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暗潮（三）

暗潮（三）

“你們想活還是想死？”

李斯特到底是七級獵人，在法聖的精神壓力消失後幾分鐘就已經恢複如常。他艱難的把視線投在伊森平凡無奇的五官上，少年蒼白的側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唯有淺茶色眼眸深處隐約有亮光掠過。

這一瞬間他就明白過來，這個少年心裏早已沒有了同齡人的天真和憐憫。李斯特在少年面前臣服的低下脖頸，聲音裏卻不見慌亂：“我願意把靈魂之火交給閣下，永不背叛。”交出靈魂之火訂下的契約，可以說是除了冥河契約以外主人對奴隸單方面約束力最強的。有了李斯特帶頭，剩下的十幾個實力更差些的白銀傭兵團成員也很快把靈魂之火交給了伊森。處理完這些，伊森一個字也沒多說，直接和索克一起回到帳篷裏。

“索克，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索克随手在帳篷外布下結界，聲音一如既往低沉而溫柔：“白子的出現雖然是個意外，但這件事背後一定有其他神在活動甚至是暗中操縱。現在的你也應該稍微能理解些神的本質了。”

“按照你昨晚和西蔔讨論的結果來看，很多神在幾百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經舍棄了卡嘉大陸，在黑暗和光明主神都已經消失的現在，為什麽還有其他神活動的痕跡？即便是白子也不是只有神的容器這一個作用啊。費爾南德不就是想用白子來制作巫妖麽？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不得不說伊森有着和他的年齡極其不相符的聰慧和敏銳。這份被無數苦難打磨而出的敏銳反而讓索克更心疼，就連他一慣剛毅的輪廓也因為心裏某個地方的柔軟而輕緩下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把伊森瘦小的身子整個圈到自己懷裏，聲線裏的疼惜絲絲縷縷漫溢出來：“我親愛的伊森，其實我只想你一直簡單快樂下去，不需要時刻都考慮這些。”

伊森順勢把頭窩進索克溫熱的頸項裏，再開口也帶上了幾分笑意：“索克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所謂的幸福快樂，那是只有強大起來才能擁有和保護的，一直縮在你的背後那根本就不是什麽幸福快樂。

我從來就不是天真可愛的貴族小姐，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我都不願意只是無能為力的躲在你的背後，對我而言，逃避本身就是莫大的殘忍。也許現在的我還離你很遠很遠，但是，總有一天，我伊森-萊威爾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身旁與你比肩。”

說這些話的時候，伊森淺色的眸子亮得驚人，讓他平凡無奇的五官莫名的鮮活靈動起來，這一刻索克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和伊森的心更近了。他低下頭把灼熱的唇舌壓在伊森面頰上，黑沉的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欣喜和贊許：“我親愛的小伊森，從今天起，我什麽都不會再瞞你了。”

伊森縮在索克懷裏溫順的點點頭：“如果不解決這些麻煩事，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才能一起回深淵去。”

索克聞言大笑：“我親愛的小伊森，你怎麽可以這麽可愛，原來你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就是想和我早點回家啊。”

伊森說這句話原本只是想着要早點把自己的哥哥送到深淵去治療，可是當他擡頭看見索克臉上陽光般耀眼的笑容時，突然就不想解釋了。對着伊森，索克雖然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可那些笑從來都只是微微挑眉或是勾動嘴角的輕笑，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的大笑還是極少的。伊森專注的凝望着索克的俊臉，細滑的指尖在他臉上來回摩梭着：“能一直這樣笑多好。”

索克動-情的順勢握住伊森的指尖緊緊按在掌心：“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我都能送給你。”

伊森心頭一暖，乖巧的側過身躺在床上：“時間不早了，晚安我的騎士。”

第二天伊森醒來的時候，營地外已經架起了好幾口大鍋，而索克竟還是沉睡中。他輕手輕腳的從床上爬起來，随手給自己施放了幾個潔淨的咒語，才冷着一張臉走到李斯特身邊：“昨天一整夜，你想好理由要怎麽和團長報告這裏的事了麽？”

李斯特提心吊膽的等了大半夜，沒想到伊森提出的卻是這個最不是問題的問題，終于放下心來：“我們不需要什麽理由，只需要說任務已經完成就好了，丢失了白子的迪恩恐怕不敢再光明正大的回到七夜花商會去了。不知道閣下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伊森面色一沉，冷冷掃了他一眼：“這些你還沒資格知道，回去之後想辦法和亞文-愛德華聯絡，并且服從他的一切命令，如果有什麽人問起我和索克的行蹤，就說我們留在黃昏森林歷練了。快到中午了，你抓緊時間帶着小隊的人回古貝斯去吧。”

