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不止觀衆有疑慮,嚴之默同樣也有。

但他的疑慮并不圍繞着這名有孕的哥兒,而是關于這家店面本身。

尤其是那面陳舊卻擦拭地幹幹淨淨的招牌,上以隸書寫就三個大字——“西窗閣”。

其字蠶頭燕尾,方勁古拙,甚有大家風範。

這樣的招牌,怎麽看都不該屬于這麽一家小而寒酸的店面。

麻三當初說起這家時,語氣倒是沒什麽不同,畢竟村戶人家,對于鎮上這些香燭店都是甚少涉足的,哪怕需要買些香燭,也都是去雜貨鋪撿些最便宜的貨色,因此也沒有什麽精力給這幾個店面排個三六九等。

既然來了,嚴之默還是決定進去看看,尤其是那面招牌,驅使他有點想要了解這家店背後的故事。

剛踏出一步,姚灼出言道:“夫君,現在過去嗎?我瞧那店裏,只有這哥兒,當家的大約不在,他怕是做不了什麽主。”

嚴之默面露不解,“我看這哥兒的打扮,以為他就是掌櫃,灼哥兒認為不是?”

姚灼沒想到嚴之默是這麽想的,柳眉微蹙,詫異道:“可是沒有誰家會允許哥兒當掌櫃的,何況這哥兒有孕在身,勢必已經成親,那就更不可能了。”

嚴之默恍然。

【以為是小兩口意見相左,其實是時代觀點的分歧。】

【看起來這個時代的哥兒,地位比女性還要低一些?】

【前面的,當然了,女子好歹生育率比哥兒高多了,何況別看這個時代有哥兒這類型別,有頭有臉的男子都不會娶哥兒當正妻,撐死就是當個妾。】

【灼哥兒也是哥兒啊,怎麽能自己看不起自己。】

【拜托,從小就是受的這種教育,哪裏那麽容易就改變?】

彈幕的争論嚴之默雖然沒看到,但不妨礙他也一瞬間意識到了兩人觀點的不同。

當然他絕不會因此苛責姚灼,他只是個出身村野的小哥兒,連鎮上都沒來過幾次,他的想法都是這個時代的局限性導致的。

而且,姚灼也提醒了嚴之默,就是他既然穿越到了此間異世,那麽他就要了解這裏的規則。

但了解不等于接受,更不等于認同。

“灼哥兒,或許哥兒當家很少見,亦很困難,但我想未必就沒有例外。起碼在我眼中,無論男子、女子還是哥兒,亦或是士農工商,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

姚灼聽來,一時愕然。

嚴之默也知道自己這話在姚灼聽來是語出驚人,也沒想就此細細分辨。

日後朝夕相處,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改變身邊小哥兒的想法,讓他活出與這個時代其它小哥兒不一樣的模樣。

說話間,嚴之默觀察到那哥兒應該是在門口等人,左右張望,面露企盼。

果不其然,不多時路的另一頭就走來一個拉板車的男子,板車上壘着一些包裹箱籠,看起來像是進貨歸來。

那哥兒很快迎上去,掏出帕子替男子擦汗,男子高大健壯,看起來穩重可靠。

兩人舉止親昵,怎麽看都是一家人。

“這位應是他的夫君?”嚴之默輕聲問道。

姚灼點了點頭,有身孕的哥兒,不會和并非自家夫君的男子在街上如此作态,否則便是孟浪輕佻了。

但也同時也注意到了那男子的穿着,怎麽看都不像當家的,更像仆役……

莫非夫君說的是對的?這家店面當家的,真是那位哥兒不成?

嚴之默适時牽起姚灼的手,“來都來了,總歸要去看看的,不然光在背地裏談論人家,也非君子所為。”

兩人并肩從西窗閣對面的巷子走出,徑直走向店鋪的大門,邁過門檻,便已将店面全貌納入眼簾。

空間雖局促了些,但收拾得幹淨整潔,若仔細看,還能發現不少用心裝扮的角落。

此處并不像周掌櫃那家店鋪,将一并貨物都成堆的各自堆放,顯得雜亂無章,反而錯落有致,井井有條。

貨架有所空置的原因,方才也已經找到了,大約是貨物賣空,正趕上進貨之前的時候。

兩人一進屋,哥兒就迎了上來。

“二位需要什麽?請随意看看。”态度不失熱情,并未因為嚴之默與姚灼的穿着寒酸而看輕。

不僅如此,他認出一旁的姚灼是哥兒後,還朝他輕輕颔首,莞爾一笑,目光未在姚灼的腿腳與口罩上多停留一瞬。

姚灼看在眼裏,心下感動。

接下來,嚴之默的目光落在哪樣貨物上,哥兒掌櫃便會簡單介紹兩句。嚴之默很快發現,這店裏的貨物價格比起周掌櫃那裏,要低廉一些,八成是生意不好,需要靠價格來招徕顧客。

蠟燭自然也有,卻只有較為上檔次的紅蠟燭和雕花、描金的蠟燭。

這類蠟燭只有嫁娶祭祀等場合才用得到,日常銷路不會很好。

嚴之默便問道:“掌櫃的,店中可有尋常的白蠟燭?”

