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亂如麻
心亂如麻
機場前往橫店的高速公路上,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行駛在夜色中,窗外風景斑駁變化,車燈照射在道路一側的綠化帶,樹影綽綽, 時明時暗。
“夫人所在的酒店只剩下一間普通大床房了。”
副駕的陳冽翻看着訂房軟件, 遲疑幾秒, 禮貌詢問後排閉目養神的男人。
橫店正值旅游旺季,稍微好點的酒店幾乎全被提前訂光,更何況周總指定的那間酒店在網上的知名度極高,很難在這樣的時節留有空房。
再加上他們臨時訂票回國, 抵達機場已是傍晚, 他來不及操作訂房,只能在航班起飛前聯系國內同事, 讓他幫忙打給酒店前臺,幾番輾轉才勉強訂到了這間大床房。
然而讓不食人間煙火住慣了豪華套房的老板住普通大床房,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
關鍵有一點他百思不得其解,老板娘在酒店又不是沒有房間,老板何必要重新訂房呢?夫妻倆還分房睡不成?
周祁深靠坐在座椅上,兩條長腿交疊搭在膝蓋, 緊阖雙眸, 右手支額揉着眉骨,幾天來積累的疲倦感令他的太陽穴隐隐泛痛,聞言只淡聲道:“就那間吧。”
月光映照在他的側臉,半邊輪廓隐在黑夜之中,被朦胧月色一晃, 愈發襯得鼻骨高挺,眉眼清絕, 好似一件不容亵渎的藝術品。
陳冽得到指示,立馬按照他的意思執行,等一切辦妥後,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松懈下來,暗自慶幸老板沒有怪罪他的辦事不利。
此次新西蘭之旅實在緊張,原定的兩周行程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壓縮了三分之一,本來今晚還要參加一個晚宴,老板卻直接取消,提前回了國。
可回國的目的地卻不是京市,而是橫店。
陳列這才反應過來老板這麽做的原因,原來是想盡快回國見老板娘。
面對如此高強度的連軸轉、倒時差、被迫加班,陳冽盡管覺得很累,但是卻沒有什麽怨言,倒不是因為他共情資本家覺得老板和他一樣累,也不是因為他身為卑微打工人無能為力的妥協。
而是因為老板不光将他這個月的工資提高到了原先的三倍,還承諾從下個月開始就給他升職加薪,錢到位了,自然什麽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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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踏入社會,他也算是遭受過幾番毒打的,和只知道畫大餅壓榨員工的吸血鬼資本家相比,他家老板不知道強多少倍,把員工當人看,應有的福利全部發送到位,時不時還會爆金幣發獎金,可謂是絕佳的上司人選。
而且老板雖然是家族企業富n代上位,身上卻沒有大衆傳統認知上富豪的壞毛病,酒色財氣一律不沾,紳士有禮,成熟穩重,學歷高能力強,關鍵是還長得那麽帥。
試問誰不想擁有這麽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上司呢?所以他真的不想丢掉這份工作。
陳述從後視鏡裏瞥一眼後座閉目養神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好心提議道:“周總,你和夫人那麽久沒見,要不要買束花什麽的?”
“花?”周祁深睜開眼,眼睑微微上擡朝前方看去,似是對他的話起了興趣。
“一般夫妻和小情侶分開久了,男方都會買束花來哄女方開心的。”
陳冽見他這個反應,便猜到他不是會主動讨人歡心的性格,買花這種事他估計沒做過,于是主動攬下這個任務:“要不我看着買?”
車內光線昏暗,周祁深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的好意:“不用,我先看看。”
這意思就是花還是要買的,但是他要親自挑選花的種類,不需要陳冽幫忙。
陳冽聞聲應好,也是,給老婆挑花買花的話,當然得親力親為,這才顯得誠意十足,如果全都假手他人,那就沒什麽意思了。
陳冽靜靜等待着,不知過去了多久,周祁深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裏再次響起:“這個如何?”
