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沈鶴銜回到家時已經将近晚上九點,她輕手輕腳開了門,看到玄關與客廳都沒有開燈才微微松了口氣。這是她第一次那麽晚回家,雖然已經和陳培通過電話,但她心中還是不免忐忑。
就在沈鶴銜小心翼翼地換完鞋,準備摸黑回房的時候,客廳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沈鶴銜吓了一跳,好一會兒才看清坐在沙發上的宋盈纖。對方雙手抱胸,黑着一張臉,周身充滿了低氣壓。
“盈、盈盈……”
宋盈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聲音冰冷地道:“終于舍得回來了?”
沈鶴銜心裏有點打鼓,一方面是因為回來得有些晚,另一方面是因為先前對宋盈纖态度不夠好,所以怕對方會發很大的火。
“我打電話和陳媽媽說過了……”
“呵,先斬後奏算什麽打過招呼?我媽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接?”
沈鶴銜想起那個沒接到的電話,心一下就虛了起來——那時候她正在對學姐做壞事。
“手機在外套口袋裏……”
因為柳笙歌說過這是兩人的秘密,她下意識地想把事情敷衍過去,但還沒說完就驚覺這是撒謊的行為,一張嘴立即閉得和蚌殼一樣。
宋盈纖還在等她接下來的話,不耐煩地問道:“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沈鶴銜深深吸了口氣,回想起柳笙歌先前說過的話,腳步緩慢卻堅定地向沙發走去,“我沒來得及接,這件事我已經和陳媽媽道過歉了。”
宋盈纖很了解沈鶴銜,就像沈鶴銜能輕易地察覺到她的怒氣一樣,她也能輕易地看出沈鶴銜有沒有撒謊——不過這兩項技能似乎都沒什麽實用性,因為宋盈纖從不掩飾自己的怒火 ,而沈鶴銜幾乎從不撒謊。
所以聽到沈鶴銜的回答時,宋盈纖非常确定那個沒有接到的電話期間發生了一些什麽。
“你答應過媽媽要早點回來的!”宋盈纖怒氣沖沖地站起身,“明明是你食言了,為什麽還能那麽理直氣壯?沒想到只是上了一個學期的大學,你就跟人學壞了。”
如果放在以前,沈鶴銜一定已經向宋盈纖道歉了,但她現在已經下定決心要改變。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盈盈,她都不能再用這種息事寧人的态度來對待盈盈了。
“我沒有理直氣壯,”沈鶴銜努力鎮定下來,嘗試用平靜地語氣闡述自己的觀點,“無論是沒有接到陳媽媽的電話還是回來得晚了,我都感到很抱歉,也已經向陳媽媽道歉。但我已經是大學生了,只是假期去朋友家玩而已,還是在和陳媽媽打過招呼的情況下,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生氣,也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質問我。”
她确實對宋盈纖的怒氣十分敏感,但說老實話,她很少去探究對方為什麽這麽生氣,更遑論追根究底地反問。
柳笙歌的話讓她反思了自己這麽多年的所作所為,一味地順從盈盈,将她發火的原因單純地歸結于她讨厭自己是不是真的公平。
或許,她不願意去了解盈盈,因為愧疚而幾近于用逆來順受的态度敷衍盈盈才是造成她越來越無理取鬧的原因。
宋盈纖沒想到沈鶴銜會這樣反問,一時竟愣在了當場。只是半年沒見而已,可眼前的人似乎已經蛻變成了她全然陌生的模樣。
宋盈纖想要說些什麽,唇瓣蠕動卻最終沒能發出聲音。
她能說些什麽呢?
說她只是在關心沈鶴銜嗎?說她只是怕沈鶴銜被人騙嗎?還是可以說,她只是想知道沈鶴銜和這個學姐是什麽關系?
啊,她見得太多了。
那些想和所謂的“冠軍運動員”當朋友的女孩,那些跟風追捧帥氣女生的女孩,那些擅自假定她們的性向真正圖謀不軌的女孩。
她知道她們是怎麽看待沈鶴銜的,曾經的她也被這樣對待過,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那個學姐的危險性。
否則只是一個非同專業的學姐而已,為什麽要給沈鶴銜補習?為什麽要更改她的賬戶密碼?為什麽要在假期讓她去接自己?
這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我不是在質問你……”宋盈纖第一次在沈鶴銜面前感到無措,但她不想在氣勢上落了下風,強撐着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那麽輕易地相信別人。呵,你真以為別人拿你當朋友啊?在我看來她不過是拿你當便利好用的工具人而已,只有你在這邊自作多情,還說什麽交了第一個朋友那麽熱血上頭。”
她多希望沈鶴銜能明白這些人,尤其是是這個學姐的用心,卻又那麽害怕她已經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你——”沈鶴銜氣得滿臉通紅,她可以不在乎宋盈纖對自己的态度,卻無法容忍她诋毀柳笙歌以及兩人之間的情誼,“學姐才不是這樣的人,她在我最失落難受的時候安慰我鼓勵我,還幫我補習陪我買東西。你根本不了解她,也不了解我們的關系。”
“你們的關系?”宋盈纖冷笑,“你是指你們大庭廣衆之下摟摟抱抱的關系?”
她從沒有見沈鶴銜和其他人這麽親密過,如果當時她沒有趕到,兩個人究竟會做些什麽呢?
還有沈鶴銜……她真的明白這種親密的含義嗎?
“那又怎麽樣?你和關系好的朋友不也經常摟摟抱抱嗎?”
宋盈纖突的噎住了,只能用一雙杏眼瞪着沈鶴銜。
沈鶴銜不甘示弱,把裝有圍巾的袋子遞到她面前:“這個還給你。”
宋盈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要還給我?”
“這是你的東西,我當然要還給你。”
“哈——”宋盈纖氣得發笑,“我送出去的東西絕對不會拿回來的,你不要就扔了!”
沈鶴銜把袋子放到了茶幾上:“你當時只是扔給我了,我沒有收下你就不算送。我謝謝你送我禮物,但我不能接受你說我朋友的壞話,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禮物。”
宋盈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得嘴唇都發抖了。
“哈,你以為我想送你禮物啊?不,不是禮物,是我媽媽說讓我送你的,我只是在完成任務。你不要就不要好了,以為我多稀罕你收下!”
真論吵架,沈鶴銜是絕對吵不過宋盈纖的。她講完了道理也不接對方的氣話,扭頭就往自己房間走。
“沈鶴銜,你給我站住!”
沈鶴銜的腳步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自己也在生氣。
“我不,你不收回說我學姐的壞話我就不和你好,我不和你好為什麽要聽你的話?”
她說完已經走進了房間,最後看了一眼客廳裏的宋盈纖——對方已經氣得像只快爆炸了的河豚。
“盈盈,我不會再不分是非對錯地向你服軟道歉了,那是不對的。”
說完,她輕輕關上了門。
“沈鶴銜!!!”
客廳裏女兒的怒吼穿透牆壁,陳培躺在床上一臉專注地看着電視中的體育賽事,宋健坐在床邊滿臉擔憂。
“阿培啊,咱們真的不用去管管嗎?”
陳培眼珠都沒轉一下:“小女孩的事讓她們自己解決去呗,大人插什麽手。沒想到鶴銜上大學後真的長大了不少,看來也不用太擔心盈盈了,等她上大學這脾氣應該也能改改。”
宋健一臉無語,最後卻只能重重嘆了口氣。
“盈盈這別扭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