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熱炕頭上。
賀幼霆窩在角落裏, 靠着身後摞的高高的被褥,一身休閑,腳搭在前面哥們的肚子上。
他沒架子, 又不小氣, 特別接地氣, 一點也不像大公司的領導,這裏的人都愛跟他玩。
大炕上橫七豎八一堆人,圍在一起打撲克,輸了的去村頭小超市買雪糕給大家吃。
這裏沒那麽多講究,大家在一起熱鬧, 打打牌, 嗑瓜子, 過年的時候聚在一起就是圖個樂呵。
一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夥子擠過來, 瞄了一眼賀幼霆的手機:“哥,你訂機票呢?”
他手指點了點,選日期,航班, 熟練操作, “嗯。”
“明天晚上?咋這時候走,不在這過年?”
賀幼霆伸手劃了一把他腦袋:“哥有事。”
小兄弟嬉皮笑臉, “我知道你有啥事。”
賀幼霆點擊付款, “你又知道了。”
“不就是姑娘嘛,我看過你那照片,在封武, 啧啧,哥你真牛,那麽多人也敢親。”
賀幼霆似乎想起當時的情景,嘴角挑了挑,心情有點好。
小兄弟又問:“哥,跟姑娘親,什麽感覺?”
賀幼霆撇他一眼,“沒親過?”
他臉一紅,直搖頭。
賀幼霆瞄了一眼炕頭瓜子盤裏摻着的幾個果凍,伸手拿了一個,撕開包裝,果凍塞他嘴裏,“就這感覺。”
小兄弟咂咂嘴,“真甜,真軟。”
說着話,賀幼霆手機來了條短信,是訂票成功的通知,隔幾秒後,又有電話打來。
看到那個名字,他嘴角含笑,接起來。
電話裏不知說了什麽,賀幼霆瞬間變臉,直接從炕頭蹿下去,羽絨服都沒穿,急吼吼地套個拖鞋就跑出去了。
小兄弟直在後面喊:“哥!衣服!衣服!”
兩分鐘後,賀幼霆看到了坐在村口大石頭上的姑娘。
她大概是凍壞了,雙手不停的在嘴邊哈氣,搓來搓去,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一臉倦容,見了他立刻笑出來。
笑完了眼睛就濕了。
她站起來,想跑過去,被賀幼霆一聲呵住:“站那別動。”
他心口跳,“路滑,我過去。”
他腿長,步子大,幾下就跑到她面,他有點懵,“星禾,你怎麽?”
郁星禾伸手摟着他的腰,把自己塞進他懷裏,這段時間壓在心裏的不痛快都消失了,心安定下來,兩天的奔波疲憊似乎也不算什麽了。
她聲音小小的,委屈的想讓人狠狠親她,“對不起,我太想你了,等不及過完年見你。”
賀幼霆的心燃了,爆了,此時此刻,就算讓他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他也願意,他死死抱住懷裏的姑娘,眉頭緊着,一句話都說不出。
郁星禾緩了緩,又說,“我沒有提前說,私自跑來找你,你不要生氣。”
賀幼霆低頭,對着姑娘柔軟的唇瓣親兩下,“傻不傻,你來找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生氣。”
他摟着她腰,手往下摸了摸,要氣死,“這麽涼,你坐石頭上幹嘛?不知道女孩子不能着涼?”
郁星禾:“太累了,不想站着。”
賀幼霆心疼,把人又抱緊了些,低頭看她,“怎麽過來的?這裏不太好找。”
“我可是漂洋過海過的人,什麽地方找不到。”她摸他袖子,“穿這麽少就出來了,不冷嗎?”
“沒事。”他捏她下巴,“我已經買了飛洛杉矶的機票了。”
姑娘驚訝,“真的?”
“五分鐘前,剛付款,明天晚上。”
“浪費,快退掉。”她說,“你準備在飛機上過年麽。”
“嗯,”賀幼霆的唇貼了貼她耳朵,“想見你。”
郁星禾臉紅,“我比你早。”
“對,這次你贏了,下次我一定比你快。”
郁星禾把臉埋在他胸口,悶悶的,“不要有下次。”
她頓了下,“不想再跟你分開了。”
她這樣說,賀幼霆心裏是很震動的。
一直以來,郁星禾表達感情的方式都很含蓄,情緒不會有很大起伏,不會像賀幼霆一樣直白熱烈。
大概跟從前的經歷有關,她不高興的時候也不會表現的太明顯,總是悶在心裏。
所以當她認真說出“不想再跟你分開”這句話的時候,幾乎算是個永久的承諾了。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決定跟你在一起之前,就算再喜歡,也會反複确認,不敢草率,但只要認定了,下決心了,就是永遠。
賀幼霆的心被捏來揉去,覺得這輩子算載她手裏了。
他松開她,轉而握住她冰冷的手,“包呢?”