陳冽扭頭看過去,便見一只修長的手将手機從座位中間伸過來,亮起的屏幕上顯示出一張花束的圖片,是市面上比較常見的以粉白為主色的玫瑰花。
“好看。”陳冽不假思索。
“這個呢?”周祁深往左滑動相冊,換了張圖片。
“也好看。”
“這個?”又換了一張。
“好像也不錯。”
他糾結為難的表情讓周祁深不禁對他的答案産生懷疑,擰着眉沉默半響,身軀往後坐正,緩緩抛出一個送命題:“那你覺得哪個最好看?”
陳冽回憶起剛才看過的不同顏色的花,一時間選擇困難症犯了,支支吾吾半天,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一碗水端平道:“我覺得都很好看……要不還是您自己選一個吧,至于其他的先收藏着?以後慢慢送?”
其實他沒有多少替女孩子選花的經驗,按照他直男的眼光,最喜歡的是紅玫瑰搭配黑色包裝紙的組合,畢竟經典永不過時,送人總不會出錯。
他原本以為老板的喜好會跟他差不多,但是沒想到選的全是些溫溫柔柔的淺色系,從女孩子的角度出發,應該會很喜歡這種類型。
周祁深低頭看向搜索欄裏的“男朋友送花指南”,裏面的花束品種多到令人眼花缭亂,難以抉擇,他仔細翻看了評論區裏的反饋,才保存了幾張點贊量和好評最多的圖片。
他鮮少給人送花,唯有的兩次進花店的經驗還是家中女性長輩過生日,得到的評價卻是他不懂女人,也不懂浪漫,選花的品味差到極點,所以他才會詢問陳冽的意見。
可顯然,陳冽也不懂女人。
為了第一次送花不出錯,周祁深猶豫許久,将其中好評最高的一款發給了陳冽:“就這個吧,你去訂。”
陳冽有一點說的沒錯,花太多,以後慢慢送就是了。
這束不喜歡,那下次就換一種,送的次數多了,總歸會有她喜歡的。
*
看到短信的第一眼,姜筱先是震驚,随即便是狂喜,還真是應了那句俗話:說曹操,曹操到。
等到門鈴第二次響起,她迫不及待掙紮着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的剎那,映入眼簾的不是周祁深的臉,而是一大捧粉藍漸變的維麗娜繡球花,其中穿插着白色的桔梗花,銀色的包裝紙錯落有致地将花朵團團包圍,看上去高級又優雅。
視線上移,一張幾乎埋進鮮花的俊臉驟然闖入她的眼眸。
那一刻,她呼吸微滞,心髒似乎都漏了一拍。
周祁深像是來前特意收拾過,一身休閑打扮,穿着件簡單的純色白t,下擺盡數紮進黑色的西裝褲裏,富有彈性的緊身布料将他胸前的肌肉勾勒得愈發明顯,公狗腰精瘦,完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大概是沒擦幹淨頭發,發梢還比較濕潤,梳順的劉海規規矩矩趴在額前,看起來奶呼呼的,可那雙好看的眸子裏全是歲月沉澱的老成幹練,沖淡了幾分發型帶給他的少年氣。
太久沒見,周祁深也在看她,可看着看着,神色卻逐漸變得晦澀幽深。
她似是剛要休息,身上只穿了件薄紗似的吊帶絲綢睡裙,布料十分的順滑貼身,短至大腿根部,近乎透明的藕粉色,讓她玉脂般的肌膚在燈光下若隐若現,□□溝壑,一覽無遺。
行走間裙擺起伏飄逸,仿佛下一秒就能窺見到隐藏在裙底的春色。
周祁深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穿得如此私密,竟沒有半分防備的就來開門,若來人不是他,豈不是……
他不願再深想下去,迅速環顧左右,見整條走廊除了他以外并沒有旁人,才稍微放下了心。
“你……”
正欲出聲提醒她的穿着不妥,眼前的人兒忽地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和肩胛,不由分說,一把将他扯進了房間。
周祁深一t時不察,腳下踉跄,關鍵時刻及時伸手撐住冷硬的牆壁,才勉強穩住身形,然而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具柔軟無骨的身軀就緊緊貼了上來。
恍惚間,一股淡淡的甜膩香味湧入鼻腔,彼此的距離太近,讓他一時分不清究竟是花香,還是她身上的體香。
她把他逼到玄關一側的牆壁,手肘支在他胸膛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在了他柔軟的唇中央,美目流轉,如嬌似媚:“別動。”
周祁深渾身僵硬,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束縛住,無法動彈也無法掙脫,雙手懸在半空,一時間把她推開不是,不推開也不是。
不多時,關門聲自耳邊響起,擾亂了他的神智。
眼前的一切,讓人發狂。
啪嗒!
