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偏愛

偏愛

沉浸在抓蟑螂的世界裏,許幼安全然忘了用來抓它的武器是楊嘉逸的書本。

她拿起垃圾袋朝裏面看了一眼,是一本《全國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的書。

在短暫的沉默中,空氣裏彌漫的都是尴尬的味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剛剛是想抓一只小強來着,然後這只小強蹦到你書上去了......”她強顏歡笑,拿着垃圾袋的手有些無處安放,“這本書我記着了,我會賠給你的。”

楊嘉逸雙手插着褲兜,表情淡淡的,許幼安仔細觀察着他,似乎沒有在他臉上發現一點愠怒的微表情。

“不愧是狀元,這情緒太穩定了。”許幼安心裏感慨着。

“不用了,我不需要了。”他走到座位上,拿起書本就走,走了兩步又停住了,他微微撇頭,繼續補充,“就當抵了藥錢了。”

“哎等等。”他這貨怎麽腿那麽長,沒兩秒已經走到門口了,許幼安捧着厚厚的一疊書跟本追不上他的腳步,“你等一下!”

許幼安身上背着鼓鼓囊囊的書包,手裏還抱着一摞書,一路小跑想去追楊嘉逸。

跑着跑着,她感覺自己手部支撐的穩定性越來越差,手上的書在搖搖欲墜。在剛下樓的時候,最上面的書本無情地從她手裏脫落,然後一本接着一本嘩啦啦地散落了樓梯間,其中一本還掉在了楊嘉逸的腳跟後。

“書還是要賠的,藥不值幾個錢,但是......”許幼安在撿書的時候還不忘跟他講,“這本書應該對你來說意義重大,賠你是原則。”

楊嘉逸剛要下樓又停住了,猶豫了一會,準過身把掉在他腳跟的那本書撿了起來,然後順着向上的樓梯,幫着她一本本把書撿起來。

在兩人沒有注意到對方,同時想撿掉落在樓梯上的最後一本書時,楊嘉逸修長的手指觸碰到了她還餘有溫熱的手背。

像是觸電般,他立馬将手收了回去,眼裏出現了不可察覺的慌張。

“謝謝啦。”許幼安感激一笑,示意把撿到的書疊在她撿到的上面。

楊嘉逸卻并沒有還給她的意思。

“你不會要拿我的這些書抵債吧?也不是不可——”許幼安蹙着眉頭胡思亂想着。

“等會你拿在手裏又掉了,你說我還幫你撿嗎,嗯?”他挑了挑眉,“走吧。”

“謝了啊,楊同學。”

許幼安發現眼前這人看起來冷冷的不太好說話,但現在看來還是蠻好相處的,總之,人不可貌相,說不定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呢。

已經是晚上八點半,校園裏的同學已經寥寥無幾。

兩個人并排走着,楊嘉逸特意放慢了速度。

“那個......”許幼安打破了一路上的沉默,先開口道,“現在溫度還算高,但你的手比較涼,你的免疫力有點低,氣血有些不足,這樣為了表達晚上對你的歉意,我明天再給你帶一些中醫補品。”

“不用。”他一直盯着橘黃色的燈光下若隐若現的兩條影子,低聲說。

“不容拒絕,還是一句話:好好吃藥,造福班級。”她給了他一個真誠又清澈的笑容。

昏黃的燈下,楊嘉逸只是微微轉頭看了她一眼,後來就沒多說什麽。

不知不覺他們就走到了校門口。

楊嘉逸這才把書放到許幼安手裏。

“你走回家嗎?”許幼安問。

“自行車。”

“哦,好吧。”許幼安點點頭,跟他揮揮手,“那路上小心,明天見了。”

“你呢?”

沒想到沉悶的楊嘉逸也會突然問她。

“我打車呢,家長......”許幼安停頓了一下,扯出一絲笑容繼續道,“我家長太忙,我就打車了......”

說完這句話,許幼安不受控制的感覺到鼻尖一酸。

“嗯......”

“等一下。”他剛轉身離開,許幼安又叫住了他,把書放在地上,從包裏掏出一整盒蓮花清蘊放在他手裏,“給你,這個一天吃三頓的,你睡前再吃一次,好夢。”

“我家阿致給我準備了什麽禮物啊,神神秘秘的?”

“等你生日那天我在告訴你。”

楊嘉逸九點多的時候才回到別墅,一進門就看到母親林瑜和弟弟楊嘉致坐在沙發上聊得正愉快。

楊嘉逸不想打擾他們的好興致,在玄關處呆了好半晌才開口:

“媽,我回來了。”

林瑜看到他後,眉開眼笑的臉瞬間消失了。

“怎麽這麽晚回來?學校不是八點就放了嗎?”她板着臉,語氣裏帶着威嚴。

倒是楊嘉致看到哥哥後滿臉歡喜地跟他打招呼:“哥你回來啦,你餓不餓?要t不要吃夜宵?高中好不好玩,你給我講講呗!”