“放旅店了。”
“你還去旅店了?”
“嗯,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地方住,我在鎮上的旅店開了間房。”她看了眼時間,“我都打聽好了,半小時一趟回鎮上的小客,四點半最後一趟,我一會就得走了,我們随便找個地方聊聊天就好。”
賀幼霆牽住她手往村子裏走,“把你能的,還知道打聽回去的車。”
郁星禾拉住他:“我們去哪?”
他頭也沒回:“回家,帶你見爺爺。”
郁星禾趕緊把他往回扯,“不要,我不請自來,不太禮貌,下次,下次我帶禮物正式拜訪他。”
賀幼霆笑着揉揉她頭發,“我爺爺不會介意的。”
“我介意,真的不好。”
他盯着她看,“這麽在意在我爺爺面前的形象了?怕他不喜歡你麽。”
郁星禾沒有說話。
他看了她幾秒,妥協,“行,聽你的,不去我家,但也不要回鎮上住,旅館不舒服,我找地方給你住。”
她跟着他往裏走,“不會被爺爺看到嗎?”
“不會,三姑家在村東邊,離我家很遠。”
說是三姑,其實他們家跟賀幼霆家也沒什麽親戚關系,老家這邊的人論資排輩,不知道怎麽算的,反正賀幼霆一直叫她三姑。
她家在村子最東邊住,條件一般,平房,廁所是室外的,她兒子就是剛剛問賀幼霆親姑娘是什麽感覺那個小子,叫石頭。
三姑是個很爽朗的人,大方和氣,人也通透,壓根不用多說什麽,見賀幼霆帶進來一姑娘,二話沒說,直接把人往炕上領,“快上炕,姑娘凍壞了吧?東北就是冷,三姑給你倒水喝。”
說着噼裏啪啦往炕上搬東西,易拉罐飲料,水果瓜子,糖果凍梨,熱情的郁星禾有些招架不住,她很不好意思,“三姑別忙了,太多了。”
“不忙不忙,都現成的,炕熱不熱?不夠熱我再去添點兒火。”
她趕緊說:“夠了夠了,很熱了,謝謝三姑。”
她看向賀幼霆,賀幼霆一臉笑意,眼神寵的不行,“吃吧,三姑不是外人。”
他轉頭說:“三姑,這我女朋友,家裏有地兒沒,讓她在這住兩天。”
三姑點頭:“有地兒有地兒,西屋空着呢,我這就收拾一下,把炕燒上。”
賀幼霆:“謝了,對了三姑,先別告訴我爺爺,她過來我爺不知道。”
“明白明白,放心吧,姑娘在我這就跟自己家一樣,晚飯在這吃不?”
“不用,帶她撸串去。”
“行,石頭呢?”
“在成哥家看人打牌呢。”
三姑嘟囔,“臭小子,叫他買瓶醬油倆小時不回來。”她推門往外走,“你們聊,我去買瓶醬油。”
三姑一走,屋裏就剩倆人,郁星禾緊繃的弦終于放松,塞進被褥裏的腳也漸漸熱乎起來。
賀幼霆脫了鞋,坐到炕上,挪到她身邊摟住她,“暖和些了?”
她推他,“別動手動腳,讓三姑看見。”
“超市在村口,你應該看到的,來回起碼十分鐘,讓我抱一會。”
郁星禾沒說話,腦袋靠在他懷裏乖乖讓他抱了一會。
賀幼霆親她腦門,“星禾。”
“嗯。”
“你來找我,我特別高興。”
“是麽。”
“感覺受到了重視。”
郁星禾擡頭,“我以前對你是有多不好,至于感動成這樣?”
“沒有,”他抱着她,“只是……我一直覺得,我喜歡你,一定比你喜歡我多很多。”
我喜歡你,一定比你喜歡我多很多。
郁星禾心裏有點難受。
莫名對他生出一股歉意,好像自己真委屈了他一樣,這個人真的很會示弱裝可憐,她仰起頭,輕輕親了他喉結那一點尖兒,“那我以後不含蓄了,明顯一點,行麽。”
他眼中帶光,亮閃閃的,壓過去親她的唇。
忽然就想起剛剛扔給石頭的那個果凍,石頭說,甜,軟。
他特想告訴石頭,我女人比果凍還甜,還軟。
歇了一個多小時,郁星禾緩過來一些,賀幼霆在三姑家找了件男人的外套和鞋穿,帶着她出門溜達。
天已經黑了,村裏走動的人不多,郁星禾挽着賀幼霆胳膊,手塞進他外衣兜裏,兩個人散步一樣往村口走。
路上,賀幼霆給她介紹,這裏是村長家,那裏是成哥家,再往那邊就是賀家祠堂,郁星禾問:“只有賀家有祠堂嗎?”