鮮花不知何時摔到了地上。
在姜筱構不成絲毫威脅的警告之下,周祁深鬼使神差地安靜下來,整個後背嚴絲合縫地靠在牆上,眼簾低斂,愣愣看着與他僅有一拳之隔的女人。
他的反應給姜筱一種欺負良家婦男的錯覺,眼角抽了抽,然而該做的“實驗”不得不做,她還是硬着頭皮“襲擊”了他,緩緩伸出手環住他的腰,随後将半邊臉也埋進他寬闊的胸膛。
他的身軀舒緩冰涼,而她的則急躁火熱。
房間內的暖光燈氤氲着旖旎的氣氛,安靜之中,暧昧肆無忌憚地彌漫着,使人不自覺屏住呼吸。
一陣陣不停歇的心跳聲格外鬧耳,不知出自誰,停不下來似的,砰砰砰,如擂鼓般一下比一下激烈。
姜筱忍不住擡眼,看着男人繃緊的下颌,挑眉揶揄:“周先生,你的心跳好吵。”
周祁深羽翼般的眼睫因隐忍而顫了顫,一向深不見底的黑眸裏閃過幾絲無措的羞惱,呼吸溫熱沉重起來,定定看着眼前這張素白的小臉。
圓潤的眸子看起來格外的無辜清澈,可嘴角噙着的壞笑過于明目張膽,暴露出她此刻并不平靜的心境。
這句話讓周祁深認定她就是想捉弄他,然而怪罪的話卻如何都說不出口,喉結不住滾動,努力抑下翻湧而上的氣血。
半響,他輕笑一聲:“分明是你的。”
“說不好。”姜筱眨眨眼,感受着胸腔處傳來的震動,并不否認。
周祁深被她的坦率弄得無話可說,敗下陣般扭過頭,避開她直勾勾的目光,藏在黑色碎發裏的耳朵紅了個徹底。
大概過去了兩分鐘左右,姜筱清晰感受到方才那股眩暈感淡化不少,空出只手來摸了摸臉,原先異常滾燙的溫度似乎也逐漸降了下去。
猜測得到驗證,姜筱懸着的心終究還是死了。
看來周祁深不僅是她的續命儀器,還是她的精神食糧,關系着她的生命和身體狀态。
這對她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麽好事,依附于他人,非她意願。
可偏偏造化弄人,該死的。
姜筱心氣不順,将腦袋重重抵在他的胸膛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小聲嗫嚅道:“周先生,你能不能犧牲一下,給我當個免費挂件?形影不離的那種。”
她嘆着氣,聲音顯得低啞,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無奈感。
“什麽?”周祁深沒能理解她莫名其妙冒出的話,卻聽出她語氣裏的哽咽,清淡的眼底,一瞬間變得波瀾起伏,輕輕推開她,一字一頓稍許慌亂:“哭了?”
姜筱的鼻尖紅紅的,小嘴高高撅起,眼眶濕潤,兩滴淚珠挂在卷翹的睫毛上,要掉不掉,惹得人心疼不已。
周祁深手指忍不住擡起替她拭淚,剛碰上,滾燙的淚水就順着指尖流向指骨,緩緩滑入掌心,一路燙到了他的心底,激起圈圈漣漪。
姜筱聽到他的問話,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哭了,眨巴眨巴眼睛,又掉下兩滴淚來,下一秒,那微涼的指腹再次覆上她的臉頰,快速利落地将其擦去。
見她不回答,周祁深的眉心皺得更厲害,放柔嗓音又問了一遍:“怎麽哭了?”
