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姜寶頤愣了愣,她沒想到,這人竟然是陳思愆。
陳思愆将姜寶頤的反應盡收眼底,他先是将糟鵝掌遞給掌櫃,勞煩掌櫃重新裝成了兩份,然後又向姜寶頤解釋:“我娘的生辰将至,我回府來替她過生辰。而這裏的糟鵝掌我娘素來喜歡,所以這次我真的只能分你一半了。”
陳思愆是陳思聿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們兩人有五分像,但氣質卻是截然不同。
陳思聿性子清寂,似高山上的孤雪,身上有股泠然的氣質。而陳思愆卻眉眼柔和,同人說話時永遠都是未語先笑,溫文爾雅的君子風度撲面而來。
但姜寶頤卻拒絕了:“不了,既然你是買給大夫人的,那我就不奪人所好了。”
說完,姜寶頤同陳思愆告辭後,便帶着紅绡和拂綠去隔壁買炙豬肉。這次她運氣好,最後的炙豬肉被她買到了。
掌櫃包好之後,姜寶頤拿着炙豬肉剛轉過身,就見陳思愆站在臺階下。
陳思愆提着一包糟鵝掌,目光落在姜寶頤的炙豬肉上,試探問:“我能用這些糟鵝掌,同你換一些炙豬肉麽?我娘也喜歡這家的炙豬肉。”
他們到底是從小就相識,如今陳思愆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姜寶頤也不好再拒絕。
等攤主分炙豬肉的間隙,陳思愆又笑着問姜寶頤:“姜小姐,最近可安好?”
陳思聿厭惡陳思愆,他也不許讓姜寶頤與陳思愆有接觸,所以雖然姜寶頤從小就認識陳思愆,但他們兩人也僅限于認識而已。
甚至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姜寶頤為了替陳思聿出頭,還曾孤立過陳思愆。
但那時的陳思愆卻不哭不鬧,只安安靜靜的待在旁邊看他們玩兒。後來長大之後,陳思愆似乎早就不記得小時候那些事了,每次見面時,他仍會溫潤笑着同姜寶頤打招呼。
“嗯,我挺好的,你呢?”姜寶頤也客氣問,“這次回來還走麽?”
自從陳思聿的父母因徐玉柔母子和離後,靖國公對陳敏禮夫婦的厭棄直接擺到了明面上,連帶着對徐玉柔所出的陳思愆也十分冷淡。
陳思愆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得長輩喜歡,所以他沒像其他的官宦子弟那般去國子監讀書,而是去了能寓居的書院讀書。除了逢年過節之外,平素鮮少回府。
再到後來,陳思愆的同窗都開始下場時,陳思愆卻并未走仕途,而是選擇出門游歷。
“還不确定,等陪我娘過完生辰再看。”
他們說話間,拂綠将分好的炙豬肉拿過來。姜寶頤給了陳思愆一包,然後辭別各自離開。
天上紅霞漫天,t正是倦鳥歸林的時辰。
馬車駛過拐角後,遠遠的,趕車的青喧就見徐玉柔站在府門口,正在引頸朝這邊張望着,似乎在等什麽人。
“公子,大夫人在府門口。”青喧遲疑片刻,還是向馬車裏的陳思聿通禀了。
而站在府門口的引頸相待的徐玉柔,正好也看見了趕馬車的青喧。徐玉柔眼底滑過一抹慌亂,她下意識就想避開陳思聿,卻被身側的陪房朱嬷嬷按住:“夫人,論血親您是大公子的姨母,論身份您如今是大公子的繼母。怎麽着您身份都比大公子高,都該是大公子來向您行禮,您怎麽能一味躲避呢?”