“我不餓,時間不早了,我先上去休息了。”楊嘉逸語氣淡淡,帶着點疲憊。

楊嘉致聽到他拒絕,心裏有些失望,“那哥,你好好休息。”

“走吧,寶貝,時間也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林瑜拉着楊嘉致上樓。

楊嘉逸簡單刷了牙、沖了個澡便躺在了床上,只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考慮到自己感冒沒有開空調,所以身體異常燥熱。

他幹脆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但是越喝越靜不下心,腦海裏突然浮現出許幼安的身影。

楊嘉逸突然想起離校前許幼安給他的藥還在書包裏,于是把它拿了出來,按照她給的要求又吃了四粒。

吃完藥後,他打開臺燈,拉開抽屜,拿出了一疊資料,封面上寫着《國風品牌未來企劃書》。

他珉了珉嘴唇,想起祖母臨終前對他的再三囑托,句句箴言,當時的楊嘉逸一一答應,但現在的他還沒有能力去完成她的遺願。

“好夢。”

許幼安最後對他說的兩個字突然回蕩在他的耳邊。

他把資料塞進抽屜裏便回到床上,躺下。

免疫力低,是該好好睡覺了。

“保小!救兒子!救我兒子!”父親在外面高喊着。

許幼安慌張無措,只能要在跪在地上也不停地大喊着:“救救我媽媽,求求你們救救我媽媽!”

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在那邊絕望地幹嚎。

恍恍惚惚間,手術間的燈滅了,幾個醫生沉重走出來都是在無奈地搖搖頭。

“羊水栓塞,不行了。”其中一個醫生講道。

許幼安只覺得天旋地轉,其它出現的聲音在她這裏都變成了一段盲音。

她拼命控制住自己搖搖欲墜地身體,沖進手術室。

母親一動不動地躺在手術臺上,臉色慘白,頭發淩亂,半個被罩都被鮮血染紅,鮮血一直蔓延到牆角,地上那一灘都是。

“媽媽!”她歇斯底裏地喊着。

眼前突然變得漆黑一片。

“媽!”許幼安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她捂着心髒,感到一陣心悸。

她順了順頭發,發現頭上和鬓角間爬滿了冷汗,她已經許久沒有做噩夢了。

外面的天空才泛起魚肚白,許幼安看了一下時間才五點半。

後面也睡不着,她在床上緩了一會心神,幹脆就起床了,吃了一顆歸脾丸,然後趁着還有一點時間可以研究研究傷寒論與穴位針灸。

沉浸在中醫的世界裏,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小時。

臨近上學的時,她便簡簡單單吃了一個放在冰箱一天,有些幹硬的面包,換好軍訓服就下了樓。

“安安,這兒,太巧了,我還準備上樓喊你呢!”陸詩韻趴在車窗口招着手。

是陸詩韻家的車。

“你怎麽來了?我正準備去學校呢。”許幼安有些驚訝地問。

“走去上學不累啊,等會還要軍訓呢。快上車,我媽準備的早飯還熱乎着呢。”

“阿姨好,麻煩阿姨來接我了。”許幼安跟陸詩韻的母親打了個招呼,便上了後座。

遞過來的早餐有一個三明治、一個飯團、一塊流黃包和一杯豆漿,陸詩韻的母親總是像親生女兒一樣照顧着她,記得她喜歡吃的東西。

“跟你說個好消息。”陸詩韻滿臉笑容的賣着關子。

“啥呀?”

“我昨天跟我媽磨了一個晚上,她終于同意搬過來住了!”她手舞足蹈地公布了這個好消息。

陸母解釋道:“阿姨其實想讓你繼續住在我們家裏,我和她爸經常都不在家,這樣正好你們也有個伴,阿姨很開心的。”

“謝謝阿姨的好意,我住在這裏.....也是因為我祖母,如果能再找到點她留下的東西,我的遺憾就能少一點。”

陸母心中也感慨,許幼安的祖母是她的恩人。

她和丈夫結婚後多年無子,是幼安的祖母親自給她的調理的身體,後來就有了陸詩韻。不僅如此,後來陸母生産後長時間有腰痛和腹痛的毛病,也是她給治好的。

陸母也在何雲苓身上見識到,作為一個老中醫什麽叫做德藝雙馨和妙手回春。

“阿姨主要是不放心你們兩個女孩子沒人照看的。但我明白你的用意,阿姨支持你,所以還是讓我們韻韻過來,早飯阿姨會請一個人來給你們帶,還有換洗衣服你們留着,我會找時間來給你們洗。”

“不用,阿姨這個不用。”許幼安趕忙揮揮手,“我不好意思再麻煩您了,您都讓詩韻來陪我了,我和她的衣服我能騰出時間來洗。”

“學業辛苦,而且阿姨還知道你在研究中醫,你哪有其它的時間?既然要繼承你祖母的衣缽,就要好好去準備,這種瑣碎的事情交給我,嗯?你将來有所成就了,我會高興,你的祖母會更感到驕傲的。”

聽到陸母字字句句忠言讓許幼安終于妥協了。

總有一天,她會去告慰祖母的亡靈。

父親不承認,甚至隐藏丢棄和偷盜祖母一輩子的心血和付出,

那許幼安暗暗發誓,她要将這一切變得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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