姜筱用力抿了抿嘴,紅唇翕張片刻,像是內心在掙紮着什麽,最後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許是看出她的為難,他喉結微滾,善解人意地沒再追問:“不想說就不說了。”
她語出驚人的本事,他不是沒領教過,強逼出來的答案只怕會令人難以接受。
回想他出現在她門口後發生的一切,他實在是摸不着頭腦,又仔細琢磨了一下她剛才的話,更覺一頭霧水,若非他清楚明白地知道姜筱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他恐會将其當作一種變相的告白,畢竟她話裏話外都在表述她離不開他,然而事實卻是不可能。
女人細微的啜泣聲在耳畔飄蕩,周祁深空有一顆想哄人的心,卻沒有哄人的本事,憋了半天只憋出幹巴巴的一句:“好了好了,別哭了。”
“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嘛。”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袖,淚眼汪汪,哭腔明顯:“我們是夫妻,理應時時刻刻在一起的,但是、但是你怎麽就那麽忙呢?”
“連續二十多天都看不見你的身影,你說你是不是有那麽一點點的過分?”
他們只是協議結婚,按理說無需做到事事順應對方,然而她像是忘了這一點,理直氣壯地控訴着他沒有盡到丈夫的職責。
如此熟悉的場面,将周祁深一下子拉回了被她耍賴認成老公的那個晚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順着她的話說:“嗯,大概是有一點吧。”
“你就不能放放你手頭的工作嗎?你明明早該來的,去什麽新西蘭啊……”姜筱吸了吸鼻子,許是自知理虧,說到後面尾音越來越低,就像是嘆息般的喃喃之語。
他記得,說工作比較重要,來與不來都無所謂的,好像是她自己吧?
但為了讓她止住這突如其來的哭泣,他還是主動把鍋攬在自己身上:“是我的錯。”
姜筱被他溫和放任的态度縱得有些不知所措,指尖無意識收緊,明明從他的視角來看,她就是在無緣無故的發脾氣,作的要死,她想不通他究竟是因為什麽,居然任她一次又一次恣意妄為。
現在可以解釋成他們結了婚,可之前呢?
然而不待她往更深處想,男人清潤的聲線喚回她的神思:“不哭了?”
聽起來溫柔含笑,漫不經心中摻了點沙啞,麻酥酥的。
姜筱怔怔地凝注着他,冷不丁開腔:“我不哭了的話,你今晚能不能陪我睡?”
這要求實在越界荒唐,真真假假混雜着,周祁深已然分不清,沉默地往後仰了仰,深邃眼眸含着審視望向她:“你認真的?”
姜筱心下微顫,目光裏閃過局促,不由蜷了蜷手指,帶了些撒嬌意味的保證:“你放心,我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她承認她有些不懷好意,但并不是對他身體的索取。
她明天的戲份很重要,幾乎是從早拍到晚,一定不能搞砸,她不想因為她個人的因素拖垮整個劇組的進度,然而就憑她現在稱得上虛弱的身體狀态,很難堅持一整天,所以只能借助他恢複體力,至少不能像剛才那樣差點暈倒。
依照周祁深剛才的反應,應當會答應她的。
可他的話卻讓姜筱神情一滞。
“可是我有。”
有什麽?非分之想嗎?
想到這個可能,姜筱的身軀微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對上他危險的黑眸,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後腰很快纏上來一只有力的手臂,阻擋了她逃離的步伐,男人強硬如山的上半身朝她傾斜,逼得她腰肢向下彎曲,竭力想要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不同于覆在腰間微涼的手,他驟然靠近的氣息裹挾着強勢的侵襲分外灼熱,缭繞在她的臉頰,眸中攝取的欲望噴薄欲出,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沒。
這種時候,也不知道是該怪他表現出的善意太具迷惑性,還是該怪她自己太沒有防範意識了,怎麽能忘了他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就這麽稀裏糊塗把自己置于了危險之中。
姜筱驚慌失措,閉着眼偏了腦袋,躲過他湊過來的唇。
少頃,只聽到耳邊一聲不合時宜的嗤笑:“筱筱,就你這點膽兒,怎敢發出這樣的邀請?”