“朱嬷嬷,我……”
徐玉柔剛開口,青喧就籲的一聲勒停了馬,陳思聿從馬車上下來了。
徐玉柔立刻掙脫開朱嬷嬷,賠笑着上前:“大公子回來了。”
但陳思聿卻對她視而不見,徑自進府去了。
徐玉柔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徐玉柔早就習慣了。她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又滿懷期待的朝前望去。
朱嬷嬷瞧見徐玉柔這樣,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原本陳思聿是打算直接回自己院子的,但不知道想到什麽,他突然又改了主意,轉頭去了靖國公的院子。
靖國公看見他很是驚詫:“你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差事忙完了。”陳思聿神色淡淡道。
靖國公聞言,掀起眼皮看了看了陳思聿一眼,試探問:“有事?”若是沒事,陳思聿不會這個表情來他這裏。
“沒事就不能來您這裏了?”
“那倒不是,只是你……”靖國公原本想說,只是你這個樣子,可不像是沒事的模樣,但話至唇畔時,靖國公又改口了,“既然你沒事,那今晚便在我這裏用飯,我們祖孫倆喝一盅。”
說着,靖國公就要喊人讓廚娘加菜,陳思聿卻突然站了起來:“不了,我還有事,下次再過來陪您用飯。”
說完,陳思聿便離開了,留下了一臉懵的靖國公。
而陳思聿剛走到靖國公的院子門口時,就聽見外面傳來高興的女聲:“知道你今日要回來,娘早就讓廚房備了你喜歡吃的飯菜,你爹也早早就與同僚商量好了換值,等你見過你祖父之後,他估計就回來了,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好好吃頓團……”
圓字還沒說出口,走到院門口的徐玉柔,猝不及防看見陳思聿時,直接吓的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娘。”陳思愆扶着徐玉柔站穩,又看向立在暮色裏的陳思聿。
他們兄弟上次見面,還是前年過年的時候了。一年多未見,如今的陳思聿比從前愈發冷冽了。同徐玉柔在陳思聿面前的膽怯害怕不同,陳思愆望着陳思聿,露出一個溫煦的笑容:“兄長,我回來了。”
自陳思愆母子進了靖國公之後,陳思聿對他們母子的态度就從沒變過,區別只在于,年紀尚小時,陳思聿會将對他們的厭惡直接表現在臉上。
後來年歲漸長,他性格變得持重冷靜後,對他們母子的厭惡便直接成了無視。
同陳思聿從未改變過的态度一樣,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之後,陳思愆每次見到陳思聿時,他都會笑容溫煦的叫陳思聿‘兄長’,哪怕陳思聿對他們母子的厭惡表現的很明顯,陳思愆仍會這樣。
陳思聿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們母子二人,直接對他們視若無睹的離開。
徐玉柔習慣了陳思聿的冷待,可當這份冷待落在她兒子身上時,她這個做娘的心裏卻很是難受。
陳思愆正欲開口時,卻驀的看見了廊下的靖國公,他立刻朝着靖國公的方向行了個禮:“祖父,孫兒回來了。”
徐玉柔也忙站直身子,跟着叫了聲:“公爹。”
靖國公立在廊下,将先前的那一幕盡收眼底,原來這才是陳思聿突然過來的原因,一念至此,靖國公看向院中那母子二人的神色瞬間冷漠了不少,他丢下一句,“回來就好,回去歇着吧”,說完再未看他們母子二人一眼,只徑自轉身進去了。
徐玉柔頓時氣的眼圈都紅了。
她知道靖國公偏心陳思聿,可陳思愆到底也是他的孫子。他時隔一載多回府,連自己的院子都沒回,就巴巴趕過來請安,可到頭來卻只傳來一句冷漠的,“回來就好,回去歇息吧”,甚至連房中都沒讓進。
“娘,孩兒奔波了一路,午食還沒用。”陳思愆突然開口。
徐玉柔忙用帕子壓了壓眼角:“那咱們先回去用飯,知道你今晚回來,娘提前讓廚房備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他們母子二人邊說邊走遠了。
待他們母子二人回去時,陳敏禮也回來了。同對陳思聿的橫眉冷眼不同,對陳思愆這個二兒子,陳敏禮那叫一個和顏悅色疼愛有加。
徐玉柔惦記着陳思愆還沒用午食一事,甫一回來便急忙讓侍女婆子們擺飯。見陳敏禮還在同陳思愆說話,徐玉柔撥開珠簾進來道:“老爺,二郎還沒用午食呢,先用飯吧。”
“好好好,先用飯先用飯。”陳敏禮在陳思愆面前,俨然是個疼愛兒子的好父親。
陳思愆招來随從,讓将他買回來的糟鵝掌和炙豬肉也端上桌:“娘,我記得您喜歡吃糟鵝掌和炙豬肉,回來的時候就替您帶了些。”
“二郎有心了。”
“我去的時候炙豬肉賣完了,這些還是姜小姐分給我的。”說到這裏時,陳思愆又随口問,“姜小姐同兄長自幼便定了婚約,今年怕是要成婚了吧?”
