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郁星禾到了家,先把自己扔沙發上趴了一會。
她踢了拖鞋,腦袋往裏蹭了蹭,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摸出手機。
郁星禾雖然有微信,但在國內也沒什麽可聯系的人,僅有的幾個好友都是幼兒園的同事,所以她也不怎麽看。
打開界面,果然有一個新好友等待驗證。
頭像是個純黑的圖片,右下角一個白色的字母“H”,昵稱也是一個H。
是他沒錯了。
郁星禾點了同意,盯着兩人空白的聊天界面看了一會,忽然想起剛剛在車上他說的話。
她轉頭去了微博。
搜索“樂思優品”,第一個出現的賬號是藍V的官博,國內知名電商購物網站。
官博速度倒是快,剛剛通電話到現在半小時不到,就已經發出了通知,內容跟賀幼霆說的基本一致,宣布馬上下架LH所有護膚系列産品,靜待最後的檢測結果。
她點進賀幼霆的微博,認證說明:樂思優品現任CEO。
他五分鐘前轉發了官博的這條微博,并承諾,如果最終檢測結果出來,該品牌确實含致癌物,那麽所有在樂思優品購買此産品的用戶都可享受免費退貨服務,同時保證,樂思優品堅決抵制此類對人體有害的産品,最大程度保證用戶人身安全。
評論底下一片叫好,三觀超正,良心企業,中間夾雜幾個“賀幼霆是我老公”之類。
郁星禾随手搜了搜微博上跟賀幼霆有關的新聞。
标簽一堆:電商引領者,幾大傑出青年,偶爾還跟女明星傳點兒緋聞。
這個臭小子,原來現在這麽出息了。
再不是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頭的小男孩了。
她盯着手機上賀幼霆的照片看了一會,他在參加什麽頒獎典禮,坐在嘉賓席上,側臉英俊,下颚線條繃緊,正微微颔首仔細聽身旁的人說話。
她指尖輕點,退出界面。
往下滑了兩下,看到另一則新聞:著名畫家沈庭毓将于10月25日在本市東南藝術區進行為期七天的個人作品展出活動。
她不知何時勾起的唇角漸漸落下,心情莫名煩躁,手機扔到小茶幾上,壓到一張素色的畫展觀展券。
她拿了睡衣去洗澡。
二十分鐘後,郁星禾從浴室出來,供暖期還沒到,屋子裏有點涼,她裹了層厚厚的珊瑚絨睡袍,頭發濕漉漉。
浴後的皮膚白裏透着些淡淡的粉色,沐浴露的香氣還未散。
她側着頭用幹毛巾慢慢擦拭頭發。去衛生間把頭發吹幹,上樓休息。
點上助眠熏香,留了盞小夜燈。
摸摸枕側的小怪獸抱枕,輕輕說:“晚安。”
之後的一段日子,郁星禾都很忙。
她是兼職鋼琴老師,只在有課的時候才來幼兒園,但這段時間幼兒園在準備一場文藝彙演,年輕的女老師都是全才,哪裏需要哪裏搬,平時各司其職,這時統統變成舞蹈老師。
連郁星禾也被拉去排練,她在網上找了不少舞蹈視頻,還要找地方租服裝和道具。
順帶幫生活老師照看下小朋友,快比全職還忙了。
中午吃過飯,是小朋友午睡的時間,活動室一張張小床擺放整齊,小米躺在靠牆那邊的位置,翻來覆去不睡。
郁星禾怕吵醒其他小朋友,放輕腳步走過去,蹲在她床邊,拿手指蹭了蹭她臉蛋,輕聲問:“怎麽啦,不睡覺。”
小米皺着眉頭,身子擰過來,言簡意赅:“心煩。”
小大人一樣。
郁星禾忍着笑:“怎麽呢?”