姜筱思緒一片空白,此時也意識到了她話語中的不妥,一下子咬緊了唇,想要說些什麽解釋,可當她回頭看到他冷着的一張臉時,啞然僵在了原地。
他不笑的時候氣勢過于冷峻,眸中毫無溫色,盛滿了浸透雪意的冷淡。
姜筱耳垂紅t得滴血,心髒驟然緊縮,木然說:“是我冒犯了。”
“筱筱,你不喜歡我。”周祁深低頭,視線停留在她抓着他衣袖的圓潤指尖,表情肅然地警告:“別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不是好人,可能會失控。”
見他臉色很不好看,姜筱沉默垂眸,輕微地點了點頭。
周祁深本就是存心吓吓她,點到為止就罷了,松開桎梏住她的手,佯裝平靜地挪開了目光。
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勇氣讓一個接觸不到一個月的男人留宿,但凡他藏有禍心,又或者按捺不住欲望,極有可能把她的話當做色.誘,毫無顧忌地當場撲倒她。
何況,她還穿成這樣。
靜了靜心神,周祁深越過她就想先行離開:“我走了。”
然而女人卻不長記性地拉住了他的手:“別。”
“那個,咱們好久沒見了,聊聊吧。”姜筱忐忑地望着他,腦中混亂得很。
但唯一确定的事便是不能放他就這麽離開,怕他又誤會,極小聲地強調一遍:“就純聊天,我不對你做什麽……當然,你也不能對我做什麽。”
“……”
空氣靜默,尴尬的氣氛盈滿室內。
“你什麽時候回的國?”姜筱率先受不了,見他一直沒說話,就自作主張當他同意了,一邊佯裝淡定沒話找話,一邊蹲下去撿起掉落的花束。
花束不知道被誰踩了幾腳,花瓣破碎,有好幾朵都變得歪歪扭扭,失了原先的美麗。
姜筱用手簡單理了理,還是沒能将其恢複到最初的模樣,尴尬笑了笑:“呃,這花……”
“今天回的國,這花髒了就不要了,下次再給你送。”周祁深瞧着卻不甚在意,随意地就将花給處置了。
“送我的?”姜筱有些詫異,沒料到周祁深會給她送花。
目光不由重新落回花束,沒有女生會不喜歡收到花,她也不例外,煩悶的心情頓時順暢了不少,展顏笑道:“謝謝。”
周祁深被她的笑容蠱惑,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些,聲音也跟着放軟:“進去聊吧。”
聞言,姜筱剛想起身,卻無意瞥到了一個被周祁深的腿擋住的黑色袋子,斜斜倒在門邊,看包裝她沒什麽印象,似乎并不是她的東西。
姜筱又一次擡眸,看向周祁深:“這也是你拿來的?”
經過她的提醒,周祁深才想起來他除了鮮花,還準備了別的禮物,當即彎腰将其撿了起來,随後遞給她:“嗯,在新西蘭的時候偶然逛到的,覺得很适合你,就随手買了。”
逛街時想到了她?這話很難不讓人往暧昧的方向多想。
姜筱捧着花站起來,接過後往袋子裏瞥了一眼,裏面裝了個精美的包裝盒,但不知道具體裝了什麽,好奇問:“是什麽?”
對上她因為期待亮晶晶的眸子,周祁深唇角的弧度上揚,漫不經心回答:“只是一套普通的首飾。”
首飾?姜筱起了點興趣,不知道他會挑個什麽樣的款式,當即就想要拆開來看看,但是當着送禮人的面拆多少有些不合适,她暫時就給忍住了,擡手示意周祁深進客廳聊。
看着沿玄關往房間內部走去的高大背影,姜筱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他怎麽跟異地戀分別後相見的小男生似的,又是送花,又是送禮物的,搞得如此正式……
周祁深走在前面,一眼就注意到了桌子旁散亂一地的東西,這不尋常的一幕讓他好看的眉眼倏然蹙起,扭頭看向姜筱:“這是怎麽回事?”