“成什麽婚!說到這個我就來氣!”陳敏禮氣的重重将筷子一拍。
陳思愆愣了一下,聞言去看徐玉柔。徐玉柔道:“他們的婚事已經退了。”
“退了?!好端端的,為何退了?”陳思愆不解。
“具體的娘也不知道。我只聽說,你祖父讓你二嬸去姜家問個準話,好定日子去姜家提親,但寶頤卻說,成婚她想嫁個心儀的郎君,而她只把你兄長當哥哥。之後第二天,姜夫人就帶着寶頤來府裏,同你祖父退婚了。”
陳敏禮面帶怒色接着徐玉柔的話道:“因為這事,你祖父還将為父訓斥了一頓。”
“為何?這跟父親有什麽關系?”陳思愆更不解了。
“沒關系,純粹是你祖父想找人撒氣而已。”說到這個,陳敏禮就生氣,可到底陳思愆才回來,陳敏禮強壓住火氣,“別提那逆子!咱們用飯。”
陳思愆便沒再說什麽了。
而此時姜家也在用夕食。一頓夕食姜寶頤是吃的心不在焉的,回去沐浴更衣過後,姜寶頤窩在榻上時,眉眼裏還帶着糾結。
“小姐在擔心陳公子?”拂綠用幹布巾替姜寶頤絞發。
“他有什麽可擔心的。”
拂綠是陪着姜寶頤長大的,她自是了解姜寶頤口是心非的性子。所以她便一本正經反駁:“姑娘這話就說錯了,外人看着陳公子是太子的伴讀,國公爺又素來偏疼他,覺得陳公子定然是風光無限,可實則陳公子是穿綢緞吃粗糠表現光。如今陳二公子回來了,只怕是人家一家三口在其樂融融的吃團圓飯,而陳公子一個人凄凄慘慘的,好不可憐。”
“嗳,拂綠,我怎麽覺得,你這話有點耳熟?”姜寶頤歪頭。
拂綠:“!!!”
趴在桌邊的紅绡擡頭:“小姐,這些話不是您之前說的麽?而且您每次說完這個之後,都會帶着吃食爬牆去隔壁找陳公子。喏,拂綠姐姐将吃食都替您準備好了。”
姜寶頤一臉驚愕,她從前還幹過這種事?!但再一想,好像确實幹過。
“那什麽,從前我們之間有婚約,我關心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現在我們都退婚了,我才不去呢!”姜寶頤說完,見拂綠和紅绡都看着她,她頓時又羞又惱,一把奪過幹布巾,“走走走,你們都走!”
拂綠和紅绡憋着笑下去了。
姜寶頤獨自在榻上,神色糾結。她不想打自己的臉,可又覺得孤家寡人的陳思聿這會兒确實有點慘。
雖然他們已經退婚了,但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而且她還想以後讓陳思聿罩着她,所以那這會兒她得給陳思聿送溫暖,但她又不能出面。
想了好一會兒,姜寶頤終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她爬起來将睡着的絨絨搖醒:“絨絨別睡了,起來幹活啦。”
絨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