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子遇刺
第二章 太子遇刺
梁璐頓住,視線一轉,“偷了什麽?”
“一塊玉佩。”薛琅低眉順眼,“上面刻着雙龍盤旋戲珠的花紋,中心還點了紅漆。”
這可是梁璐最喜歡的一塊玉佩,前不久丢了,他還發了好大的火。
奴才臉色都變了,見梁璐盯着自己,立刻跪下了,嘶聲喊着,“奴才沒有,奴才真的沒有偷!”
“去搜。”
家奴上前去搜,果然從他腰帶裏找出一塊玉佩來,梁璐拿來一摸,臉色難看起來。
“好啊,原來是你這狗奴才偷的,”梁璐氣的咬牙切齒,“把他拉下去,打五十棍。”
奴才冷汗都出來了,抖着腿大喊“奴才沒偷奴才冤枉”雲雲。
外頭拿了長椅來,奴才被摁在上面,起先還嚎叫不止,後來便氣息微弱,只剩棍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不消片刻,外頭傳來一聲,“三少爺,他斷氣了。”
梁璐甚是厭煩,“卷了丢了。”
他摸着自己失而複得的玉佩,眼角隐隐露出笑意,對薛琅也難得有了個好臉色,“你下去吧。”
薛琅退下了。
踏出房門的時候,他看到家丁将屍體卷進草席裏。
前些日子梁璐将薛琅推進了湖中,看他痛苦掙紮的樣子取樂,寒冬臘月,薛琅爬上來後就生了高熱,因為沒錢抓藥,只能偷了梁少爺的玉佩去當,只是不想那當鋪老板跟梁家串通了氣,薛琅被打個半死,又丢進柴房餓了幾天,最後奄奄一息被丢在了大街上。
他實在走投無路,只能進宮做了太監,從此在宮中如履薄冰。
而剛剛他随手将玉佩塞進了那個奴才衣服裏。
薛琅站在樹下袖着手,神态像極了睥睨天下的權臣,正搬屍體的家丁偶然一瞥,險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再看過去時,對方卻已走遠了。
薛琅連當今聖意都能揣測的通透,更遑論一個小小梁璐。
沒多久,那個曾經天天被欺辱的薛六就成了梁璐身邊最得心意的奴才。
順和八年夏,這一日發生了件很大的事情。
太子殿下出宮游玩,遇刺殺,翌日舉國悲痛,皇帝扶棺掩泣不止。
薛琅知道梁璐貪玩好色的性子,于是便告訴他,芙雲閣新來了個傾國傾城的異族美人,最妙的是身懷異香,可招引蜂蝶。梁璐一聽便來了興致,帶着薛琅直奔那芙雲閣去。
去了芙雲閣,老鸨出來迎接,一聽他們是來找香雲的便面露難色,“待會兒有大人物來,香雲已經被定下了。”
鼻尖恍惚聞見一股與脂粉不同的香氣,薛琅擡起頭來,一串紅色紗布層層疊疊的垂了下來,美人憑欄,斜梳雲鬓,身上紅綢如火焰般明麗,肌膚又似雪一般白皙,那雙盛着水霧的眼睛垂下來,簡直要把人的魂兒都勾了去。
梁璐顯然也瞧見了,他是芙雲閣的常客,一眼就看出這新面孔就是香雲,于是毫不費力地抓住垂到他眼前來的紅色紗布,放到鼻尖輕嗅,果然聞見那迷醉香氣。
梁家在京城也算有錢有勢,只是老鸨卻實在不敢怠慢那位大人物,只能連連賠不是,又喊了花魁來伺候,只是梁璐見過香雲這樣的妙人兒,又如何還能看得下去旁人。
薛琅适時開口,跟梁璐耳語道,“三少爺,不若我們待會兒自個兒摸去瞧一瞧,要是那大人物咱們當真惹不起,也就罷了,若只是個打臉充胖子的無名之輩,三少爺便可叫他知道厲害。”
梁璐眼前一亮,“有理,有理。”
約莫等了一刻鐘,老鸨終于神色匆匆地帶着香雲去了樓上的雅間,梁璐道,“走,上去看看。”
樓上雅間房門緊閉,只能聽到隐約的交談聲和晃蕩的金玲聲,梁璐不願做牆角耳這樣掉身份的事,于是支使着薛琅去看,薛琅不知從哪拿了盤茶點,裝作小厮的模樣端盤子進去了。
香雲在屏風後起舞,窈窕身姿影影綽綽地映在上面,別有一番趣味。
桌上三個人,其中一人手指上帶着一個晶瑩剔透的玉扳指,薛琅目光微動。
這枚扳指是皇帝賞賜給太子的,太子故去後,皇帝就将這扳指日日戴在手上以表思念,薛琅權傾朝野之時,皇帝又賞給了他,那時的殊榮恐怕比起皇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香雲從屏風後現出身來,腳尖輕點,舞動着媚人身軀緩緩靠了過來。
一男子佝着身子,在椅子上虛虛坐着,他擦了擦汗,小心道,“公子,那陳侍郎分明知道你平素不來這種地方,竟還約公子來此,其心險惡。”
紅綢丢過來,觸到了桌上人的手指,香氣襲來,女人媚眼如絲,帶着一股欲說還休的味道,就在那泠泠的異族聲樂中,刀光乍現!