姜筱循着看過去,就看到了她沒來得及收拾的殘局,愣了愣,遂解釋道:“我剛才差點暈倒了,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就……”
“暈倒?”周祁深将她上下掃視了一圈,看上去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突然暈倒?
“我生病了,身體不太舒服,本來我想要打電話叫我助理要來照顧我的,但是你剛好來了。”說到這,姜筱突然停了下來,眼珠快速轉動,似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少頃,她佯裝雲淡風輕,支支吾吾地撒了個小謊:“我之所以想留你在這過夜,其實是想拜托你照顧我一晚上來着。”
周祁深的臉色黑了黑,問:“既然是為了這個,那你剛才怎麽不直接說?”
自然是因為她太緊張了,沒想起來能用這個借口糊弄。
想是這麽想,但肯定不能說出來,姜筱眼神飄忽兩下,學着系統甩鍋:“你沒給我機會說……”
周祁深無奈地嘆了口氣,問:“去過醫院了嗎?”
姜筱把醫生的話複述了一遍:“去了,醫生說沒什麽大礙,就是最近太累了導致的。”
周祁深聞言放了心,環視一圈亂糟糟的屋子,眉頭不由自主皺了皺,說:“身體不舒服的話就盡早休息吧,這裏我來收拾。”
“不……”用了。
姜筱後面的字還沒說完,他就已經彎下腰去撿地上的東西,一件又一件,動作迅速,沒一會兒就把地面給收拾得幹幹淨淨,然後往沙發區域走去。
寬闊的直排沙發淩亂不堪,東一件外套,西一件上衣,還有幾個随意亂扔的大牌包包,不遠處的茶幾上胡亂擺放着用過的紙巾、礦泉水瓶,以及她今天早上沒吃完的外賣,堆積成山,看上去十分的邋遢。
姜筱的臉頰熱了熱,連忙開口攔他:“那邊不用管的,我明天請人來打掃。”
她從小到大被人伺候慣了,以往在家裏都有家政阿姨幫她善後,把弄亂弄髒的區域快速恢複如新,導致她沒有及時打掃的概念。
酒店內有客房服務,平素都有人按時打掃,但由于她今天的身體狀态不好,就拒絕了上門服.務,不曾想留下了這麽一大堆爛攤子。
周祁深一直關注着姜筱,見她有意想過來阻撓,回頭遞去一個眼神。
姜筱不自覺停住了腳步,眼睜睜看着他沒了往日的精英大佬形象,拿起桌面的外賣袋子,動作熟練,将垃圾都歸攏在一起,利落地往裏面不停塞垃圾,不多時,茶幾就清理出來了。
姜筱都驚呆了,她認識的富家子弟裏,一個個都懶得出奇,恨不能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哪裏會主動去碰髒髒的家務活,更別提跟他們不是一個檔次,高高在上的周祁深了。
可沒想到他不僅會做,還做的那麽快那麽好,沒有半分嫌棄,簡直打破了她的刻板印象。
姜筱躊躇了一下,肯定不能讓周祁深一個人幫她打掃衛生,目光落在他手裏拎着的一大袋外賣垃圾上,主動過去想要幫忙接過來放到玄關去。
然而她剛伸出一只手,就被周祁深側身躲了過去,許是見她不聽話,他催促道:“這裏我很快就能收拾好,你先去睡覺吧。”
見他再三堅持,姜筱抿了抿唇,看着已經收拾了一半的桌面,心想他說的沒錯,一個人就能幹完的活根本就不需要旁人幫忙。
“那就麻煩你了。”姜筱客氣道謝,臨走前想起什麽,又小心翼翼問:“那你還走嗎?”