哥兒目光閃了閃,旋即笑道:“自然是有的,剛上貨回來,還未來得及擺出來。”

說罷便轉身朝在一旁理貨的那位高壯男子說道:“裴哥,且拿幾根白蠟燭出來,這位相公想要。”

那姓裴的男子聞言便從一個油紙包中拆出一捆蠟燭,遞了過來。

哥兒掌櫃拿了其中一根,遞予嚴之默,嚴之默垂眸看過,很快發現這批白蠟燭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蠟色發暗,微微偏黃,但并非他所制的漆樹蠟燭的黃色,推測應當是原料純度不夠的原因。

疑慮暫且存下,嚴之默啓唇道:“請問掌櫃,貴店蠟燭标價幾何?”

哥兒掌櫃僅停頓一瞬,便淺笑答道:“二十五文一根,且買五送一,相公以為如何?”

他說罷,嚴之默就注意到一旁的男子似乎不太贊成,但哥兒掌櫃輕輕搖頭,幅度很小,那男子便沒再說什麽,轉身去繼續忙碌。

姚灼在一旁看得雲裏霧裏,但直覺告訴他,這位哥兒掌櫃,似乎有一些煩惱。

嚴之默手指拈着那根蠟燭,斟酌後開口道:“這蠟燭雖用料欠奉,但掌櫃您的售價卻十分實在,比起別家香燭店,實惠許多。”

哥兒掌櫃若有所思地看向嚴之默,“相公講的話聽起來,卻是懂行的。”

他收回扶着腰的手,轉而撫上了左手腕挂着的一串檀木珠。

“在下冒昧問一句,相公來我家小店,應當不是為了買蠟燭吧?”

此話一出,那位男子當即就直起身看過來,眼神裏帶着些威脅的意味。

姚灼若是一只貓,這會兒怕是也八成亮出飛機耳,炸了毛。

好在哥兒掌櫃察覺到自家男人的行為,及時擡手示意他不必擔憂。

嚴之默也輕攥住姚灼的手腕摩挲兩下,心裏想的卻是,沒想到他家灼哥兒如此護短。

怪招人疼的。

嚴之默對掌櫃淺淺施禮,“請掌櫃見諒,在下嚴之默,乃石坎村人士,曾有幸考出個不中用的童生功名。此次前來,确實并非為添置香燭,而是另有一生意,想和掌櫃的商談。”

哥兒掌櫃禮數周全,也回之以禮。自報家門,自稱姓戚。

“我觀相公通身氣度,想必是讀書人無誤,便稱呼相公,幸好未錯。”他目光流轉,繼續道:“想必嚴相公之所以如此說,是已經看出了敝店的困境,所以我鬥膽猜測……相公可是想談一門關于蠟燭的生意?”

至此,連嚴之默都不得不感慨于這位哥兒的聰敏。

彈幕自然也激動非常。

【哇,這哥兒感覺不簡單啊,絕對有故事。】

【我覺得這哥兒看起來舉止不像是小門小戶出身的,而且是我的錯覺嗎?他夫君和他的相處模式,比起夫夫,更像主仆。】

【我已經腦補一萬字這倆配角的背景故事了!】

【配角咋樣暫且不關心,沒人吸一口護夫狂魔灼貓貓嗎!】

【什麽貓貓?!吸一口!什麽貓貓?!吸一口!什麽貓貓?!吸一口!】

【查詢前面家人的精神狀态…………】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有話直言。”

聰明人的對話,從來都更加簡單。

嚴之默一邊麻煩姚灼從背簍裏拿出蠟燭樣品,一邊道:“我也是随意猜測,若有錯還望掌櫃莫要介意。您這間店面,雖然地段偏遠,店面狹小,但門外招牌,久經風雨卻底蘊深厚。我便推測,‘西窗閣’應是掌櫃您的祖業,但這間店鋪,怕不是‘西窗閣’的原址。此外,您這店鋪各類貨物,皆都價格公道,類別齊全,唯獨蠟燭一類有所欠缺。新進的白蠟燭,不僅品相一般,且從您家裏人的态度看得出,方才報的價格,已是您讓利的結果,說不定還是賠錢的。”

“因此……我揣測,興許是您采買蠟燭的渠道,近來出了問題。”

戚哥兒難掩滿臉驚訝之色,半晌才接話道:“相公窺一斑可見全豹,在下佩服。”

恰巧趕上姚灼從背簍裏掏出了蠟燭,亮到戚哥兒的眼前。內行看蠟燭,和先前的周掌櫃一樣,憑肉眼就能斷定出不同。

“這蠟燭的原材料,莫非不是南方白蠟?”戚哥兒上前一步,仔細察看,眼睛竟比看起來經驗更豐富的周掌櫃還毒辣,“這蠟燭燈撚也似有尋常蠟燭不同。”

寥寥數眼,戚哥兒雙眸發亮,已然做出了決定。

“嚴相公,這筆生意,在下一定要談談看了。”語罷,他展袖擡手,舉止舒雅,“二位,請這邊坐。裴哥,給客人備茶。”

作者有話要說:

“蠶頭燕尾,方勁古拙”八字出自網上查詢的隸書口訣,全文是“方勁古拙,如龜如鼈。蠶頭雁尾,筆必三折。雁不雙飛,蠶無二色。點畫俯仰,左挑右磔。重濁輕清,斬釘截鐵。”

***

主攻種田預收求收藏~

《夫郎贅婿是天才國醫》一句話簡介:國醫聖手穿成盲眼小村醫後

溫文爾雅神醫攻x潇灑直爽農家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