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誤會
誤會
“怎麽去這麽久?”見人終于回來,米祺打趣道,“你再不回來,張導都要去廁所抓人了。”
紀雨随口扯了個理由,“碰巧接了個電話,不好意思啊。”
“沒出什麽事吧?”
“沒事。”
“那就好。”
紀雨禮貌笑笑,讓化妝師補了下妝,很快便投入到拍攝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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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劇組收工時已經是淩晨一點,與大家道別後,紀雨和米祺一起回酒店。
車上,米祺不停地打哈欠,“好困啊,回去還得卸妝,又睡不了幾個小時,真是累死了。”
紀雨也疲憊地揉着太陽穴,“劇組生活不就是這樣嗎?你還沒習慣?”
“習慣不了啊。”他難過地嘆了口氣,“我唯一的愛好就是睡覺了。”
紀雨打趣,“那你這愛好可得改改。”
“唉...”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回了酒店,道別後便各自回了房間。
紀雨卸妝、洗漱全弄完後,已經臨近兩點了,她熄燈輾轉在床上,意識卻還是清醒的。
好在小金在群裏發了消息說明天推遲一小時開工,讓她覺得這額外賺來的一小時不用在睡覺上也不是很愧疚。
又熬了十來分鐘,實在是睡不着,她索性坐起靠着床頭,猶豫了下,點亮了手機。
黑夜裏,屏幕微弱的光芒都顯得很亮。
她點開微信,往下劃了許久才看到熟悉的頭像,他的頭像是一貫的灰黑色的。
他們不常發微信消息,一來本就沒什麽事情要溝通,二來他們都覺得打電話簡單方便,也說得更清楚,所以上一次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一年前,她從婚房搬離的那天。
那天是個工作日,她不想打擾他工作,也覺得道別這事電話講顯得太矯情,所以給他發的消息。
她說:【我走了,鑰匙放在門口的鞋櫃裏了,謝謝這段時間的照顧,再見,珍重】
過了十分鐘,他回道:【珍重】
看着這兩條恍若隔世的消息,她的記憶漸漸飄回到了那個雨天。
雨是突然下的,就在她拖着行李箱關上大門的那一刻,天明明還是晴朗的,太陽光刺眼,但雨點卻如黃豆般大,重重地往下砸。
那時門已經關上,鑰匙被留在門內,他人也不在家,沒辦法,她只好在門口傻等着雨停。
只是雨還沒停,她叫的車便到了,司機是個好人,看她一個人拖着行李箱“可憐巴巴”地縮在屋檐下,于是撐了把傘,主動下車幫她搬。
司機邊搬還邊憤慨道,“真是狠心啊,下這麽大雨讓你一個人搬行李。”
見他這般義憤填膺,紀雨垂眼觀鼻,說不出是她自己要求搬出來這樣的實話的。
那時兩人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有半個月了,她一直在等他回來,當面商量下向爺爺隐瞞離婚的事情,奈何他工作太忙,一直飛在國外,時間久了,她實在覺得不好意思,于是跟他提了想搬出去住的想法。
他在電話裏沒什麽情緒,只是淡淡回了聲好,平靜的就好像只是個同居室友要搬走了似的。
不過他們當時的情況确實也很像同居室友,各睡各的房間,一天見不了幾次面,偶爾周末會一起看會兒電視,一起在家吃個飯,其餘所有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都在忙着表演恩愛關系。
現在想想,大概這還不如同居室友吧。
她來時本就沒帶什麽東西,加上這些年零零散散買的,也不過裝滿一個大行李箱,回頭看着自己住過三年的“家”,仿佛每一處藏有她的回憶,要離開時,竟還有些不舍。
一直以為那段日子早就被埋在記憶深處,沒想到回想起時畫面還如此清晰,她忽地有些悵然,頓了頓,又重新低頭看着對話框,緩緩敲字。
【你能不能,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發完消息,她像是終結了一切壞情緒,如釋重負般,按滅了手機,躺進被子裏,把臉埋進枕頭,逼自己醞釀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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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陽光傾瀉進屋裏,紀雨醒來時,整個人頭疼欲裂。
果然,睡前就什麽都不該想的。
洗漱好準備出門前,她邊揉着太陽穴邊看了眼手機,果然沒有未讀消息。
他總是這樣,她倒也沒期待什麽。
吃過早飯,紀雨提前到了化妝間,休息了幾天的任安璐和翟飛塵也來了。
米祺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安璐姐,飛哥,早啊!你們終于回來了!”
放下包的翟飛塵佯裝心痛狀,“我也巴不得再多休幾天吶,誰讓你們這麽快就把進度趕上了?”
“怪我咯?”米祺無辜聳肩。
“當然了,怪你...還有紀雨老師。”
無辜躺槍的紀雨:“......”
“你倆真是夠了。”換好衣服的任安璐坐到紀雨旁,笑道,“你別管他們,兩個幼稚鬼。”
紀雨也笑,“沒事,我就當這是飛哥對我的誇獎了。”
幾人打趣間很快便化好了妝,于是一同走去現場,道具組的見人來了主動迎上去,恭敬問道:“幾位老師,我們現在上威亞嗎?”