周祁深掀眸凝了她一眼,沒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的小心思真的很好猜,心中所想全都明晃晃地擺在臉上,淺顯易懂。
這點很好,沒心機很真誠,卻也不好,容易被壞人拿來利用。
周祁深道:“不走,留下照顧你。”
姜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暗暗松了口氣:“那我就先回房了,這有沙發,如果你睡不習慣,還有間客房。”
她住的是這家酒店最好的套房,跟公寓的布局差不多,不止一個房間,可供周祁深休息。
“我會看着辦。”周祁深淡淡嗯了聲,揚了下眉毛:“晚安。”
他說的自然而暧昧,姜筱心中一跳,勉力維持住表面鎮定的外殼,“晚安。”
話畢,她慌忙別開眼,掩飾自己內心的悸動,逃也似的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纖手搭在門把手上,猶豫兩秒,最終沒有落鎖。
姜筱把花和袋子一并放在櫃子上,進入了洗手間,路過洗手臺時,差點被鏡子裏顯現出來的自己吓了一跳。
因為剛剛流過眼淚,整個眼眶都是紅彤彤的,殘留的淚痕狼狽,薄薄的衣衫根本遮不全婉約窈窕的身段,說得好聽點是性感,說得難聽點便是在走光的邊緣瘋狂徘徊。
姜筱癡癡看着,無法相信她剛剛竟以這副衣不蔽體的模樣,和周祁深周旋了那麽久。
天氣炎熱,她一個人在房間裏,穿什麽怎麽穿都是她的自由,旁人t無權指指點點,可頂着這樣的裝扮在外人面前晃悠,着實有些過于“清涼”了。
然而她方才沉寂在周祁深這顆救命稻草及時出現的喜悅中,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就這麽冒失地跑過去開了門,連件外套什麽的都忘了披,得虧有長發的遮擋,不然……
姜筱光是想想那場景,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雙手撐在臺面之上,深深呼吸,企圖平複自己的心跳。
過了許久,她用手背探了探臉頰和耳垂的溫度,卻仍然燙得驚人。
一定是那該死的副作用搗的鬼,看來她得馬上休息了。
身體太累的唯一好處,就是能讓人一躺進軟乎乎的被窩就立馬睡着。
寂靜的夜晚裏,只剩下空調的運作聲,正當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隐約感受到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道黑色的身影緩緩朝她靠近,動作輕微,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人的呼吸聲很淺,存在感卻極強,無聲散發着濃烈且危險的雄性氣息。
姜筱瞬間驚醒,被子下的手緊握成拳,吓得一動都不敢動。
沒多久,一只溫熱的手覆在了她的額頭,停留片刻就挪開了,似乎只是在确認她有沒有發燒。
空氣中飄蕩着熟悉的木制香,姜筱睫毛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确認了來者是誰。
等周祁深轉身離開,姜筱才敢偷偷睜開兩條縫往門的方向瞄一眼。
別的房間傳來的細微光線,将他的身影勾勒出淺顯優美的輪廓,黑黢黢的看不真切,卻又莫名給她帶來了安全感。
*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陳冽拿着老板的行李,準時出現在了一間豪華套房的門口。
他剛從昨天訂的那間房上來,床鋪和各種用具整整齊齊,沒有被人碰過的痕跡,也就是說老板昨晚就在老板娘這睡的,既然如此,何必讓他再訂一間房呢?!
害得他一大早從另一個酒店跑過來送行李,累死個人。
時差沒倒過來,困得他沒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然而好死不死,恰巧和開門的老板來了個深情對視。
陳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慌忙轉移話題:“周總,您的行李。”
“麻煩了。”周祁深瞥了眼自家助理臉上藏都藏不住的疲憊,道了聲謝,随後伸手接過箱子。
陳冽努力維持笑容,恭敬道:“周總言重了。”
行李送到,應該就沒他什麽事了,只需回酒店待命即可。
“對了,再幫我做件事。”周祁深淡聲說完,頓了頓,後又補充:“你就可以提前回京了。”
聽到前面,打工人陳冽怨氣滿滿,腦海裏剎那間浮現出上萬條罵街的話,然而聽到後面,他猶如變臉似的,立馬換上一副谄媚的微笑:“周總,您請說。”
周祁深将他豐富的表情盡收眼底,默了默,随即低聲交代了幾句,道:“辦完後,回去好好休息。”
提前回京?好好休息?意思是未來至少有三天的帶薪休假喽?