“我讨厭畫畫,我媽非讓我學畫畫,還有小主持人,還有舞蹈。”
郁星禾摸摸她腦袋:“媽媽為了你好呀,想讓小米将來變成一個優秀的人。”
“可我要累死了。”
這現象也算普遍,家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孩子兩三歲開始,就恨不能把所有興趣班都報上。
有時看看這些孩子們,那麽小,每天時間都被安排得滿滿的,也怪可憐。
郁星禾沒說什麽,給她蓋上小被子。
誰知小米又說:“還有舅舅。”
郁星禾手停下,專注看她:“舅舅怎麽了?”
小米委屈死了:“他最近怎麽總來接我呀。”
郁星禾失笑:“你不喜歡他嗎。”
“你不知道,他好兇的。”
“是嗎?”
“是啊,”小米逮到機會就要控訴,“比我媽還煩,只要他來接,我就不能去玩搖搖車。”
好不容易把這個小東西哄睡。
郁星禾手機振動,孩子睡覺的時候,她都會調成震動。
是賀幼霆發來微信:周末有安排麽。
單刀直入,直奔主題,一點彎都不會拐。
星禾:周末有事,你要幹嘛?
H:有約會?
星禾:……不是。
H:沒什麽,想着沒事兒帶你回學校看看,有事就改天。
郁星禾笑了,回他:嗯,改天。
想了下,又說:你衣服還在我這裏。
之前幫他洗的衣服,總是忘記帶過來。
賀幼霆說:不急。
她沒再回複,他也沒繼續發。
……
今天是畫展第一天。
人挺多,有特意過來的,也有在藝術區閑逛,趕上了就随便看看。
郁星禾一身米色寬松大衣,随身包包斜挎在身側,頭發披散下來,整個人線條纖細柔軟。
展廳是由一個老廠房改建,上下兩層,保留了很多建築管道,被刷成各種顏色,很有特色。
郁星禾轉了一圈,最終停在一幅畫面前。
是幅色彩濃烈的油畫。
畫中是一條斑斓的曲徑小路,傍晚的夜空紅霞似錦,老式路燈昏黃,下着大雨,遠處一道纖細的女人背影,撐着一把淡藍色的傘,即将湮沒在角落。
像離去的戀人,留下一路憂傷。
下方名字:《影》
她看了好久。
“喜歡這幅畫?”身邊忽然有聲音,郁星禾吓了一跳。
轉頭看到那人,她視線一顫。
身邊的男人頗有氣質,一身精致得體的黑色中山裝,雖人到中年,卻絲毫不顯老,保養的很好。
她目光直白不加掩飾:“我認識你。”
“哦?”
“新聞上有你的照片。”
沈庭毓一笑,不再多言,目光轉回那幅畫:“看了這麽久,看出什麽了?”
這幅畫是沈庭毓早年作品,是他的成名作,也是二十幾年來第一次拿出來展出,整個畫展有五幅畫只展不售,這幅就是其中之一。
郁星禾寥寥數語,将畫中蘊含的創作情感一一點破,畫評界都說這幅畫意喻少年情傷,是失戀,可郁星禾卻說:“如果是失戀,”她指着畫中的天空:“那裏不會如此鮮明,色彩斑斓,應該是昏暗的。”
“在我看來,這更像是少年青澀的暗戀。”
對未來充滿希望,小心翼翼守護心愛的姑娘。
沈庭毓似是被什麽往事觸動心頭,怔了下,再看過去的時候,不由對她多了幾分興趣。
“你小小年紀,眼光倒是很獨到。”
展廳二樓。
賀幼霆和幾個合作夥伴賞畫閑聊。
本來今天的應酬已經推掉,後來又臨時說可以來,把助理沙瑞弄得手忙腳亂。
沒一會,他就有些煩膩,借口去衛生間走到樓梯口透氣,目光随意掃向樓下,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郁星禾站在一幅畫前,身量嬌小,跟她身邊的男人相談甚歡。
賀幼霆眉頭微微蹙起。
不遠處有人叫沈庭毓,他應了聲,郁星禾見他要走的樣子,脫口而出:“請等一下。”
沈庭毓回頭。
“我很喜歡您的畫,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請您喝茶,我還收藏了您一幅畫,有很多問題想跟您探讨。”
沈庭毓上下打量這個年輕的姑娘,玩味地看她:“你,要跟我探讨?”
