的面子裏子，想整他易如反掌。
這次李戈陵聰明了。
他沒立刻同意添加好友。
因為當時加了漫展官方群用來看申報表格。
回來後，李戈陵就用官方要求的标準文案格式發了一個自由行集郵微博到小號上，并附上了本次活動的九宮格場圖。
張勝男能知道他是龍騎士，肯定是從微博摸過來的。
李戈陵返回一周前的微博看，然後就被他發現張勝男點贊了他的事。
他順着這個號真的發現了張勝男和樓外樓是互關……
李戈陵告訴了王珂珂，他倆最後在門口拍的那組巡場圖被大社團發掘了。
王珂珂差點叫出來：“次奧！歐皇！真的假的！加這個姐讓她帶你飛！以及，這是不是代表着，又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你又可以見到樓外樓。”
他是想再見一次對方，但……李戈陵覺得王珂珂把凡事想的過于簡單了，張勝男只是提出加一個Q/Q聊聊，五次元生徒會也沒有招攬新成員的意思，他不做那個傻子在這裏瞎開心。
S大優秀學子字正腔圓回答道：“我先把論文搞定，學分比男人重要。”
王珂珂：“你啊你。”
李戈陵被師姐戲谑的口氣搞得羞恥：“我要的那部最新動漫資/源好了嗎？”
二人分享的資源此時剛好下好。
王珂珂對着這部《最終彼男蒙面系4》噗一下，“又幸福了吧，lin，你真的不想見見你的代餐‘樓外樓’麽。”
想了想，她又說，“哎，不過我也覺得喜歡這回事不能代入二次元思維，太多的動漫角色，咱們不都是二次元高喊我可以，現實裏去動物園都隔玻璃嘛，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但你要是後續沒信心和人聯絡商單，記得找我，姐有課也排除萬難拉你過去。”
李戈陵‘嗯’了一聲，有了師姐的外力鼓勵，他這才往沒有骨骼的棉花團裏填入了支撐。
他還用手弄弄棉花布娃娃的灰色眼睛。
……
B市。
晴空萬丈。
古板單調的黑色棒球帽帽檐壓住眼，疤痕全臉在墨鏡和口罩裏的樓昭揮了一下手，和迎面走來的人當做招呼了。
許談一見面就罵他：“老畜生，一個禮拜啊，你竟然能做到關機不上網，躲到那什麽新疆無人區去，你也不怕被狼吃了！”
自從漫展結束後，樓昭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去了新疆。
網上怎麽回事，他不了解。
但當車子駛入山與山之間，樓昭感覺到，人渺小的軀殼也不過是諸神吹落的一粒微塵，偶爾深入這種恐怖的絕境自然也讓樓昭有種不用被三次元人際關系綁架的擺脫束縛感。
也許人死在這裏比出去活着都要安靜。
樓昭藏起厭世念頭，微笑着說：“那倒不會，現在盤龍古道，塔縣，帕米爾高原到處都是背包客，你說的那只網紅狼，已經會自己乞讨賺蛋黃派吃了。”
朋友哈哈：“那你拍那狼沒？”
樓昭打開手機找視頻，開機畫面出現後，許談問：“去你哪個家啊。”
樓昭低着頭：“二環胡同裏的那間平房，過去之前我要上菜市場買幾斤羊肉。”
許談：“大廚您不介意添雙筷子吧，咱爺爺還沒長孫媳婦，弟弟妹妹也還小，帶我一個家裏也熱熱鬧鬧的……”
兩人的家是挺近，樓昭想了想，摸出墨鏡帶上，
“下午你聯系一下你媽，我最近想再做一次整形前的血型檢查，看看能不能打生長因子。”
“打那個對你來說很危險啊，不如整個臉植皮。”
“我不想整容，更不想變成另一張滿是人造痕跡的完美臉，但我希望醫學有一天能進步，不然總是會吓到其他人。”
“你吓到誰了？”許談問。
樓昭說，“那天，漫展，粉絲差點看見我的臉了，他……可能也被吓到了。”那種情況下，沒暴露對他來說是僥幸，更幸好的是，李戈陵也不像是四處亂說秘密的人。
“……”
他朋友許談一愣，微微蹙眉，朝他肩膀上安慰起來：
“那個粉絲是不是反應過度傷到你了？比起一般人，他能一眼看上你不露臉cos的異形怪胎，人家搞不好愛的就是你的內心啊，樓外樓。”
樓昭玩cos，他是知道的，許談在全國各地的高級商圈內部三四樓也經營着十幾家谷子店，女仆咖啡，一番賞周邊，電玩城，還有一個一蘭拉面。
樓昭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這些商場大樓都是他家的，他是個許老板這種高端創業者要跪舔的超級大富翁，豪門公子爺。
二人現在說到這個粉絲和樓昭的事。
樓昭的疤痕很奇怪地癢了一下。
許談未察覺友人有異常，回頭只見樓昭的五指按在下巴上，表情出人意料從‘不感興趣’變成了‘有在聽’。
樓昭很悶騷，“說，怎麽不往下說了。”
許談：“啊？看病嗎？還要說什麽？”
樓外樓馬上有點下頭，嫌棄他：“沒什麽，開吧，愚蠢的歐豆豆。”
許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