陳冽愣愣看着已經關上的門,內心激動萬分,嘴角上揚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住,嘿嘿笑了兩聲,就屁颠屁颠完成老板剛才交代的事宜。
這邊,關掉鬧鐘的姜筱,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身體舒展開的一剎那,感覺腰也不酸了,頭也不痛了,整個人可謂神清氣爽。
當然這些改變全都得益于汲取了周祁深的流量,才讓她重新煥發了生機。
思及此,姜筱下床耷拉拖鞋,快速洗漱完,特意換了套保守的衣服褲子,反複确認穿搭得體後,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了拎着箱子剛從門口回來的周祁深。
兩廂對視,他不慌不忙地挑了下眉:“醒了?”
姜筱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摸了摸後脖頸,輕聲說:“嗯,剛醒不久。”
周祁深掃一眼她較為紅潤的臉色,看上去似乎狀态不錯,但仍舊不放心,多嘴問了句:“身體感覺怎麽樣?”
他的話讓姜筱想起昨晚他過來察看她身體狀況的情形,因為身體不舒服的原因,她的睡眠比平常都要淺,半夢半醒中,隐約感知到除開第一次,他後面還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回。
想到他出差剛回來,又因為照顧她接近一晚上沒睡,現在肯定很累很疲倦。
姜筱看一眼他眼底淡淡的烏青,心懷感恩又覺得幾分愧疚,抿唇道:“昨天晚上麻煩你了。”
周祁深将毛巾從頭上取下,輕輕笑了笑,語氣沁着淡淡的不以為意:“這算什麽麻煩。”
明明之前談論過無需對他太客氣,可姜筱似乎對他總抱着對陌生人才有的戒備和防範,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那就成了需要道謝的程度。
除了不再叫他周先生,日常的言行裏仍舊透着疏離。
此時,門鈴不合時宜的響起。
“估計是來送早餐的。”姜筱猜測道。
這段時間她每天都是八點多開工,所以跟酒店打過招呼,早餐一般都是七點半左右送達。
周祁深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腳下調轉方向,先姜筱一步去開了門。
然而門外站着的,卻不是酒店的服務員。
對方看到他,明顯一愣,旋即笑着的臉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打量的目光也跟着變得不怎麽友善。
周祁深面不改色,回憶幾秒,很快記起來眼前這個面熟的男人,就是跟姜筱一起上過熱搜傳過緋聞的那個男人。
“季長峥?怎麽是你?”
嬌柔的女聲打破了二人無聲的對峙。
季長峥聞聲,緩緩收回視線,舉了舉手裏還熱乎着的早餐,朝着屋子裏的姜筱解釋:“筱筱,昨晚從副導演那聽說你生病了,就想着今天早上過來看望一下,這是給你買的早餐。”
可說話間,餘光還是不受控地往她旁邊的陌生男人身上瞟,這個男人的長相和氣質實在是過于出衆,他第一反應還以為是圈裏的新人。
然而他從未見過與之相關的任何宣發,按理來說,沒哪個公司會蠢到不捧一個只要出道就必然會大火的藝人,所以他就排除了男人是圈內人的這個可能。
但是能跟姜筱牽扯在一起,如果不是藝人的話,那一定非富即貴。
“謝謝你啊,我沒什麽事,就有些不舒服而已。”姜筱在二人之間掃視一圈,最終停留在一聲不吭的周祁深身上,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和尴尬。
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一個是她不久前的緋聞對象,誰會想到二人這麽快就碰了面,還把她夾在中間,構成了這副詭異的畫面。
簡單寒暄兩句後,季長峥委婉開口:“對了,這位是?”
一大清早,穿着浴袍出現在姜筱的房間,很難不讓人對他們的關系産生懷疑。
周祁深幽深的眼神掃過去,經過上次姜筱的解釋,他相信二人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一方生病,另一方禮貌關心一下,他不會小氣到連這點小事都斤斤計較。
但他很好奇,在外人面前,姜筱會如何介紹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