點頭。
有點兒意思。
他笑了下,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我這幾天會很忙,畫展後應該會在這裏停留幾天,到時你可以找我,我們好好聊聊。”
郁星禾雙手接下名片,手指捏緊,她擡頭看過去,沈庭毓已經走遠,融入到不遠處的人群裏。
她望着遠處發了會呆,直到手機鈴響,她接起來,賀幼霆簡單兩個字:“擡頭。”
扭頭看向樓上,賀幼霆斜靠在樓上欄杆旁,欠欠地盯着她看:“說有事,就是來看畫展?”
她仰着頭:“你也來啦?”
賀幼霆挂了電話,走下樓梯,很快到她身旁,雙手插兜,懶懶散散,“你還挺洋氣,看得懂麽。”
看到他,郁星禾挺高興的,順手拍了下他腦袋,佯裝嗔怒:“怎麽說話的,忘了誰才是老大了?”
她柔軟的指尖劃到他額間的皮膚,頭頂像煙火一樣炸開,滾燙滾燙的。
賀幼霆心口跳了下,不自在地将頭扭到一旁,下巴一點沈庭毓那個方向:“那人誰啊。”
郁星禾回頭看了眼,将手裏的名片塞進包裏,“這畫展的主辦人,那個畫家沈庭毓。”
“聊什麽這麽開心,還給你名片。”
“沒什麽,你還繼續看嗎?”
賀幼霆看她把大衣拉鏈拉上,“你要走了?”
“嗯。”
“我也走,”他摸出電話播出個號,“等我一下。”
電話通了,樓上很快跑過來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他站在剛剛賀幼霆站着的地方,“賀總?”
賀幼霆:“我有事先走了,你幫我應付他們。”
沙瑞:“可是賀總,王總不是還有事跟您談?”
“你跟他說,再降兩個點,周一就簽合同,如果不行就算了。”
郁星禾攥了攥包帶,“我沒事就回家了,你忙你的吧。”
他已經拉着她手腕往出走,“我不忙,請你吃飯。”
他步子大,郁星禾幾步就跟不上了,到了展廳外面,他才放慢速度,不動聲色放開她手腕,郁星禾悄悄松了口氣,“吃什麽?”
“你定。”
他走在前面,挺拔健碩,路過的好幾個女孩都忍不住看他。
郁星禾在他後頭偷偷扔了個白眼過去。
真當自己霸道總裁了,說話好像要錢一樣,一個字一個字蹦。
郁星禾坐上副駕,安全帶似乎卡住了,拽不出來,她扭着身子使勁兒拉了幾下。
忽然周身被一股熱氣籠罩。
賀幼霆身子探過來,一只手臂将她環住,手探到安全帶底端摸索。
他鼻息就在她頸間,郁星禾呼吸一滞,一動不敢動。
又聞到那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不刺鼻,很舒服,帶着點男性健康的氣息。
臉有些熱。
“好了。”他拉出安全帶,細細幫她扣好。
有人給他打電話,他聽了一會,下意識看了眼郁星禾,嘴上說:“行,我看情況。”
挂了電話,他說:“我朋友在皇朝,讓我過去,一起嗎?”
郁星禾猶豫一下:“我就不去了吧,也不認識。”
“都是年輕人,愛玩的。”
他看了她一會,不勉強,“行,我跟他們說一下,我也不去了。”
郁星禾趕緊按住他手:“別,那我去吧。”
為了她爽朋友的約,怪不好的。
賀幼霆沒再說話,控制方向盤一腳油門,開去皇朝。
倆人一進門,裏面哄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了定身咒一樣,愣愣地看着賀幼霆身邊的女孩子。
聚會的時候,從沒見他帶誰來,這是第一次。
秦浩擠眉弄眼,好奇死了:“小賀總還不介紹一下,這位美女是?”
賀幼霆掌心攬在她身後,溫熱有力。
“郁星禾,我老大。”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