變故生的太快,就連邊上的太監都沒反應過來,更別說太子了。
刀尖刺向心口的剎那,有人推開了他,緊接着耳邊是一聲隐忍的悶哼,有人擋在了他的身前,太子幾乎是下意識的把那人軟倒的身子給接住了。
此時的小太監也反應過來,一邊護着太子一邊高喊,“來人,有人行刺太子!有人行刺太子!”
肩胛處插着一把刀,薛琅疼的幾乎昏厥,可有那麽幾息的功夫,他的頭腦又無比清醒,抓着太子的繡袍的手用了力氣,他望着那張肖似皇帝的面容,終于心中一定,阖上雙目昏死了過去。
太子急呼出聲,“傳大夫來!”
香雲當即被拿住,眼見功敗垂成,她死死瞪着太子,凄聲喊道,“我為西涼亡國公主,誓死不降敵軍,大楚殘暴無仁,我詛咒你們,我詛咒大楚十年而亡!”
說罷飲毒自盡。
周遭侍衛連忙阻止,可為時已晚,不過片刻那香雲便七竅出血,沒了氣息。
站在樓階上的梁璐見剛剛還活生生的香雲死不瞑目地被擡出來,當即吓了個激靈。
随後有人走出來,厲聲道,“來人,有人刺殺太子,将芙雲閣圍起來,細細排查!”
梁璐大駭。
太子,那哪兒是他這種平頭百姓能見到的。
他是親眼瞧着薛琅進去的,還以為是薛琅刺殺了太子,抓着衣擺就慌不擇路地就往外跑,坐在馬車上都驚魂未定。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該死的薛六,把他害慘了!
薛琅醒來時,睜開眼便是極為熟悉的陳設,上輩子他多次深夜進宮陪皇上來這兒,一坐就是一夜,外人都道皇上不親近太子,但只有他明白,皇上是太重視太子了。
“你醒了。”
床邊站着的人負手而立,眉眼溫潤,見薛琅要起來,連忙道,“你身上有傷,不宜起身。”
薛琅裝作一副茫然的樣子,“這是哪。”
“皇宮。”
薛琅悚然一驚。
太子按着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太醫已經來看過了,休養幾月便可痊愈,你這些日子就在我宮裏養傷吧。”
他擺擺手,宮女便将藥端了上來,太子坐在床沿邊問,“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薛琅垂着眼,“奴才名薛琅,是梁家的家奴。”
“梁家?”太子隐約有些印象,“城南巷子處的梁家嗎?”
梁有稷今年五十有五,膝下有五個女兒一個兒子,梁有稷老來得子,打小就對其寵愛有加。
但聽說他那兒子只知吃喝玩樂,是個十足的纨绔子弟,梁家恐怕撐不過多少年便會門庭敗落。
太子并未多說,只道,“你救了我的命,可有想要的賞賜?”
薛琅面露遲疑。
“我乃東宮太子,你若有想要的,盡管告知于我。”
薛琅靜了好半晌,忽然掀被而起,不顧身上傷口跪了下去,“早聽聞太子仁善,小人想常伴太子身側侍奉太子。”
剛要将人扶起來的太子一怔,“你想追随我?”
“正是。”
因為他的動作剛剛包好的傷口又崩裂開來,血跡慢慢滲出,太子連忙道,“你先起來,此事我們容後再議。”
皇帝原本想重賞薛琅便将人打發了去,可聽太子說了此事,他搖搖頭,“太子啊,這奴才身份卑賤卻圖謀太多,恐心術不正。”
最終皇帝下旨賞賜薛琅黃金千兩,土地百頃,還親自召見了他。以薛琅的出身,哪怕只是得見聖面都已是三生有幸。
可太子萬沒想到,正是這一面叫皇帝改了主意。
也不知薛琅說了什麽,竟讓皇帝龍顏大悅,以至又追加一道賞賜宅邸的旨意。
若說皇帝的心思,普天之下沒人比薛琅更通透,曾經為了替皇帝分憂,他甚至連字跡都模仿的與皇帝一樣,當初皇帝病重,無暇政務,臣子呈上來的奏折都是他替皇帝批的,也正因如此,新帝登基後,他身上不可赦免的罪名又多了一條。
曾經欺辱多年的家奴忽然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陛下親自下令恩準薛琅可以出入皇宮。
這樣的浩蕩皇恩直接把梁家砸蒙了,梁璐被下人扶起來後也依舊反應不過來。
“他剛剛說誰?”
“薛六。”
“對,薛六原本是叫薛琅的,這麽說,他當日并非刺殺太子,反而還救了太子。”
梁璐的貼身小厮微微變了臉色,“公子,你說他會不會記恨我們?”
梁府上下都知道,薛六不是奴才,他是梁小公子打發時間的玩意兒,梁小公子高興了就賞他三瓜倆棗,不高興了就非打即罵,薛六來梁府三年,身上的傷就沒斷過,好幾回眼看着要斷氣了,不知是命大還是命賤,竟都撐過來了。
哪怕近些日子不知如何入了梁小公子的青眼,可他真是條記吃不記打的好狗嗎?
梁璐冷笑,“哪怕救了太子,也依舊是個登不上臺面的奴才,我梁家還怕他不成。”
之後宮裏再沒傳出來過什麽音訊,好像薛琅這人平白消失了一樣,梁璐耽于享樂,沒多久就把這人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