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雙向奔赴
第46章 雙向奔赴
但當回應變為了一種習慣,內裏客套的成分也在被漸漸置換,他知道自己正離對方越來越近,這種新奇的感受并沒有給他危機感,他在過往中所堅定的“純淨性”人際法則一點一點地被磨滅。
或許是過去的學業壓力讓他忽略了這點:當兩個人都在交往中付出真心的話,很容易便能拉進彼此之間的距離。
只是他從未經歷過,因此在心底生發的患得患失讓他更加關注對方的态度,他總是很認真地注視着對方,無形中帶着一種卸去鋒芒的挑剔,實則是內心不知所措的寫照。
他實在不習慣這樣的日常,這樣有人時刻陪伴在身邊,就像他們是老友一樣的日常,如果學長表露出一點虛僞的話,他就可以繼續回到之前的殼子裏,繼續去過那種有點孤寂,卻又不會給旁人增添麻煩的生活。
但就在短短的幾周時間裏,他發覺自己已經“虧欠”了對方太多,他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實在沒有什麽值得旁人圖謀的,就連用來取笑逗樂的樂趣也不具備。
然後他自覺把這歸結為了一段不平等的關系,雖然尚能做到相處自然,但他卻已然開始思考,如果有一天這一切改變,比如學長有了更親密的朋友而不再與他維系兩人關系,那麽他又該以怎樣的态度去繼續和學長相處?
這樣的想法現在看來十分自以為是,後來他也幡然醒悟了這點,即使學長每天與自己相處的時間很長,那也只是順路的方便罷了,或許在更多自己看不到的時刻,學長在和更多形形色色的朋友以這種方式相處。
而自己,又怎麽能妄想在他人眼中是特別的存在呢?既荒唐又自大。
認識到這一點後,他并沒有陷入消沉,帶着及時止損的心理和淡然的落寞,甚至還可以自如地調侃自我,人都是會貪戀溫暖的,尤其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遇到那般耀眼的存在……
沒關系,只要認清了這點就好,那樣的話,就不會讓貪欲膨脹,也不會讓彼此的結局鬧得太難看。朋友之間竟然産生了這種占有欲,那真是太過奇怪。
但在這種情況下,對方的言行舉止就成了最大的變數,學長真的……給予了自己很多希望,可以變得更加獨特的希望。
他知道,将過多的情感變動契機寄托在他者身上是一種愚蠢的做法,不過他有時候會清醒地沉湎其中,因為對方不曾辜負過他一絲一毫的情感,這也賦予了他勇氣,主動尋求更近一步的勇氣。
他想更多地了解對方,尋找能長久駐留在對方眼中的方法,害怕自己看起來與對方并不相合的性格總有一天會讓他們漸行漸遠。
他把這些心情歸結為憧憬,真是一種廣泛而又大膽的用詞方式,他需要這種模糊性,來麻痹自己,來促使自己一次一次跳脫出過去的行事方法。
有時候想想,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內耗呢?更像是作繭自縛的幼稚做法,按照自己一貫堅持的信條,他不該在情感問題上耗費太多時間,而應該好好思考如何在大學中“卷”出一條未來的道路。
Advertisement
可是當他在火鍋店收到了學長所贈的那支“天天開心”的小紙傘後,新的迷茫擺在了他面前,世俗人生奮鬥的終點究竟為何物,又是否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呢?