“別的地方不一定,這裏只有咱們家一個。”他指着另一個方向的一座二層小樓,“那就是咱們家。”
郁星禾看過去,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跟其他的二層小樓長得差不多,只不過好像地方稍微大一些。
“爺爺現在就住那裏?”
“嗯,還有二叔他們一家,小米和峰峰也在。”
“思齡姐什麽時候回來?”
“沒說,反正有秦浩陪着,讓她多玩一陣吧。”
“嗯。”
郁星禾想問問湯懷禮,又怕影響他心情,琢磨了一會,“你說,思齡姐會接受秦浩嗎?”
賀幼霆想了下,“我姐這人……挺長情,這次受了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痊愈,我覺得很難,但也不好說,畢竟秦浩那小子更長情,七年都堅持下來了,這回我姐變單身,還不碼足了勁兒的追。”
郁星禾笑了下,“不是說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接受另一段嗎?我覺得他倆有戲,我挺秦浩。”
賀幼霆捏她腰,“那我跟你意見一致,我也挺他。”
郁星禾抿唇:“好想見見峰峰。”
“現在去?”
她瞪他,說好了不見他家人,去見峰峰不是露餡兒了。
賀幼霆笑,拉着她繼續往前,走到一個小路口,他說,“這裏一直往上走,就上山了,明天上午拜完祖先,下午帶你上山玩。”
“山上有什麽好東西?”
“很多,有松鼠,野雞,還有些別的,積雪特別厚,有我半身那麽高,能把你全埋進去。”
郁星禾作勢要揍他,“我哪有那麽矮?!”
他攬着她肩膀,笑得不行,抓着她揮過來的小爪子不讓動,“如果你不怕冷,除夕晚上我們也可以上山,那裏有個地方視野特別好,能看到好多煙花。”
城裏不讓放煙花,但這裏管的不那麽嚴格。
他說的特別好,郁星禾都有些期待除夕了。
後來,他帶郁星禾在村口的超市買了新牙刷和毛巾,又在一旁的串兒店點了很多烤串,給她要了一碗疙瘩湯,市裏的燒烤店叫“珍珠湯”,就是面疙瘩扔進熱鍋裏滾出來的,放幾片青菜葉,特別好吃。
她吃的很撐。
回家後又在院子裏轉了好幾圈,肚子才舒服一些。
睡前,郁星禾洗了臉,賀幼霆又給她準備了洗腳水,換上了三姑給她找的秋衣秋褲,收拾完後,賀幼霆把門關上,鞋一脫,也跟着上了熱炕頭。
郁星禾把手塞進被子裏,覺得東北的熱炕真的很舒服,她扭頭看他:“你不走嗎?”
賀幼霆蹭到她身邊,摟她腰,“我躺一會。”
于是兩個人手牽着手,并排躺在一鋪被褥上,賀幼霆捏她手指,“睡得慣麽。”
“嗯,挺舒服的,我本來也不喜歡太軟的床。”
“那我們以後的家,床你來選,反正我軟硬都行,跟你睡就行。”
郁星禾盯着屋頂看,“誰說要跟你睡了。”
賀幼霆好像早就準備好,終于找到機會一樣,嗖一下翻過來,兩只手臂撐在她肩側,把她整個人困在裏面,低頭看她,“你不跟我睡嗎?”
“不睡。”她把頭一扭,歪到一側去不看他,其實心已經跳的很快。
賀幼霆捏着下巴把人轉回來,故意放狠話,“不願意也不行,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他迫不及待壓下去吮她唇。
男人親吻的時候不動手是不太可能的,沒一會賀幼霆的手就鑽到寬松的秋衣裏去了,郁星禾被他弄得過了電一樣,眉頭一皺,“嗚嗚”了兩聲。
賀幼霆松開她,還在喘,“嗯?”
“我嘴疼。”
他愣了一下,“我沒咬你啊。”
“不是,早上就裂開了,大概是天氣太幹。”
他視線往下挪,看到她唇,确實有一點點血跡,可能剛剛太用力,把傷口弄開了。
他低頭,輕柔地舔了幾下她的唇瓣,“好點了麽?”
她眼睛眯起來:“好了。”
“舒服麽?”
郁星禾不上當,不接這話茬。
賀幼霆低了頭還想親,忽然三姑在外頭叫了一聲:“霆子,出來下。”