“嗯。”
紀雨第一次穿威亞,真的是挺不習慣的,黑色的布帶緊緊綁在腰間,整個人被提溜着,感覺呼吸都不是那麽順暢。
擡頭看着高高的塔架,她忽然想到艾雙說有人吊威亞吐了的事情,她不自覺咽了咽嗓子,自己應該不會這麽慫吧。
沒過一會兒,武術指導老師也來了,教他們等下在空中要做什麽動作。
“手先這樣,再這樣,最後這樣一下放招數,腳呢,一定要用力定住...”
紀雨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試了幾遍很快就會了,過了幾分鐘,場景搭好了,攝像機也就位了,張導開始吆喝大家走戲。
發動機響起,四人緩緩升到空中。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當失重的感覺整個籠罩下來時,紀雨還是有些受不住,她本就有些頭疼,這下看着自己沒有着落的雙腳和逐漸遠離的地面,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眩暈。
她連忙收回視線,閉着眼深呼吸了幾次,盡量讓自己不要太過緊張。
半分鐘後,走戲開始,威亞開始快速移動,紀雨憑借着記憶配合着做動作,剛開始還能勉強跟上,但忽上忽下的次數多了,她漸漸有些吃不消了,頭疼的感覺愈甚。
任安璐離她最近,很快便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連忙沖下面大喊道:“張導,停一下!紀雨好像有點不舒服。”
聞聲,張導立刻讓人關了發動機,威亞緩緩降下。
腳終于落在實地上,紀雨卻還沒習慣過來踉跄了下,任安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關切道:“沒事吧?”
米祺和翟飛塵也圍了上來:“怎麽了?還好嗎?”
打斷了拍攝進度,紀雨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沒事,我...可能就是...有一點恐高了。”
任安璐責備道:“恐高你怎麽先不說?”
“小時候會,現在沒有了,不知道為什麽剛剛忽然就...”漸漸找回了些力氣,紀雨松開她的手,“謝謝安璐姐,我沒事了。”
米祺問:“你是不是第一次吊威亞啊?”
“...嗯。”
“那難怪。”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第一次也這樣的,就是緊張了,習慣了就好。”
翟飛塵也自嘲道:“我第一次吊威亞的時候一天都吃不下飯,都有個過程的,別擔心。”
紀雨揉了揉眼角,“嗯,謝謝大家。”
真的...有被安慰到。
張導也體諒說:“小雨你休息下,等下我們再繼續。”
紀雨點頭,抱歉道:“謝謝張導,不好意思拖大家進度了。”
“沒事,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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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陽棚下,紀雨躺在躺椅上,緩緩地平複着呼吸。
米祺遞過來一瓶運動飲料:“紀老師,喝點水吧,這個有用。”
“謝謝。”
休息了十來分鐘,紀雨果然感覺沒那麽難受了,于是主動提要繼續拍攝。
幾人相繼穿上威亞衣,正準備往上升時,忽然有人喊了聲:“穆總!”
霎時,所有人的視線都往聲源處看去。
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木樓下,雙手背在身後,背挺得筆直,像是來視察工作般,沉着的眉眼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接收到大家投來的視線,他面色無波地微點了下頭。
穆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
難道是為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一致想到了身後的紀雨。
紀雨顯然也是這麽認為的,心想:昨天剛發消息,今天就跑到劇組來,這算什麽事?真準備打擾她的生活到底了嗎?
或許是大家太過于震驚了,足足一分鐘過去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迎上去歡迎。
還是張導率先反應過來,忙不疊快走到他面前,客套道:“穆總要過來怎麽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安排人招待...”
話沒說完,穆承遠身後忽然響起道脆亮的女聲:“張導,好久不見!”緊接着,一個燙着棕色大波浪的女人從他身後走出,一臉笑意地握上了張導的手。
張導頓時懵了。
衆人也懵了。
雖然隔着有點遠,劇組裏還是有人認出她來了,“诶?那不是傅柔嗎?”
“就是傅柔啊!她來幹什麽呀?”
“而且還是跟穆總一起來的?難道是想換...”
剩下的話他們沒說完,紀雨卻已經猜到八九分意思了,她冷笑了下,視線直直落在穆承遠身上。
原來是來挑釁她的啊。
張導看了眼傅柔,又看了眼穆總,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在搞哪一出,開口都遲鈍了幾秒,“穆總,這是?”
穆承遠也随之看了眼傅柔,像是不認識似的,眼底沒什麽情緒,下一刻,他不顧衆人的眼神試探,擡腿徑直朝紀雨走過去。
紀雨靜靜地看着他,垂着的手緩慢握成了拳。
短短幾步路,宛如走了一個世紀。
他越是一步步靠近,她的心便一點點地墜入冰窖。
明明是曾經那麽熟悉的一張臉,她怎麽卻好似從沒真正認識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