不是人人都要到達“羅馬”,也不是人人心中都擁有着一個“羅馬”,正如羨慕學長之灑脫的自己一樣,或許某些時候放下執念的苛求,才能看到更廣闊的天空。
這并不代表精神就能抵消掉對物質的需求,恰恰相反,只有深知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深度和溫度,才能獲得摒除稚嫩與浮躁的安然之樂。
他知道自己從來就到達不了頂峰的高度,這輩子也無法做出什麽可稱卓越的成就,他只能盡可能地過好作為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保有那顆願意對外獻出微芒的真心。
于是他開始漸漸學着去克服內耗的心态,當你能有更多的時間用在實際的事業上,這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以自己的性格,即使明白了這一點,往後定然還會遇到許多能擊潰他的事件,但他既然已經決定不再重蹈覆轍,就不會陷入惡性循環從而給予自己無限痛苦。
他感激學長點撥了迷途中的自己,順着這樣的心态往下,他也更加明知,人生中所有的重大改變,關鍵點都在于自己,因為做出最終決定的人就是自己。
他同樣也想基于這點,解決情感上的內耗,他此前常常将兩人之間的關系畫上不對等的名頭,但其實,如果真正想維持住一段長久的穩定關系,他所做的應該是努力與學長并肩而行。
對任何一個人保有特有的濾鏡,往往會傷害到彼此,他理解這點,這并不代表他就要忽略對方的耀眼之處,而學長身上不那麽像個“學長樣”的方面也讓其的形象更為完整真實,更加讓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在升溫。
倘若讓他說出憧憬對方的種種,他可以侃侃而談,極盡真意,而若是讓他探究複雜情感的起源與頭緒分支,這便又成為了橫亘于他心間,令他不禁想逃避的難題。
對方對自己具有很重要的意義,自己也因學長而改變着處世态度,一次次地鼓起勇氣做出過往根本不曾有過的舉動,不夠理智卻是心之所向。
他們相識僅僅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放在以往,他一定會對自己下出輕浮的定義,企圖用理性去分析一切,做出更穩妥不出錯的決定。
但感情實在讓人沉湎,亦可以讓一個人的沖動值瞬間達到頂峰,因此過去的自己對此敬而遠之,他前十幾年“一心求穩”的态度不容許自己沾染上這種會帶來極大落差的事物。
其實在他的潛意識裏,害怕被辜負感情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同他有時寧可內耗也不願做出改變的倔強一樣,在無形中束縛着他的身心。
不過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對卓蔚成持有一種天然的信任态度,那并非盲目,不若說是冥冥之中的某種直覺,他逐漸明白,什麽是學長會做出的事情,什麽是對方所堅持的信條與底線。
只有在重要的情感對象面前,才會緊張自己的一言一行,他依舊對學長給予的善意和關懷無法完全安然受之,但至少擁有了這份信任後,他更加珍惜和這個人的相處瞬間。
他的心裏再次發問: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能讓他産生來日雖未明,兩人卻無法分離的錯覺。
在和學長去看海的那段經歷,兩人所交流着的對世事的看法,當第二日海浪混着螢藻拂過兩人的腳面,他其實有着那麽片刻的心悸,無關良辰美景,只傾心于那種萦繞在他們之間的氛圍。
學長在那次敞開心扉接納他的經歷也使他記憶猶新,他正在逐步靠近多了解學長一點的願望,又驚奇地發覺自己以前對學長的态度推斷的确帶着諸多臆測的成分。
那麽這是不是可以證明,自己在學長心中,确實是帶有一點特殊性的?
在運動會上為對方所救後,他發現并承認了那種本不該存有的隐秘的欣喜,坐在病房的昏暗光影內,他不止一次震驚于自己腼腆表面下的另一副面孔。
雖然那次他也沒能成功對這一感情做出定義,但他已經開始正視自己的這種占有欲,坦白說,以前的他遇到這些時會先痛斥自己的扭曲,可這一次,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是他內心最真實最強烈的欲望,自己曾經因為過度的壓抑而喪失了正常的社交能力,也許這一次他更加需要的是疏導,不過他的初衷始終沒有改變,他可以接受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卻不願因此給別人帶來困擾,更何況那個人是學長。
而且,他也在同時明白,這種情感絕對不會産生在普通朋友之間,頻繁的越界,難平的心波……每當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就會脫力地阖上雙眸,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在世俗看來頗為“禁忌”的領域。
可比起他貫有的慌亂心情,他更多持有的是一種釋然态度,在任何自己的事情上他都可以自欺欺人,唯獨在涉及到重要的人時,他寧願把感情的對錯審判放在自己的身上。
釋然很快便化為一種苦澀,這世上多的是未看清自己內心從而導致彼此錯過的事例,即使自己現在明白了這段感情意味着什麽,在面對外界的重壓下,自己真的可以把這份感情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傳遞給學長嗎?
如果真有那天,自己是否能堅挺到底呢?不,那樣的思量太過遙遠,許多人之所以不把真實感情宣諸于口,便是知曉,在此情此景下,有的感情注定是無疾而終,維持現狀還可以為自己争取茍延殘喘的體面生活。
學長知道了又會是怎樣的心情?或許不會強烈表達出厭惡,甚至還會耐心善解人意地向他解釋這就是一種錯覺而已,無論如何,那個疙瘩都會長久地留存在他的心裏,成為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