伊森和李斯特說話的時候聲音并不算小，再加上其他傭兵們見伊森出來都刻意壓低了聲音，因而所有人聽到這麽簡單的命令都齊齊松了口氣，手腳麻利收拾好東西出發，很快就消失在伊森的視線裏。

伊森再回到帳篷裏，索克已經醒了，笑着和他打招呼：“早安，我親愛的小伊森。”

“由我來使用地獄火似乎對你的負擔很大？”

索克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我之所以陷入沉睡只是因為想趁着這個機會多看一些你過去的記憶而已。随着我們兩人契約的完整，我只要睡着了，就可以和你達成一定程度的靈魂共鳴，要互相分享記憶也不是什麽難事。”

既然索克沉睡不是因為身體不适，就沒什麽問題，至于那點不值一提的過去伊森也不打算隐瞞，心情很快就好起來：“好不容易來了有魔獸的地方，我們就順便去找找這附近有沒有毛球獸吧。”

“我親愛的小伊森，你對我的過去難道沒有一點好奇？”索克原以為伊森會順勢把共享記憶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沒想到他只是毫不在乎的轉移了話題，突然有有些微妙的不甘心起來。

難得看到索克這麽孩子氣介于撒嬌和任性之間的表情，伊森很不厚道的笑了起來：“哦，我的騎士，我絕對相信你對我的忠貞，再和我相遇之前一定沒有和亂七八糟的女-妖胡來對不對？”

索克還沒反應過來話題為什麽會突然歪到這麽奇怪的地方，就已經下意識的回答了：“當然，深淵的四大領主其實都不太喜歡毫無意義的交-配行為，畢竟和下等的血脈融合對我們的力量沒有好處。”

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一樣，伊森一臉輕松的聳聳肩，往森林深處走的腳步也愈發輕快了些：“既然這樣，不過是無休無止的戰争和發呆，這種乏善可陳的記憶到底有什麽好好奇的？”

即便已經活了千萬年，但索克耍嘴皮子的功夫顯然沒有從貧民窟出來的伊森利索。他安靜的想了一會兒，也找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幹脆沉默下來。伊森在前面走了一小會兒，腳邊的低矮灌木叢漸漸茂密起來，日光也被濃密的樹葉遮擋，整個黃昏森林漸漸顯出幾分陰森來。伊森微微皺眉，揚手召喚出兩三個骷髅在前面探路：“我們都沒見過毛球獸，就這麽往森林裏面走好像也沒什麽意義，不如回去吧。”

索克一臉錯愕的看着伊森：“難道你不知道路，走了這麽久都是漫無目的的瞎晃悠？”

伊森聽到索克的話頓時覺得有些不妙：“遭了，進森林的時候，忘記沿途留下魔法記號了，恐怕現在我們想出去也沒那麽容易了。”

好在迷路這樣的事并不是第一次發生，索克很快想到他們從迷幻森林出來的時候也是依靠魔獸帶路：“其實，沒什麽好擔心的，只要把亞文送給你的魔獸召喚出來，我們就可以順利出去了。”

伊森正要吟唱召喚契約魔獸的咒語，剛剛召喚的骷髅就以極快的速度朝他沖了過來。伊森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骷髅暴走，索克已經面無表情的把伊森拉到自己身後：“有人過來了。”伊森很快反應過來，這幾個骷髅的異常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當即揮手讓他們重新變成一堆骨架，少年特有的清朗聲線在魔法的輔助下穿過重重樹影往四面八方傳開：“什麽人在暗中搗鬼？”

伊森話還沒說完，一個衣着華麗的少女就從灌木叢裏冒出來：“尊敬的亡靈法師閣下，請您原諒我的失禮，我們只是在森林裏迷路了而已。”

等少女走的更近了些，伊森才注意到她懷裏抱着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正在微微震動着，那少女大方的提起寬大的裙擺，遙遙向伊森問安：“日安，法師閣下，萬分感謝您的寬大和仁慈。”

伊森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往索克身後的陰影裏又縮了縮，并不搭話，他從未像此刻這樣，如此厭惡貴族們說話時特有的裝腔作勢，似乎還沒互通姓名就已經給對方打上了粗鄙的烙印。索克敏銳的察覺出伊森的情緒，一揮手就将少女一直小心護在掌心的小盒子打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